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跟你爸聊五毛錢的天？那怎么著也得聊五十塊的吧？”

    “那就聊五十塊的。爸，我會不會英年早逝啊？”安瀾問。

    “呸呸呸烏鴉嘴，怎么可能英年早逝！你除了這個信息素又亂了……沒其他問題了……真的！那什么，顧礪羽的爸爸也保證了，就算那個研究室的中和劑沒來及出來，你真的分化成了omega，顧家的研究室還會繼續研究出讓你回到alpha的藥物的。”

    “額……這個分化來分化去的，不利于心理健康。”安瀾又拽了拽老爸，小聲問，“顧礪羽呢？怎么你們來了我就再沒見到他了？”

    安瀾的爸爸愣了一下，低下頭靠在兒子耳邊說：“那小子其實一直都在門外站著呢。你jiejie一直給人家甩臉子看，人家哪里好意思進來？”

    知道顧礪羽就在病房外面站著，安瀾忽然不難過了，趴在床邊用力嗅了嗅。

    “你嗅什么呢？跟小狗兒似的。”

    “龍涎香，特高級。”

    “我沒聞到啊。”

    “你聞不到正常。”安瀾又趴回去。顧礪羽把信息素味道收得嚴實，一點兒都沒聞到，氣憤。

    “兒子啊……雖然你在我和你媽面前表現得就像沒事兒人，也知道你想的開。你覺得自己變成omega也沒關系，那是因為你現在跟小顧談戀愛呢。但你們年紀還小，隨著你們長大，經歷不同，看待世界的方式也會變化，到那個時候也許你會發現自己沒有那么喜歡他了……你可能會后悔，也可能會想象自己如果是alpha會怎樣，甚至怨恨之前經歷過的一切。爸爸不擔心你變成omega，爸爸只是不想有朝一日你活在后悔里，然后傷害自己又傷害身邊的人。”

    安瀾的爸爸平日里總是對老媽唯命是從的慫樣，安瀾也是第一次聽到爸爸說這樣的話。

    “老爸，也許有一天我不會喜歡顧礪羽了，就像你說的成長本身就是自我改變的過程，沒什么會永遠不變。但是至少有一點我還是確信的——顧礪羽不會讓我心生怨恨。所以爸爸mama不要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擔憂了。”

    “也是……”安瀾的爸爸揉了揉兒子的腦袋，“顧家挺不錯的。小顧的爸爸看起來穩重靠得住，他mama又溫柔又善良，他們說經歷了這些事，在他們心里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老爸也活了這么久了，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客氣，還是看得出來的。”

    “哦。”安瀾低下眼睛，心想那老爸你火眼金睛怎么沒看出來宋阿姨的“溫柔端莊”女神范兒其實比衛生紙做的小船還假呢？

    過了沒多久，老媽和安源就來送晚飯了，安源站在門口還停了一下，狠狠瞪了門外的顧礪羽一眼。

    安瀾的mama趕緊拽了女兒一把，小聲問了句：“小顧要不要進來一起吃晚飯？”

    顧礪羽大概是搖了頭，安源把老媽拽了進去，還把安瀾的書包扔給了他。

    “喏，我看你能不能翻出黃金屋來。”

    吃了晚飯，安瀾的爸媽回去了，剩下安源陪在他的身邊。

    “姐，我想吃蛋撻。我看到醫院外面好像有肯德基。”

    安源冷笑了一下：“好啊，我給你叫外賣。”

    “不是，你怎么這么懶啊？你吃完了晚飯就坐在這里了，你出去遛遛可以少一兩rou！”

    “我寧愿長rou。你就是等我走了，想把外面的野男人叫進來吧？”

    安瀾的臉瞬間紅了：“誰……誰野男人啊？”

    “顧礪羽啊！”安源故意揚高了聲音。

    “那不是野男人，那是我正經男朋友，全校公開過的。”安瀾一本正經地說，“而且你現在特別像童話故事里的……”

    安瀾還沒說完，安源就狠狠瞪過來了。

    “姐，給你一百塊！你不是喜歡那個什么牌子的洗面奶嗎？”安瀾狗腿地從書包里找出一張百元大鈔。

    “一百不夠。”

    “兩百？”安瀾又摸出一張來。

    “哼哼，給你十分鐘。不許軟弱不許妥協不許……”

