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又悵然:“蘇兄一向溫和守禮,我先前只以為他并不喜歡這……” 白憫不由也頓一下:“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許澤蹙眉:“還沒得。” 但瞧上去,好像快了。 三人心知肚明地想到這后半句,又心知肚明地都沒張口提。 說實話,先前數人追求蘇遙,蘇遙雖沒看出來,也沒有任何反應。 但那時尚有機會。 可蘇遙如今身邊突然出現這么一人。 蘇遙瞧上去,并沒有完全接受,但一直慌亂與局促,便足以說明心思了。 三人頭一次大喇喇地瞧見二人并肩立在攤前說說笑笑的身影,一時倍受打擊。 說心都灰上一半,也不為過。 蘇遙終于看準這賣米線的小攤位,一回頭,卻瞧見三人立在日頭地下,像被曬蔫巴了,垂頭喪氣的。 蘇遙只道是挑揀的時間太長,忙抱歉:“對不住,是我太挑揀了,我……” “沒事。” 到底是謝瑯最能撐得起場面,如常笑笑,“既選好了,就在這里吃。” 攤位的小廝忙請人至一樹蔭下:“幾位這邊坐。” 蘇遙選的這家米線攤子,確實干凈,位置也鋪得多,占在最陰涼的樹影處,悠悠山風一吹,也涼爽些許。 小廝一人端一碗酸梅湯,蘇遙又略帶歉意,低下聲音:“夏日在外吃飯,最怕不新鮮不干凈。我挑得太過仔細,倒一時忘了你們。” 你既身邊有人,可不是會忘記旁人么? 三人心內泛酸,飲一口冰冰甜甜的酸梅湯,口中也開始泛酸。 有人歡喜有人愁。 傅鴿子覺得還挺甜。 蘇遙挑得都甜。 傅相占盡風頭,便只默不作聲地低頭喝冷飲。 喝上兩口,又按住蘇遙:“你別喝了,嘗些味道就成,太涼。” 齊伯一向不許他吃生冷之物,家中的冷飲皆是溫的。 蘇遙正尋思著齊伯沒瞧見,偷偷喝上一點,卻被傅陵逮個正著。 蘇遙一愣,只小聲:“裴先生昨日說,我能喝的。” 這話傅陵尚未接口,白憫驚疑抬頭:“裴先生?” 蘇遙笑笑:“裴儀老先生順路來舊京,傅先生與他相識,便請他與我看看。” 白憫頓時驚詫。 驚詫之余,瞧見傅陵平淡笑意,又一時泄氣,倒半晌未言。 蘇遙瞥一眼渾然未覺的齊伯,再度望向傅陵:“我只喝這一半,好不好?” 蘇遙的語氣一軟和,便會不自覺地帶上尾音,落在傅陵耳中,就像撒嬌一般。 落在謝瑯與許澤耳中…… 算了,他們倆不想聽也不想看。 蘇遙甚少這般與他講話,傅陵望著蘇遙清淺的眼眸,心旌搖動歸搖動,但立場依舊堅定:“今天不能再喝了,別讓齊伯瞧見了。” 蘇遙輕輕蹙眉,只道:“可裴老先生說可以。” 傅陵低眉笑笑:“你想喝,我記下這攤位,明日再買給你。今天不喝了。” 又放下瓷盞:“我陪你,我也不喝了。” 余下兩位正拿著瓷盞喝酸梅湯的情敵,手瞬間一頓。 白憫沒頓。 白大夫依舊沉浸在“這人當真把裴儀請來了”的震驚中。 蘇遙未注意,瞧見傅陵正經的神色,只好放下。 小廝端著兩個小砂鍋,走近一笑:“公子別不高興,你家夫君心疼您呢。” 蘇遙手一停,再度局促:“……小哥別說笑。什么夫君,他不是我夫君。” “呦,還真生氣了。” 