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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閑觀兒媳們爭奇斗艷在線閱讀 - 第87節

第87節

    怎么會沒有不同呢。

    二十二歲的我,頭發就開始大把地掉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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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處死

    掉發對于我來說,大抵也相當于一個信號。

    就像焰火竄入夜空炸開湛藍光亮,是千軍萬馬為之振奮的信號,頭發陡然掉落,大抵是我體內血脈經絡開始紊亂、五臟六腑開始衰竭的信號。

    這么想著,就很容易感覺到身體里面好些地方在痛,但你要問我具體哪里痛,我卻說不上來。小時候經常撒這樣的謊來騙糖騙點心,說不含一塊兒就渾身痛,喬正堂總是不吃這一套,但又會在我舉手認錯并給祖宗磕完頭后,捏起一塊遞給我。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人真的渾身痛的時候,是吃糖吃點心也解決不了的。

    加起一枚新炭把絲狀的灰燼蓋住,然后在宮女略困惑的目光中,故作鎮定地走到自己的床榻上,窩在被子里。不再去想自己的事,怕心態垮了,更撐不下去,便搓著衣袖掐著手指,繼續為喬正堂的事發愁。

    嫻妃來看我,也可能是來看戲。

    在她的刺激和提醒之下,我順理成章地想到了一個辦法。大祁律法是講究主謀和從犯的,若從犯是受主謀脅迫的,那他則可從輕處罰。

    嫻妃走后,我就下床,穿上厚重的棉衣,裹上暖絨的披風。我沒讓宮女們動手,對著銅鏡自己把頭發挽了起來。明明不是很麻煩的動作,可那一天裝扮完后,我在椅子上足足坐了一刻鐘,才恢復了氣力。

    外面又下了雪。

    最近幾年也不知怎么了,京城一到冬日,就下好多雪呀。

    宮女跑過來替我打傘,我感覺有發絲拂過我的臉,是真的很怕它當著別人尤其是姜初照的面,不爭氣地掉下來,所以趕緊吩咐宮女:“把傘給我,你……快給我找個帽子過來。”

    她聽話地跑進去。我收了傘,抬頭去看已經暗下去的天空。

    當雪片在空中自在旋轉肆意飛揚的時候,忽然想到了北疆藍空上桀驁又逍遙的鷹隼,緊接著就想到了那年初春,姜初照親手獵到一只,他取下最好看的兩片羽毛,讓蘇得意縫在了送與我的帽子上。

    我放下傘走回殿內,打開盛著衣帽的桐木箱子,這是當年嫁進宮時,我親自整理的,放棄了好多好看的衣裳鞋帽,卻把這頂帽子裝進了琉璃盒子中,放進了盛嫁妝的箱子里。

    取出那頂被保存完好的、貂毛和羽毛都還順滑著的帽子,戴在了頭上。

    “好看嗎?”我問宮女。

    宮女把羊毛編織的帽子放下,對我點頭笑:“好看的,皇后娘娘戴什么帽子都很好看。”

    “這是陛下送我的。”雖然也不知道讓她知道,能有什么用,但我還是超級認真地跟她強調了一下。

    說完,抬手把鬢外和頸后散落的發絲都小心翼翼地塞進帽子里。

    這樣頭發就不會當著姜初照的面,落下來了。

    *

    “皇后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姜初照撐著桌案,勉強站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我,連嗓音都是顫抖的,“是為了救你父親,所以才想到這個辦法?”

    燭火幽微并不明亮,我猜測他這幾日一定也很勞累,方才趴在案上睡了會兒,應該是蘇得意特意把燭芯撥進了蠟油里,讓他不被光亮刺激,更放松地休息。

    “阿厭,你看著我回答,”他抬起我的下巴,幫我把目光轉回來,雖然動作上是強勢的,可語氣軟得幾乎是在乞求我,“朕已經沒有多少人可信了,你是為數不多的一兩個。所以,別騙朕了行嗎?”

