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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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流逝得很慢很模糊,陳仰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站在六樓的時候,壓著他脊椎的重量不見了。 陳仰維持弓著腰的姿勢慢慢睜開眼,正對著他的是坐在602門口睡覺的大爺,他的余光斜向樓梯那里。 他看到了一個穿著桃紅色漢服,打著赤腳的小女孩,她背對著他僵硬地往上爬樓,腳上掛著一串銀色的小鈴鐺,不響。 小女孩的身體背對著陳仰,頭忽然往后一轉。 陳仰渾身僵直,光線明明很暗,他還是看清了小女孩破爛的慘白臉龐。像是被什么硬物砸爛的。 “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開開,我要進來,不開不開我不開mama沒……”小女孩就以頭轉到后面,身體向前的姿勢上樓,軟糯糯的聲音在樓道里響著。 那童音穿過陳仰的耳膜,鉆進他的腦海,他整個頭部被一陣陣涼意襲擊。 頂樓的住戶不知道會是什么情況,陳仰上不去,他按了按受傷的頸后脊椎,腳步一轉停在602門前。 “大爺!” 靠著門打呼嚕的大爺迷迷糊糊醒來:“???哪個啊?” “我是送快遞的?!标愌稣f。 “噢!快遞?。 ?nbsp;大爺打著哈欠站起來。 陳仰問道:“您是602的嗎?” “是勒,”大爺擤了擤鼻涕,“是602的。” 陳仰注意到大爺?shù)氖稚嫌星嗌樠?,像是前不久才掛過水,他不動聲色道:“那您怎么坐在門口?沒帶鑰匙嗎?” 大爺皺巴巴的臉上露出幾分不自然。 陳仰花心思陪大爺嘮了會才了解到一些事。602確實是大爺?shù)募?,他跟老伴年輕時候攢錢買的房子,后來老伴死了,兒子結婚生子,現(xiàn)在是一家四口。 兒媳嫌大爺臟,不讓他靠近孫子,兒子覺得他嘮叨,他怕影響兒子兒媳的感情,盡量減少在家的時間,白天沒事也說有事,沒地方去就在家門口坐著。 陳仰雖然沒經歷過家長里短,卻也知道每個家庭有每個家庭的幸福和不幸,他作為一個外人,能表達的想法跟建議都有限。 “大爺,有什么就說出來,一家人坐一起溝通溝通,房子是你的,家也是你的,哪有不敢回去的道理?!?/br> “曉得的?!贝鬆敶甏昴X袋,憨笑了聲,“小伙子,你這快遞是我兒子兒媳的吧,你放我這,晚點我進屋給他們?!?/br> “包裹要收件人親自簽收。”陳仰說。 大爺茫然地看著他:“那我離開一下,你喊我兒媳出來簽字?!闭f完就要走。 陳仰看了眼快遞袋上的收件人處,張先生,他的心里冒出一個猜測,一把拉住快要上樓的大爺:“您買東西了嗎?” 大爺遲鈍了會:“啊,買啦?!?/br> 陳仰忙說:“那這有可能是您的快遞,要不您拆開看看?” “可要不是呢?”大爺扁扁嘴,“這要是我兒子兒媳的快遞,我拆了他們會鬧。” 陳仰捏了捏快遞袋:“里面好像是書?!?/br> “書嗎?”大爺刷地抬起頭,“我買的就是書!” 陳仰說:“那應該就是這個。” 大爺抓過快遞袋拆開,激動道:“還真是我的?!彼麖拇永锬贸鲆槐竟适聲?,臉上的皺紋充滿慈愛,“我給我孫子買的?!?/br> 陳仰咽了一口唾沫,幸好他拉住了大爺,不然對方上樓了,他又上不去,那還怎么簽收? 就算敲門叫出大爺?shù)膬合?,簽字的人也不是真正的客戶?/br> 這任務挺坑的,既要躲樓里的厲鬼,又不能速度的送完快遞就走,還得通過嘮嗑試探一下戶主。 “您在這簽字吧。”陳仰拿出筆說。 “哪???”大爺糊里糊涂地問。 “這?!标愌鲋噶酥妇桶压P給大爺,他隨意提了句,“樓上的小孩怪活潑的。” 大爺詫異道:“樓上沒孩子啊。” 陳仰一驚,沒孩子?那剛才的小女孩不是住在頂樓? “你看看這樣是不是就可以了?”大爺停下筆。 陳仰瞧了瞧,一筆一劃都很認真,他把單子撕下來收好:“可以了?!?/br> “大爺,您在這里住了多久?”陳仰溫和地笑問。 “好多年了。”大爺坐回門前的地上,摸著嶄新的故事書,“住著舒坦呢。” 他的下一句前言不搭后語:“小伙子,送完快遞就走吧。” 陳仰從這句話里嗅出了什么,后背瞬間就麻了一下:“大爺再見!” . 大爺提醒他厲鬼要來了,朝簡的奶片也可能已經吃完了,陳仰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耽擱,他腳步既快又輕地下樓,撈起樓梯上的尸骸。 旁邊憑空出現(xiàn)一道身影,陳仰嚇得心臟病都要犯了。 