小廝把小砂鍋放下,笑吟吟地瞧向傅陵,“公子您快哄哄,人真生氣了,都不認你了。” 小砂鍋咕嘟咕嘟冒著騰騰熱氣,熏得蘇遙面上guntang。 傅陵笑而不語。 小廝將兩個小砂鍋擺正,又略帶歉意地瞧向余下三人:“三位公子再等等。這一回就只能煮出兩鍋,先讓給人家倆吧。” 謝瑯與許澤本就面色微沉,現下面色更不好了。 小哥一走,蘇遙本想解釋,放一張口,又覺得,本就是旁人無中生有的誤會,多解釋一句倒顯得心虛。 便只埋頭吃。 謝瑯與許澤皆瞧見這分猶豫,一時愈發沉默。 這小米線鍋并不如何正宗,吃著只是吊高湯煮的細絲米線,搭上小青菜與雞絲豆皮,一小撮綠豆芽,還有少量的鮮菇。 但味道著實鮮美。 蘇遙本擔心傅陵會與家中一樣,順手投喂,又惹旁人誤會,卻不想,傅陵此番并未有何行動。 傅相喝一小勺高湯,微微抿唇。 瞧著給情敵的打擊太大了,見好就收吧。 一直刺激下去,待會兒還不一定如何。 這大庭廣眾,傅陵也不愿意真的鬧起來。 果然,他所料不差,眾人吃罷,略歇一會子,三人就找上各種理由告辭。 白憫只道:“那老婆婆想必還在濟仁堂,我放心不下,得先回去看看。” 說罷,又略微躊躇地瞧蘇遙一眼:“蘇老板,我能見一面裴儀老先生嗎?” 瞧著裴儀來舊京,比美人快被人搶走,更讓白憫在意。 蘇遙笑笑:“我與裴老先生也只一面之緣,這還得問傅先生?” 傅陵含笑與他對視一眼,白憫一頓,扭頭走了。 看來還是在意美人快被拐走的。 許澤略站上兩步,便也神色微黯:“今日出來太久了,我還要溫書,先走一步。” 他頓了一下:“我馬上停筆,先前答應給蘇老板鋪中的畫,我改日送來。” “許先生客氣。” 蘇遙彎彎眉眼,又念起鴿子那句空頭承諾,“那到時,我將許先生與傅先生的畫一并掛上。” 許澤一怔,又轉瞬默然:“也是,哪里只有我會……” 他兀自住上話頭,蹙眉瞧上傅陵一眼,便也走了。 只剩下謝瑯。 他原本未有要走的意思,畢竟受點打擊就將心上人拱手讓人的事,并不是他的作風。 但他也只略站一下,便見自家小廝前來。 小廝附耳與他低聲兩句,謝瑯猛然蹙眉:“母親?” 小廝神色焦急,又低語兩句。 謝瑯一默,只略帶歉意:“蘇兄見諒。天氣熱,母親微有不適,雖現下緩過來了,我也要去看看。” 這是自然。 蘇遙忙道:“謝兄盡管去。若需要幫忙,我們也去。” 謝瑯推辭,又望一眼傅陵:“出門在外,傅先生多照顧蘇老板。” 傅陵微笑:“自然。” 謝瑯眼眸微沉,終究離開。 林間鳥雀啼鳴,微風陣陣,又恢復成二人情狀。 今日一聚,最終是傅相贏了。 傅陵望著三人背景,心下也淡淡感喟。 但有人得到,便有人失去。 蘇遙是他們心上人,也是傅陵的心上人。 傅陵喜歡他,便斷斷不會讓與旁人。 更何況,只怕今日不過一時打擊,后頭還會再來。 傅陵瞧一眼身側美人,嘩啦一聲打開折扇,笑道:“還想去哪兒?” 蘇遙搖頭:“他們皆走了,要不咱們也回去?” 傅陵瞧他額上一層薄汗:“太熱了嗎?” “方才吃飯有點。” 蘇遙只覺得一層里衣皆濕了,有些不舒坦,“想回去洗澡。” “行,那咱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