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你這種畜生,誰給你的膽子碰她?!” 段銘承一腳踏住冉廣浩的腰椎,緩緩的加大著力度,此時冉廣浩的慘嚎之聲都已經變了調,他卻置若罔聞,腳下持續的施加著勁力,直到一聲清晰的‘喀嚓’之聲傳入耳畔,他才終于停下動作。 冉廣浩的慘嚎也戛然而止,整個人已經癱軟的昏死過去。 段銘承垂眼看著被他踩斷了腰椎的冉廣浩一眼,嗤了一聲。 “拖下去,登記歸案。” 第61章 隨著冉廣浩被鮮血淋漓的拖到一旁,段銘承也快速返回紀清歌身旁,俯身之前先盡量收斂了自己一身的暴戾殺機,又遲疑的抬手嗅了嗅自己衣袖……還好,沒沾染到什么血腥氣息,段銘承放了心,這才重新把紀清歌半抱起來。 “紀姑娘?” 紀清歌靜臥了這一時,腦海中的轟鳴減輕了許多,只是眼前事物依舊看不清晰,卻已經能勉強聽清段銘承的聲音。 “恩公……?” 段銘承看她黑漆漆的眼瞳依然還是沒有焦距,就知道這姑娘此時應該還是看不清他,心中雖然嘆氣,也只得緩聲說道:“是我,不要動。” 一邊叮囑別動,一邊再次小心的摸上她的后腦。 指尖輕輕碰觸,一個已經充血水腫的大包,段銘承又是無奈又是心疼又是擔憂,再次摸索了一番,還好,顱骨應該確實是沒有破損,指下觸及的地方除了那個包之外,沒有什么可疑的凹陷地方。 他指腹輕輕在那個猛力撞擊出來的腫包上按了按,紀清歌整個人都抖了一下,猛一轉頭想要躲開,眼前頓時一陣天旋地轉,段銘承連忙收了手。 紀清歌掙扎了一下又不動了,有氣無力的哼道:“恩公……暈……” 段銘承嘆著氣把她頭給小心扶正,哄道:“暈就不要亂動,嗯?” 真是有賴于鄧志良貪婪奢靡,馬車之內鋪陳都是華麗非凡,底板上鋪著海外來的長毛絨毯不算,四壁也都包著錦緞,板壁說到底也只是木頭的,這才僥幸沒有大礙。 否則那樣巨力的一撞,若是身后的不是車板而是磚石銅鐵的話……段銘承簡直不敢想。 紀清歌此時暈得著實難受,無論段銘承說什么她也都只有乖乖聽話的份,靜了一刻,終于想起那個偽裝的‘老張頭’來。 “恩公……” “嗯?”段銘承正檢查她脖頸上的掐痕。 冉廣浩體格高大,手掌也大,紀清歌脖子被他掐在手里幾乎握了大半圈,此刻瓷白如玉的肌膚上刺眼的映著大半圈的青紫……幸好冉廣浩彼時雖然是有意激怒他,但應該也存了繼續留她做為人質的心思,這才沒有真的下死手。 否則一個孔武有力的習武之人,想要捏碎她的脖子也不是辦不到的事。 “……逃犯呢?” “抓住了。” 輕飄飄的三個字,將適才那血腥一幕輕巧帶過,段銘承也不再多說,動作小心的把她抱了起來,叮囑道:“別亂動,嗯?乖乖的,不然會暈。” ……不亂動也暈啊…… 紀清歌欲哭無淚的想著,雖然顱骨沒有傷損已經算是萬幸,但到底頭部受創,此刻她睜著眼的話就是眼前所有景物都在不停旋轉,閉上眼則是一片黑暗之中自身在不停旋轉,隨著無止盡的眩暈帶來的,就是惡心反胃和耳鳴不休。 一路回到府衙,先招了兌組醫者來給紀清歌看傷,只是這傷在后腦,又是撞擊,醫者也沒什么好辦法,若是別處,還能敷藥幫助化瘀,后腦的話敷了藥卻會和頭發黏成一片,難以換藥不說也難以清理,也只能斟酌著開了一劑活血化瘀寧氣鎮痛的湯藥。 結果煎好的湯藥喝下去沒一會,就全被她點滴不剩的嘔了出來。 這下就連醫者也徹底的沒了辦法,只得苦笑道:“紀姑娘這是眩暈難忍,此時針砭藥石都是無用,唯有靜養方可。” 段銘承聽了也知道沒有辦法,只得好歹哄著喂了她幾口水,看著并未再度吐出,這才多少放了心,安頓好紀清歌之后,自己又忙著去處理后續事務。 