那身影不是別人,正是尸骸的主人。中年男人仿佛沒發(fā)現(xiàn)陳仰,他徑自抽著煙下樓,拖鞋在臺階上磨蹭出懶洋洋的節(jié)奏跟聲響。 陳仰心想,看來那鬼又忘了前塵往事,只知道要往下走,他也看不見自己的尸首。 腳步聲已經下到了四樓。陳仰扛起尸骸快步下樓,他目睹鬼經過楊沛的尸體那,腳步不停,像是看不見。陳仰也目睹鬼消失在前往一樓的臺階上面。 陳仰一路下樓梯,不挨著墻也不碰樓梯,只走中間,他提著心把尸骸扛到一樓,敲響了101的門。 老奶奶一開門就叫起來:“兒??!” 那一刻,尸骸變成了尸體,皮rou全都長了出來,像剛剛死的。 陳仰的身上起滿了雞皮疙瘩。 “我的兒??!”老奶奶抱住尸體凄喊,“你去哪了?怎么才回來?媽不是說去代收點拿個快遞就回來嗎,你為什么偷跑出去?為什么不聽話?” 嘴上質問埋怨,老奶奶卻又哭起來,老淚縱橫:“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陳仰感覺有陰風從他身邊經過,門自己關了上去。應該是那個中年男人,他回家了。 回家啊,陳仰呢喃:“我也想回家。”他轉身要走,門又開了,一張溝壑橫生,布滿淚水的臉從門里露出來。 老人紅得滲血的眼睛直直看著他,口氣里裹著一股腐臭的味道。 “小伙子,別再進來送快遞了,危險?!?/br> 陳仰還沒發(fā)出聲音,門就在他眼前關上了,門上的藍底白字門牌號變成了黑色。 像被什么東西涂掉了。 . 陳仰猛地看向樓上墻壁,危機意識在那一秒直沖頭頂,他掉頭就跑。日光照到陳仰身上的時候,他還在跑,停不下來,滿腦子只有一個信念,跑,快跑。 “仰哥!”鳳梨大喊。 陳仰的身形在這聲喊叫之下滯了滯,他恍惚著扭頭,發(fā)現(xiàn)朝簡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眼神跟意識頓時變得清明:“怎么回事?” 問完陳仰就猜到了大概,他跑過去蹲下來:“朝簡?” 向東的聲音飄過來:“還是讓他暈著吧。” 陳仰聞聲去看向東,被他的慘狀驚到了,抿了抿嘴問:“你怎么樣?” “快死了?!毕驏|叼著煙干嘔。 陳仰從背包里拿出t恤給他:“你先把衣服穿上?!?/br> 向東把衣服一套,腳踹了踹鳳梨。鳳梨會意地挪到陳仰那里:“仰哥,你沒事就好,我們都要擔心死了?!?/br> “你真的去了好久?!兵P梨說,“快十分鐘了?!?/br> 陳仰一言難盡,他的本意是給后面的人節(jié)省時間,結果反而成了目前用時最長的一個。 還沒送快遞的有六人,其中就有埋怨的嘀咕聲,認為他耽誤了時間。 小襄走近點,沉著問道:“陳先生,你遭遇了什么?” 陳仰概括地講了講。大家聽完都陷入了沉默,如果是他們攤上那樣的狀況,不一定能在十分鐘內出來,也不一定就能出來。 . 陳仰把單子給中年快遞員,第五個快遞就丟出來了。 202的。林書蔚送。 陳仰檢查朝簡脖子上的傷:“二樓的雜物最多,不但堵住了201的門口,202也被波及到了,要過去敲門必須清理?!?/br> 武慶補充道:“對對,有老家具?!?/br> “我經過的時候聞到了一股怪味。”陳仰又說了一句,“從雜物堆里散發(fā)出來的?!?/br> 武慶愕然:“我上樓的時候沒有聞到。” “那我就不知道了。”陳仰若有所思,“楊沛送的是201的快遞,他死了?!?/br> “你擔心點!”武慶好心地提醒林書蔚,哪怕他沒跟自己講過話。 林書蔚什么也沒說,拿起包裹就走。 “看不出來還挺吊,老任務者裝個幾把新人?!毕驏|搖搖晃晃走到陳仰身邊,臉一塊青一塊紫的,神情依舊,“一樓老太的遺愿你給搞定了啊,三q?!?/br> “路過碰上了順便捎了他一程。”陳仰回想那個變黑的門牌號,“應該不會再有101的快遞了。” 向東坐下來,頭很暈:“給的線索不大。” “我有心理預期,差不多就那樣?!标愌隹此?,“你要不要躺一會?” “躺兩會三會四會都沒用?!毕驏|指自己的頭,又指被陳仰撈到腿上躺著的朝簡,“他把腦子的頭當球踢。” 陳仰摸摸鼻尖:“他是喜歡打那處地方?!?/br> 小尹島那會,林月咬他手背,朝簡發(fā)瘋砸拐杖,全程只砸她的頭,最后都給砸變形了。 “謝謝?!标愌龊鋈徽f。 向東口中的臟話跟腥甜都被他悶進了肚子里,他別扭地搔了把后腦勺,扯動嘴皮子:“這筆帳能記?” “能,記著了,日后還你?!标愌鲈掍h一轉,面上看不出情緒,“不過你掐他掐的也夠狠啊,這么深的印子?!?/br> “老子也是人吶,被他那么踢能不爆嗎,就這程度還是控制住了,不然直接掐死?!毕驏|觀察陳仰的臉色,他趕緊往地上一躺,一副不行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