    “絕不倒貼。”安瀾作出發誓的表情。

    安源這才像一只高傲的孔雀一樣走出病房，朝著門外靠著的顧礪羽抬了抬下巴：“我有事兒出去一下，你進去看著他。”

    安瀾靠在床頭等了許久，顧礪羽才走了進來。

    還是白t恤和休閑褲，安瀾都懷疑這家伙衣柜里除了校服和白t恤是不是沒別的衣服了。

    顧礪羽在安瀾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低著頭，等了良久才憋出一句：“對不起。”

    “我等得黃花菜都快涼了，你就跟我說這個？”

    顧礪羽的喉嚨動了動，沒說話，看起來就像下雨天被人遺棄在紙箱子里耷拉著腦袋的拉布拉多。

    “不是……應該有一些承諾之類的，比如你會一生一世對我好？比如你發誓以后絕對不會出軌？還有什么你家的家產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之類？”安瀾搜索了半天才把狗血電視劇里的臺詞想出來，他就想逗逗顧礪羽。

    “好。”顧礪羽回答。

    安瀾愣了一下，逗他的興奮感少了大半。

    “喂，顧礪羽，麻煩你看著我，這是對人最基本的禮貌。”

    安瀾從病床上爬了起來，盤腿坐著，伸手把顧礪羽的下巴勾過來，四目相對，安瀾才發現顧礪羽的眼睛很紅，像是熬夜熬了很多天，又像是狠狠哭過。

    “你在內疚什么？”安瀾輕聲問，甚至帶了點哄他的意味。

    “你爸爸說的沒有錯，現在你跟我在一起，所以覺得變成omega也無所謂。但是有一天你會長大，你還會遇到其他人，他們也許會因為你是omega而看輕你，會因為你是omega而覺得你不能勝任某些事情。你會……當你受到越來越多的不公平的看法時，你會后悔為什么……”

    “為什么要擋住那顆子彈嗎？關于這點我永遠都不會后悔，因為你是我喜歡的人，那是我的本能。

    重復一千次一萬次也好，只要那一刻我是喜歡你的，就一定會那么做。”

    安瀾的手指輕輕碰了碰顧礪羽的眉心，他不知道這個大傻瓜在外面傻站了多久，顧礪羽一直都很看重安瀾的分化，因為他一直不想安瀾以為自己是他的附屬品，生怕安瀾感覺不到自己在顧礪羽的面前有獨立的人格，顧礪羽追求的是單純的愛慕而不是因為強弱而產生的妥協。

    “誒，你還記得之前你給我的王簽嗎？你說只要我寫在上面的要求，你都會為我做到。”安瀾把自己的書包拎了過來，從書包的內層里摸出了那張王簽。

    安瀾把顧礪羽的手拿過來，把它摁進了顧礪羽的手心里。

    “答應過的事情就要做到。”安瀾很認真地說。

    顧礪羽把那張王簽打開，上面是安瀾寫的字：我好喜歡你。

    最下面是顧礪羽簽的自己的名字。

    “這個是你的要求？”顧礪羽抬起眼來問。

    “對，這個就是我的要求，讓我一直都覺得‘好喜歡你’。”

    顧礪羽的眼睛濕了，泛著水光，“這個算什么要求啊。”

    “這個不是最難的要求嗎？我不是什么人都能‘好喜歡’的。如果成長是自我改變的過程，那你就要變得更好，外面有花花世界，你得多出類拔萃才能讓我一直喜歡啊。而且你還得給我足夠的信任，得相信我無論是alpha還是omega都會像你一樣出色，都能實現我自己的價值，不然每天滿懷內疚的你，我也是不會喜歡的。”

    顧礪羽緩慢地收攏自己的手指，把那張王簽握住。

    “顧礪羽，咱們雖然吃的鹽還沒有咱們爹媽吃的飯多……”

    “應該是咱們吃的飯沒有咱們爹媽吃的鹽多。”顧礪羽忽然開口校正。

    安瀾愣了一下，揮了揮手：“就是那個意思吧。我就是想說，假如我成功分化成了alpha，以后看到那些omega圍你身邊用信息素吸引你，我搞不好會很嫉妒。他們天天在群里叭叭地說好想被你標記哦，但我永遠不可能真正被你標記，嫉妒讓我質壁分離，然后天天跟你吵架，怪你當初怎么沒讓我就分化成omega呢？”