白海城這一趟行程迄今為止勉強可以算是告一段落,雖然那名參與販賣軍械的海商依舊在逃,但首惡已經抓捕歸案,他們飛羽衛也必須盡快抽身。 畢竟,杜修那邊隨時可能出現不利情況。 他帶來的飛羽衛一共二十六人,在地庫之中折了兩名,此時還有二十四人,光是府衙大牢里關著的一大堆人犯數量都比他們的人多,所以……除了極個別的尚未定罪的……譬如那座地庫的東家,其余人犯只留首惡。 那些不太要緊的,諸如郊外截殺時留下的活口和那些親兵、還有兵器鋪中的伙計等等……既然不方便押送,也就沒必要帶走了…… 很快,牢中就飄出了濃郁的血腥氣。 不是沒人求饒,只是,求饒也沒有用。 靖王就算是下令把他們一個不留,在他而言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只要回頭折子上寫清來龍去脈,必然沒有任何人膽敢說個不字。 畢竟鐵證如山! 光是在此繳獲的罪證就裝了足有幾大車,其中有杜修的絕筆密折,有從馮四手中收繳的幾十把雁翎刀,還有翻遍了鄧志良宅邸之后挖出來的數十萬兩貪墨出的贓銀。 至于那筆軍餉,已經變成了南洋水師之中大部分的軍械和火|藥,此時雖是無法追回,但好在鄧志良肥的流油,光是從他私宅中抄沒的金銀也已足夠補上軍餉的缺。 而冉廣浩則是直接丟給了兌組,也并不要求如何醫治他,不過是免得他流血至死罷了,至于傷殘……靖王殿下完全不在乎。 留他口氣將來好能說話也就足夠了,誰還在乎其他?真要傷重死在了半路那也是他自己命不夠硬! 等林林總總一堆事情大致處理完畢,早已是深夜時分,回到府衙書房的段銘承一進門就看見本應入睡的紀清歌卻依舊睜著兩只烏溜溜的眼睛,黑如點漆的眸色映襯之下,更顯得臉上毫無血色,床邊的幾子上冷冰冰的晚膳點滴未動。 “怎么不睡?”段銘承眉頭微皺:“你頭部受到震蕩,睡眠有助于養傷恢復。” ……一下午加一晚上她都一刻未眠?這樣豈不是傷上加傷?本來她就已經吃不下東西,再不入睡,精神虛耗哪里還能養得好傷呢。 “……頭暈。”紀清歌輕聲答道。 她也想休息,今日這一遭本來也已經足夠驚心動魄,又有傷在身,怎會不疲憊? 只是一合上眼就天旋地轉,睜著眼的時候好歹還能依靠周遭景物有個定位,一片黑暗的話簡直就是眩暈得難以忍受。 中途她也嘗試過坐起身子,結果不動還好,一動更是連平衡都難以保證。 坐也坐不成,躺也躺不成,后腦處又是鈍痛不止,簡直就是比酷刑還難受。 “看得清東西嗎?”段銘承抬手到她眼前試探著,紀清歌連忙轉開目光……她本來就暈,他的手在眼前一晃,更暈了…… 段銘承嘆著氣起身出去,不一刻便端了一碗清粥回來,幾乎是半哄勸半逼迫的才喂她吃了半碗,見她實在閉口不肯再吃,這才擱了碗,自己袍擺一掀上了床榻,小心的把她抱起來,一手穩穩的扶住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懷里,問道:“這樣可好些么?” 紀清歌暈乎乎的靠在他胸前,心中感到一絲異樣,卻轉瞬也就釋然了—— 人家堂堂一個王爺,自己不過是個商戶女,還被除了族,說句難聽的——算是什么東西?人家心慈關照一二,自己若是多心,倒顯得心中不坦蕩了。 而且……紀清歌下意識的拱了拱,這樣半躺半靠的姿勢,頭部又有著穩穩的支撐,確實安穩了許多。 縱然合眼之后依舊眩暈,但耳側傳來的是清晰有力的心跳和綿密悠長的呼吸聲。 ……黑暗之中,并不孤獨。 段銘承看她終于乖乖合了眼,總算放心了些許,她頭部受創理應靜養,但他卻行程緊張。又不放心將她獨自留在白海,可若是帶她一同啟程的話,山高水遠,沿途顛簸,還談什么靜養? 