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眼神交錯間，暗自交流：

    可這也不像啊，她才多大點。

    人不可貌相。

    那她會是什么異能？

    連隊長都沒發現她的存在，說明她隱藏得很好，幾乎沒感覺到異能波動，就能將杜明宇傷成這樣，還能從樓頂凌空而下……以上種種，我倒是想到一個可能。

    什么？

    ……精神系？

    眾人眼神瞬間呆滯，暗中交流齊齊中斷。

    “你們這些大壞蛋，我爺爺和祝淵叔叔什么都沒做，你們憑什么要來打他們！”邊邊很兇地說，孩子的大眼睛里充滿對他們的憤怒，以至于幾個成年人竟能從她清澈明亮的眼中看到雄雄燃燒的怒火，一個個有些不自在地撇開了目光。

    這下怎么收場？

    小姑娘露的那手不亞于隊長，甚至說不定比隊長還強，對方還有一只五級喪尸，他們五個人，戰斗力已去倆。如果說剛開始還占上風，小姑娘的出現，他們那點上風完全消失了。

    “那也是那只喪……是你那位叔叔先動的手。”面對小姑娘雪亮的雙眸，莫名其妙的，劉詩媛理直氣壯的話語弱了不少，“你既然看到了，就應該知道，如果不是它先動手攻擊我的隊友，就沒有現在的事！難不成我的隊友要站在這里，任由你叔叔咬住變成喪尸嗎！”

    “小朋友，你不能仗著自己年紀小，喪尸是你叔叔，你就不講道理好吧。”

    邊邊到底年齡還太小，劉詩媛這一長段聽下來，消化其中的意思她需要一點時間。

    劉詩媛越說越順，本來就是他們占理。

    在她最后一個字說完時，年輕的女孩身體忽然僵住，她感覺到了一種恐怖的危險，很難形容……就好像她經過一個叢林深深的地方，看不到人影也看不到前路，四周危險四伏，也許腳邊就趴著一條猛虎，下一秒就能撲過來咬斷她的脖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自己的喉嚨干澀疼痛，好像真的有東西掐住她脖子似的。

    現場沒有任何人看到，九思大人長腿移動間，圍繞著劉詩媛轉了一圈，神態悠然，仿佛散步。

    手指間有淡淡的青芒掠過。

    隨后他繼續看向小不點，頗有些期待小丫頭接下來會做什么。

    下天臺是邊邊自己提出來的。

    “爸爸，我要下去幫祝淵叔叔。”小姑娘甩著小短腿就要往榜樣沖，九思大人嫌麻煩，抱著小姑娘輕飄飄地跳了下去。

    呈現在別人眼中，就是邊邊自己“飄”下去。

    ……

    “話不能這么說，我說過這其中肯定有誤會。”關鍵時刻羅業生開口，“大家冷靜一下，事情變成這樣，莫不如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到底因為什么讓我的家人失控。”

    說罷，余光見邊邊用手背抹了抹濕漉漉的眼睛，睫毛上沾著晶瑩的淚珠，頓時心疼，抬手就要去摸小姑娘的頭，卻被一股力量彈開了。

    “……”差點忘了，邊邊能從天臺下來，肯定是爸爸做的，爸爸就在這里。

    羅業生頭皮麻了一下，規規矩矩收回手。

    白問足足沉默了近十秒，在羅業生的視線下收了槍，他沒什么表情，或者就算有想法也不會讓人看出來，繼而轉頭吩咐唐詞：“去看看杜明宇的情況。”

    唐詞立刻領命前去，不一會兒把暈死過去的杜明宇搬了過來。

    杜明宇傷得很重，然而并沒有致命之傷，活得好好的。估摸身體帶來的痛楚太過強烈，即使暈死過去，他的神色看起來也不怎么好看。

    “不論原因為何，你們口中所謂的不吃人的喪尸傷了我兩名隊員。”白問指向于小樂，淡淡道，“我可以不計較杜明宇的傷，另一位隊員的傷，你們負責。”