    顧礪羽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腦海里想象著安瀾因為嫉妒而質壁分離的場面。

    “假如我繼續當個beta，聽著別人說你的信息素味道多好聞多稀有多奢侈多昂貴，可我這輩子都聞不到，我搞不好不只嫉妒omega，我連別的alpha都要嫉妒了。如果我再聽說優質alpha是可以用信息素去勾引別的omega的，可我偏偏又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你說我是不是成天得懷疑你頂著一張禁欲的臉在外面狂放不羈？搞不好都綠了我一個足球隊了，我還感受不到呢。”

    “我不會。”顧礪羽斬釘截鐵地說。

    “我是說，無論是作為alpha還是beta，最終都是會有遺憾的。你和我的人生都會因為這件事而產生問題，這個問題可能我們需要花一輩子的時間去克服去適應。所以，真的分化成omega的話，又跟alpha或者beta有多大的區別呢？”

    顧礪羽一把抱住了安瀾。

    “如果你不在乎的事情，那我也不會在意其他人的看法。”

    “這就對了嘛。”安瀾笑著拍了拍顧礪羽的后背。

    “如果你在乎別人的看法，那我就努力改變這個世界。”

    安瀾笑了，側過臉在顧礪羽的耳朵上親了一下：“這樣的顧礪羽，我真的很喜歡。”

    尾聲

    全國射擊俱樂部冬季聯賽決賽

    安瀾和顧礪羽走在去檢錄的路上，后面跟著肖宸、許星然還有葉云。

    “說好了啊，贏了的那個請麻辣火鍋。”肖宸說。

    “我要是贏了，請你吃一個月麻辣火鍋，外加免費的痔瘡膏！”安瀾轉過身來，搭在肖宸的肩膀上。

    走了沒兩步，他就被顧礪羽給拎回去了。

    “雖然說聯賽冠軍高考有加分，我們可不會讓你啊。”葉云笑著說。

    “誰要你們讓啊，我自己也能考上好大學。”

    “我怎么記得你上周月考掉了十幾名，班主任都說要給你開小灶補課啊？”許星然好笑地說。

    “下回月考我就考回來了。”安瀾說。

    “安瀾，你這個是什么啊？”許星然蹲下來，從地上撿起一個折成心型的信紙。

    “啊？這是什么？”

    “從你口袋里掉出來的，你自己不知道嗎？”許星然遞給他，調侃著說，“該不會是顧礪羽怕自己贏了回去要跪搓衣板，所以提前寫了悔過書吧？”

    “這不是顧礪羽寫的。他不會折心。”

    肖宸湊過去一看，拍了拍安瀾的后背說：“我看不是顧礪羽要跪搓衣板了，估計是你要跪了。”

    “哈？”

    “你上回不是安慰了一個決賽失利的選手嗎？還請人家吃糖了，我跟你講那些小男孩兒最容易被這一套唬住。”肖宸正說著，安瀾趕緊去捂他的嘴。

    “你請誰吃糖了？”走在前面的顧礪羽停了下來。

    安瀾哽了一下：“沒……沒誰啊……我都不記得那是誰了……”

    葉云笑著走了過去：“有什么事，比賽完了再說哈，不要影響賽場心情。”

    許星然也點了點頭，側身從安瀾的身后走過去，“是啊，一根糖而已。月考完了之后，安瀾請我們一人一根大彩虹棒棒糖啊。”

    肖宸也非常認真地說：“那根大彩虹我還留著呢，打算決賽之后慢慢品嘗。”

    安瀾低下頭，要跟在肖宸的背后趕緊溜過去，誰知道顧礪羽胳膊一伸就給攔下來了。

    “什么大彩虹？我怎么沒有？”顧礪羽問。

    “我天天都在給你吹彩虹屁，你還需要什么大彩虹啊。”

    安瀾嘿嘿地笑著，像是顧礪羽這種種子選手注定在分糖的時候被孤立，安瀾視線的余光狠狠剮過那三個混蛋家伙。

    “忽然覺得自己不是很厚道。安瀾會不會被就地正法啊。”葉云在檢錄的地方有點擔心地說。

    “誰要他最近狀態奇佳。不從心理上給他沉重的打擊，決賽恐怕守不住前三。”肖宸毫無悔意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