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上武當（一）

    程問曉醒來時已是黎明時候，林間披了一匹紅霞。天氣顯得暖和了許多。他趴起身來，大口呼吸著，只覺胸口堵著一股惡氣都消散了。他自不知道昨晚神功逆練時數次在死亡關口上擦過，得以活下可謂是萬幸。

    他尚是迷糊中，張口便叫：“詩雨，我們到哪了？”看清了周圍方想起昨天發生的事，心口突然劇裂的痛了起來，如同一下子墜入了絕望深淵。

    想起以往時光，竟茫然無邊。將龍泉劍系在腰間，卻不知要去哪里。想了良久，道：“我便回去杭州，找到我父母的墳墓，生前不能盡孝，若他們死后我尚不能去祭拜，更枉為人子！”也不再想孟詩雨的事，出了林子，到鄉鎮里吃了一碗排骨大面，摸著懷里還有五兩銀子，付帳后去買了馬，一路往杭州趕。

    他經歷生死，仿佛再生。本是信心如火，豁達開朗之人，但因孟詩雨突然背叛他，一顆心竟成死寂。雖說往杭州趕，但也是邊行邊賞沿路風光，行得不快。

    白天尚是自然，每到夜晚諸多往事紛至沓來，想到孟詩雨時只痛徹心扉。一晚宿在樹林中，抬頭見月牙隱隱，霜光淡淡。樹上的鳥嘎嘎的叫著，又飛回巢中。心道：“爹爹mama自死后尸首便不知哪去，想來到了杭州還得找到王鎧、賀江海來問個清楚。找到爹爹mama的尸骨后便把他們安葬了……爹爹mama自死后定葬在荒野，也像這般無人陪伴，凄凄苦苦。”想得越多越感凄涼，倚在地上昏昏睡去。到半夜時突然感到體中內力亂躥亂流，驚醒過來，才發現冼心至上神功又自動逆練過來。嚇得他一身冷汗，忙平心靜氣，將內力歸入經筋丹田。

    又行了十多天，眼見已到了浙江地頭。心中舒了口氣，卻又變得更沉重。心中不斷想到：“找到爹爹mama的尸骨后呢？又該做什么？”竟發現自己沒什么事可做，沒什么事想做。

    沿路見錢塘江岸開有桃花，春風暖和，更熏得行人微醉。他見到這桃花，想到當初與孟詩雨說要在桃花下過一輩子，那時自己還跟她解釋了梅花與桃花的區別。想到此處，悲從心起，高歌唱道：“

    春遲日麗花還在，

    百面憑風已若塵。

    花在花時花落去，

    眼前盡是路過人。”

    望著錢塘江水滾滾流逝，在海天間只剩一線。一時間又顯得豪情萬丈，大叫道：“來，酒來，我要喝個三百杯！”才想起周圍并無酒家。當下在城中找了酒館，切了兩盤熟牛rou，倒了酒自飲起來。

    他興上心頭，喝了二十多碗仍未夠，店小二過來勸了一句。程問曉道：“你怕我沒錢嗎？我給你！”一摸懷里，才發現真的沒錢了。見店小二神情，又不好說沒錢，干脆道：“把我的馬牽了去賣了，當你的酒錢?！?/br>
    喝到黃昏時，醉醺醺的走出酒館，正尋思接下來要去哪里。走到街頭卻被路上一塊大石拌了一跤，昏昏沉沉的睡著了。到第二天才醒了過來，自言自語道：“還真是醉得不行了?！币幻g，登時大感不好，叫道：“我的龍泉劍！”竟發現龍泉劍掉失了。

    他鎮靜下來細想：“我昨天進酒棺時龍泉劍還懸在腰間，出來時也應該還在，怎么一晚下來便沒了？對了！昨天我見店小二一直盯著我的龍泉劍，莫非是他偷跟著我，等我醉倒后偷了我的劍?！毕氲竭@里，登時大怒，便要回去找店小二算帳。突然又想：“算了，算了。龍泉劍本來是我偶然得到，也不是我的東西，白用了那么久，如今要它去干什么？誰得到便算誰的緣分吧！”也不再想，隨意的往街上走去。

    走到一處當鋪時，卻突然聽見旁邊有人大吵大鬧起來。一個大叫道：“這把劍不是我偷的，是……是我祖傳之物！”另有一人哈哈笑道：“你這打不死踢不爛的爛泥巴也會有祖傳之物，今日撞見了老子，教你好不了去！”吵吵咧咧起來。

    程問曉轉身去看，只見一間當鋪外圍著一大群人，中間有一個干瘦的男子被兩個官差押住，前面又有幾個官差。中間一個道：“把他帶走，這把劍歸入國庫?！痹诋斾伆赴迳先×艘话褎﹄x開。

    程問曉見狀，心中大奇：“我的龍泉劍怎么在哪里？那人不是王鎧嗎？我正要找他，他倒是送上門來了?！北銤撛谌巳褐懈蹑z等人而走。

    只見王鎧繞過幾條街，吩咐兩個官差把盜劍賊帶走。自己走到一座府第前，開了門進去。程問曉也跟著翻墻而進，在檐上見王鎧走到里屋，小心翼翼將龍泉劍捧起，取了干凈紗布擦了又擦，將劍放入一個盒子里，鎖進另一個大箱中。吩咐家人不許動這個箱子。

    程問曉心道：“這家伙把我的劍當作寶貝藏起來了，倒算他有眼光。”王鎧左想右想又覺不夠保險，抱著箱子走入后花園。程問曉也跟了上去，此時他的內功比以往更加深厚，一路跟著王鎧也沒讓他發現。

    只見王鎧在后花園里找了鋤頭，在地上挖了個洞，將箱子埋進去。埋好后拍拍頭，笑道：“有了這把劍，過幾天正可以送給點蒼派宗主。唉！誰料得到這老頭竟和上面有關系，連我也要奉承他?！敝钢厣闲Φ溃骸斑€想著沒禮物送人，你就來了，可真是好寶貝。只要你得到點蒼派那老頭的歡心，夏家遭殃后我也有東西可拿嘍！”

    程問曉心下奇怪：“他原來要把龍泉劍送人，還是送我老仇人……夏家遭殃？那又是怎么回事？”藏在一邊看王鎧還想干什么。只見他突然打了個激靈，伸手解褲，在地上撒了泡尿。又拿起鋤頭在另一株花下挖了個小箱子，從中取了四、五十兩銀子，又將箱子盒上埋了。這才瀟瀟然走了出去。

    若程問曉想拿回龍泉劍，此時便可挖出來帶走。但他還想看這王鎧想要去干嘛，便輕步跟他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