    我抬頭望住他的眼睛,繁復厚重的披風棉衣之下,掩藏著我緊攥著的手指:“正是不想繼續騙陛下,所以才來把事實告訴陛下。喬正堂知道了我進宮后墜湖差點死掉的事,也曉得了本該屬于我的東山祭拜被嫻妃頂替,我告訴他,我在宮里過得不開心。”

    他手指一頓,旋即從我下巴上縮回去,也如我一樣,把整個手都藏進了寬大的衣袖中,然后垂眸望我,很執拗地開口:“過得不開心可以告訴朕,朕會想辦法讓皇后開心。”

    我笑了一聲:“怎么告訴陛下呢?我想要的開心,陛下一向是不愿意給的。”

    姜初照皺眉:“快兩年了,朕除了沒有允許你逃離京城,還有什么沒給你呢?”

    “可怎么辦,我想要的就是離開,”知道這是狠話,知道說出這些,就會有刀子出現在我和他的心上來回地剮,可我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去年生辰我本打算放過陛下也放過我,去江南隱姓埋名自在活著,再不同陛下聯絡。可陛下不愿意。今年生辰回家那次,我又動了這樣的心思,趁陛下熟睡時去找喬正堂商量。”

    他抬手捂住眼睛,命令我:“皇后住口罷。”

    我并未聽他的話。

    我怕看到眼淚從那雙好看的眸子里掉下來,就再也不忍心說出后面這些。

    于是就像是趕在生命最后一刻交代后事一般,把在心里過了千百遍的話一股腦地說出來:“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不管逃到哪一寸疆土上,陛下總能帶人再把我抓回去。所以我才起了這樣的心思,我讓喬正堂奪權奪位,若坐在寶座上的人是我的父親,哪我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有人敢再抓我。”

    怕什么來什么。

    我怕姜初照掉淚,他便真的掉淚了。

    目之所及,虛白的手指落下,猩紅的眼眶顯露。那雙眸子,曾盛滿溫柔靜水,曾落滿璀璨星輝,曾裝下浩瀚天穹,也曾只裝有我一個人的笑容,此刻卻什么光彩和景象都沒有了。沉靜陰郁成一團墨色的目珠,隔著微冷又滯塞的空氣,刺激著我的瞳孔。

    “朕不信你的話。你走吧。”他說得很倉促也很草率,他想逃避,想趕我離開。

    “不走。”我說。

    “朕叫你走。”

    我這心腸也不是鐵做的。

    姜初照這副模樣,是真真切切刺激到了我。

    我從未像如今這般恨喬正堂,甚至想一了百了,讓他死在牢里作罷。

    但這樣的念頭出現的時候,腦海里就不可抑制浮現過往諸事:三歲時捂著我的眼睛說你娘親奔月了,八歲時酒后憂愁地問我他這爹做得是否合格呀,十五歲被退婚買了最好地綢緞給我花裙子然后冷笑著說姜域眼神不濟,十六歲時送我出嫁躲在月亮門后偷偷擦眼淚以為我看不到啊,二十歲時摘下官帽看我自作主張回家也不訓我不罵我,換下朝服就去為我做飯呢。

    讓我如何放棄這個人。

    在過往二十余年的歲月里,比誰都清楚我的差勁,卻從來沒有放棄過我的這個人。

    低頭等待溢滿眼眶的淚收回去,趁此機會,重新收拾心情,重新鼓起勇氣。

    姜初照卻還是掉淚,一次一次地向我妥協:“好,你不走。那你說自己是騙朕的,朕就當之前的話,你從沒有講過。”

    掌心都快要被我掐破了:“沒有騙陛下,是真的這樣想,也是真的想逃走,更是真的慫恿著喬正堂造反。我是你的皇后,比他更清楚你在宮里的情況。喬正堂憐惜自己的女兒,所以才答應幫我。”

    姜初照懵了一下,終于開始信我說的話了:“除了最初的那三個月,朕在氣頭上,做了傷你心的事,其余時間,朕對你不夠好嗎?這一年,我們互相陪伴,彼此關心,難道不是關系很好的證明嗎?”