    “隊長！”眾人一驚，隊長的這話是……退步了？

    連羅業生亦是一怔，這位隊長未免太好說話了些。

    “祝淵叔叔。”邊邊小跑過去。

    眾人微驚，這才發現，那只五級喪尸不知何時進入墻洞內，把壓住的三級喪尸拖了出來。

    三級喪尸的右腿扭成一截一截，無法站立，胸口癟了一大塊下去，這種程度的傷若是擱在人身上，早沒氣兒了。

    望著三級喪尸此刻的模樣，邊邊抽了抽小鼻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委屈地啪嗒啪嗒落下來。

    “嗬嗬。”五級喪尸大概想說：別哭，他又死不了。

    三級喪尸低低地叫了一聲，抬起還算完好的手想碰一碰小邊邊，被五級喪尸毫不留情地揮手打開，只好悻悻地坐在地上，把自己斷腿掰過來，試圖接上。

    “祝淵叔叔不是無緣無故要咬那個大壞蛋，因為那個大壞蛋是他的仇人！”小姑娘轉過身，以一種保護的姿勢擋在兩只喪尸面前，氣勢洶洶地朝白問道。

    她也看出來了，這個大壞蛋，是所有大壞蛋的頭頭。

    第57章

    軟糯的童音鏗鏘有力地響在這片寂靜的區域, 于小樂肋骨疼得厲害，但小姑娘的話讓他下意識反駁：“什么仇人，你在說什么！？”

    邊邊眼圈紅紅的, 小手指著地上昏迷的憨厚男人, 帶著鼻音問：“這個大壞蛋叫杜明宇對不對？”

    “沒錯。”于小樂梗著脖子點頭，差點忘了跟他說話的是個小女孩。

    “那他就是祝淵叔叔的仇人, 一點也沒有錯。”邊邊說話雖慢，但字正腔圓, 邏輯縝密, 她一邊回憶初見祝淵的那天, 一邊認真道，“那天我把洗干凈的小裙裙放在陽臺曬干凈, 然后聽到了槍聲，就在那兒。”

    小姑娘準確地把自己當時所在的位置指出來, 三樓廚房外的陽臺。

    接著她噠噠噠跑到街道，抬起小手，做了個比槍的動作：“那個大壞蛋站在車邊邊, 他開槍打中祝淵叔叔，開著車跑了。”

    “我聽到祝淵叔叔很生氣又很傷心地說‘杜明宇, 你不得好死’，我記得很清楚, 不會記錯的。”邊邊說, “祝淵叔叔還殺了兩只怪物, 然后就飛了上來。爺爺說, 有能力救人的時候, 一定要救，所以我救了祝淵叔叔。”

    “祝淵叔叔給我做了很多好吃的, 他很好的……可是他后來變成了怪物，但祝淵叔叔從來沒有咬人，他才不咬人的。”

    “這個大壞蛋故意的，他欺負祝淵叔叔不能說話，他太壞了，你們也很壞！”

    面對小姑娘擲地有聲地指責，夜風成員們莫名有些心虛，但劉詩媛當初得了杜明宇入隊時贈送的三級木晶才成功晉級，當即道：“小朋友，杜明宇告訴我們，他和祝淵是好朋友，兩人一起殺了只三級尸獸，祝淵不幸受傷死了。杜明宇是我們的隊友，我們不能憑你一面之詞就相信你說的話。”

    在邊邊的認知里，她說的都是真話，別人應該相信她的話。

    劉詩媛的話她聽懂了，卻沒辦法辯駁，急得小臉都白了：“我、我沒有撒謊。”

    “諸位，我想邊邊說得很清楚。”羅業生走過來，“她一個小孩子，沒必要編這樣詳細的謊言，她只是把她看到的記得的重復一遍而已。你們也不用懷疑為什么一個小孩子能記得這么清楚，相信你們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先前夜風隊幾人眼神交流透露出的“臥槽這小女孩是個大佬”的信息，羅業生看在眼里，即便無法得知他們交流的具體內容，但猜個囫圇還是可以的。

    既然這群人把小邊邊誤認成強大的異能者，他自然將計就計，免得將“爸爸”的存在暴露出來。

    眾人一怔，旋即面色各異，均不說話了。

    如果按照小女孩所說，他們可完全不占理，連受傷的于小樂也不該由對方負責，甚至最好的做法是把杜明宇直接交出去。

    但是……

    “隊長，要不等杜明宇醒了，我們再問問他吧。”