也只能抓緊他尚未動身啟程前的這些許時光,能養復幾分是幾分了。 心中想了一刻,察覺懷中少女的呼吸頻率依舊,并沒有睡著的跡象,段銘承無奈:“還是暈么?”邊說邊小心調整了一下她頭部的位置。 紀清歌其實是微有幾分不自在,畢竟她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被人這樣抱著入睡過,這才一時沒能睡著,聽見段銘承問她,又不好意思直說,只得含糊道:“恩公,紅桃可有大礙?” “她?”段銘承詫異了一下,想了想才道:“摔了一下,沒大事,打發她回去了。” ……危急關頭扔下主子的下仆,沒問罪就不錯了,還有什么好惦記的? 紀清歌哦了一聲,她其實只想找些話說來分散一下心思,還沒想好話題,就聽段銘承語音和緩的說道:“今日之事,你不該給他反擊機會的。” “車內空間狹小,你與他近身相搏本來就是吃虧,察覺他有異動,便該一劍捅了才是。” 段銘承音色雖然和緩,卻聽得紀清歌一陣氣悶—— “可那是恩公要抓的人。” 察覺到懷中少女音色中明顯帶了委屈,段銘承嘆口氣輕拍著她的背心,耐心說道:“我手中搜集的罪證已經足夠定他的罪,那種敗類,能死在你劍下本來就是輕饒了。” 紀清歌聽得有幾分疑惑,要抓活口的人犯,她若是殺了,回頭恩公受到怪罪怎么辦? 下意識的想抬頭,立刻就被段銘承摁住了頭側:“亂動?不怕暈了?” “可……若是殺了……” “殺了便就殺了,我帶顆首級回去也沒什么兩樣。”段銘承這才明白她明明劍都抵住了冉廣浩的脖子卻沒有下手的原因何在……原來是怕自己辦案交不了差么? 曲指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這才說道:“本王先斬后奏,皇權特許,知道了么?不需要你顧及那些有的沒的。” ……今日形勢那樣危急,若是他沒能來及趕上馬車……若是冉廣浩沒有想留人質性命……段銘承只要一想到或許會發生的后果,就止不住的心悸。 “清歌,你記住,今后不論何事,都首先要已自身安危為先,嗯?其他任何事都是排在后面的,記住了?” 紀清歌除了乖乖應聲還能說什么,又靜了一息,突然想起來:“恩公,我的劍呢?可尋回了么?” “尋回了,沒有損壞,好好的收著呢。”段銘承聲音很溫和:“你怎會有那樣一柄劍?” ……雖然品相略有殘損,卻也是一柄好劍! “是我娘的……”紀清歌此時已經有了幾分困倦,段銘承出口的話語始終輕柔和緩,如同涓涓溪流一般流淌在耳跡,連同他清晰規律的心跳聲一起,交織成一曲讓人放松心神的調子。 漸濃的睡意中,頭頂清潤的音色再次傳來,“怎的又叫我恩公了?” “恩公……”倦意如同潮水漸漸彌漫了上來,紀清歌模模糊糊的答道:“比王爺……順口……” 哈? 段銘承哭笑不得,低頭看看懷中少女已經安安靜靜的瞌眼睡去,也不再開口,輕拍著她的背心。 未幾,卻又聽見模模糊糊的半句—— “王爺……誰都能叫……” 而恩公,才是她的恩公。 作者有話要說: 段銘承:所以老老實實叫相公不就好了嗎! 終于想不出章節名的作者菌決定放棄掙扎,今后不起章節名了,嗯哼,太頭禿了 第62章 紀清歌安安穩穩睡了一覺,第二日醒來眩暈果然好了許多,已經可以坐起身子,雖然下地行走還是不行,但醫者前來問診過之后得出的結論是照此速度,再有個兩三日也就無礙了。 “紀姑娘體質極好,想是以往勤加修習的緣故。”兌組醫者微笑道:“若是換了其他女子,只怕要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