    “不好,且從未好過。”

    他有些慌了,眼睫倉促地眨了幾下,開始搬出他能想到的證據:“怎么會不好,你生辰那天,我們還曾親密無間地……”

    “陛下,一年過去了,你為何還是沒有長進呢?你以為可以做這檔子事,就代表我們很好嗎?如果真的好,我就不會還想離開宮里。如果真的好,就不會攛掇喬正堂做這種事。”

    我猜他一定也想到了去年客船上我二人的對話。

    于是,他有些撐不住了,扶著桌案,慢吞吞地坐回椅子上。

    燭身燃掉了一截,燈芯從燭淚里逃逸出去,書房終于被火光照亮。

    “你會處死喬正堂嗎?”我問他。

    姜初照的耳尖動了一下,緊接著就變得像燭火一樣紅。

    在這之前,我以為只有在房/事中親吻他的耳朵、對他說甜甜的情話的時候,他的耳尖才會動,才會紅。

    他抬起眼瞼,于跳躍的燭火中看我,蒼白的臉上映著微顫的影光:“阿厭,你在乎的人,朕從來沒有處死過。包括,姜域。”

    “那你會處死我嗎?”我問。

    他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只是把臉別了過去。

    不回答就不回答罷,我已經知道了自己最關心的事——喬正堂好像不會死了,姜初照都說了,我在乎的人,他從未處死過,連當初走進皇宮在成安殿前造反的姜域,都安然無恙呢,那在宮門口就被擒拿的喬正堂,應該也能繼續活下去吧。

    我忽然覺得對不起姜初照。

    去年二月。

    我二人在早春蕭瑟的風中,互相看對方滿臉是血的樣子,同時扯著唇角,放著狠話。

    他冷嘲熱諷說我死不了,我針鋒相對期待他先亡。

    那時的我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會覺得對他產生這般大的愧疚。

    也如何也想不到,在此后,花費這么多珍貴的好時光,來彌合處處是溝壑的過往,來收回發泄在對方面前的所有狠毒和不體面。

    我揪了揪他的衣袖,小意求他:“阿照,我很怕臟。你一定幫我囑咐他們,砍我腦袋的時候,要快呀。別讓我看到血水,濺在我裙子上。”

    他手臂一頓,把衣袖抽走了:“回去吧。別再來成安殿了。”

    我扶了扶帽子:“好哦。”

    *

    除夕夜家宴時,喬正堂造反一案仍擱置在那里,懸而未決。

    嫻妃當著姜初照和各宮妃子的面,揭發喬正堂一案的幕后主使是我。她一定沒想到,我其實一直在等著她這個大招呢。

    大家都知道的話,姜初照就不會再拖著。

    我承認了所有罪行,姜初照氣到摔杯砸碗,最后迫于壓力,把我從皇后貶為美人。我對這個結果不太滿意,我很想問問他為何不直接把我安上奴籍、送進死牢,把喬正堂替換出來。

    但他拂袖離去,沒有等我追上呢。

    作者有話要說:

    ——

    【看到部分評論后,還是回來補了一個作話】

    104.

    其實有時候寫完,也很忐忑,以為寫得已經很詳細了,但最后總發現好些地方大家不能看明白。

    女主為什么這樣做?

    昨天的加上本章前1/3,她有強烈預感且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她自己明顯感覺到【衰竭的信號】。(頭發不是白掉的,它有用處啊同志們。)

    嫻妃來說的話,她自己都知道是【刺激】,這里也不是上帝視角,是阿厭自己交代出來的,再回去看看,就明白她是看透了嫻妃的手段的,是自己愿意去做,是主動,而非被騙,甚至最后去等著嫻妃在除夕夜揭發,等著姜初照把她換過去。她甚至在利用嫻妃。

    因為大祁的法律,講究主謀和從犯(此處還有衛將軍伏筆)。女主知道自己開始衰竭,所以選擇了喬正堂,選擇了她以為的最優解。

    看到大家評論單獨的“傻”和“愚蠢”,感覺我今晚和昨晚的心血都費掉了。(ps:“小傻子”卻很暖。)

    再說一句前幾天的余知樂。

    我也不知道為何會有評論說“就這么洗白了”。

    在我這里,我沒想過給她洗白,我就是寫了反派也會哭,也覺得自己做錯了事,她真反思假反思,仁者見仁,大家完全可以繼續討厭她,繼續罵她,但是說洗白有點讓我摸不到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