    于小樂因為忍痛，額頭上滾出汗珠。杜明宇在隊員們心中一直憨厚老實，平時大家吵個嘴也是由杜明宇從中調和，現在從一個小女孩嘴里得知他另一個形象，實在很難將兩者重合在一起。

    “我覺得，也許……也許其中有什么誤會呢。”

    最后這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越來越小聲。

    “不用問了。”白問冷聲道，“我們離開的時候，杜明宇朝祝淵做了個手勢。”

    ……啊？

    眾人面面相覷。

    白問掐了下眉心，臉色罕見的難看：“……我以為那個手勢或許是杜明宇想讓祝淵想起來。”

    畢竟從羅業生那里了解到，兩只高級喪尸進化出了自我意識。

    那么喚醒記憶也是有可能的。

    杜明宇和祝淵是好友……雖然白問對杜明宇的說辭一直抱不相信的態度，但這只是主觀意義上的感覺，沒有證據，何況再怎么杜明宇也是隊里的成員。

    “我們被當槍使了。”白問平淡的用一句話下了定論，聽不出他情緒如何。

    隊員們張了張嘴，有心想反駁，卻又找不到反駁的點，最后一個個臉色灰暗地垂下頭。

    有時候一旦某件事情有了定論，那么再去看時，就會發現不同之處――比如，在他們幾人和羅業生五級喪尸糾纏時，杜明宇非旦不幫忙，反而跑進墻洞里。

    可以說他是關心自己變成喪尸不認人的好友。

    也可以說他進去是想趁機殺了三級喪尸取得晶石。

    一旦三級喪尸死了，以羅業生和五級喪尸的反應來看，必定對他們不死不休，他們也會拼盡全力。假如沒有邊邊的出現，憑借夜風小隊的實力，互相配合下殺了五級喪尸和羅業生，可能性非常大。

    而且他們來m城本就是為了任務，如此不但任務完成，回到基地還能得到獎勵，又多了兩顆高級晶石，這一趟穩賺不賠。

    再進一步，他們答應杜明宇要為他找一顆三級火晶，一路上沒有找到的話。這時隊里有了一顆五級金晶和三級風晶，便可以拿三級風晶和別人換一顆三級火晶。

    臥槽，不能想了，再想下去，愈發感覺自己好蠢。

    再看地上破布袋子一樣的憨厚男人，回想平時和他的相處，那張總是憨笑的面孔下藏的是什么？

    “我突然有點冷。”劉詩媛撫著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喃喃。

    唐詞張開手，嘻皮笑臉地朝她拋媚眼：“老婆，來我懷里暖暖。”

    “滾。”

    唐詞甚為遺憾，轉而拍了拍于小樂的肩膀，平時于小樂和杜明宇走得比較近。

    于小樂捂著肋骨，悶悶不樂。

    “但人我們還是要帶走。”白問面上無異，緩聲道，“夜風隊沒有半路拋棄重傷隊員的習慣，我也不能真的把他推過去讓你叔叔咬一口。”

    他凝視著邊邊清澈的眼睛，微微彎腰，照顧邊邊的身高。他的神態和語氣并沒有把邊邊當成一般的小孩子，而是將邊邊放在與自己同等的位置。

    邊邊抿了抿唇。

    覺得這個大壞蛋頭頭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壞。

    她求助似的去看羅業生，后者眼含鼓勵。

    在場中，只有邊邊才算祝淵真正的“家人”，也只有她有資格代替祝淵做出決定。

    “不過杜明宇做的事不能原諒，按照夜風隊的規矩，我會廢了他的異能。”白問補充了一句。

    邊邊不知道“廢了他的異能”代表什么，但她從羅叔叔顯露出的表情里，得出這個大壞蛋頭頭對那個姓杜的大壞蛋做出了非常嚴重的懲罰。

    猶豫了下，邊邊又回頭看向已經把小腿掰正，用手慢慢敲打骨頭使其平整合攏的三級喪尸。

    “那就……那就按你說的辦。”過了會兒，小姑娘鄭重點頭。“謝謝。”白問伸出布滿老繭的大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