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苓告訴他江初唯正在趕回來的路上，他就拖著最后一口氣等啊等啊，迷迷糊糊也不知道到底等了多久，反正一定要堅(jiān)持到見她最后一面才行。

    “陛下，是我回來了?！苯跷ㄕ驹诖睬拜p輕地應(yīng)了一聲。

    聽到江初唯的聲音，周翰墨還以為又是做夢，過了好一會(huì)兒，他反應(yīng)過來不是夢。

    是他的嬌嬌回來了。

    周翰墨艱難地睜開眼睛，目光所及慢慢變得清晰，然后就看到床前的江初唯。

    暖黃的宮燈映在她的身上，是那么的溫柔。

    她笑盈盈地看著他。

    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個(gè)雪夜，十五歲的江初唯躲在門后偷看。

    江老夫人招手喚她，“嬌嬌快來見過皇上。”

    江初唯這才紅著小臉走上前，她的模樣好看，她的聲音好聽，神態(tài)更是嬌甜，這讓他想起了他的敏敏。

    周翰墨很快注意到江初唯挺起的大肚子，心中有萬千思緒過，不免覺得酸澀。

    她終究不是敏敏，也不是他的嬌嬌。

    江初唯撫著自己的肚子，眸光溫柔，充滿了母愛，“陛下，這是大西國太子的孩子?！?/br>
    周翰墨也不知道是太傷心，還是沒了力氣，他沉默了好一會(huì)兒，才問：“你，你喜歡他嗎？”

    “喜歡，”江初唯頓了頓，盯著周翰墨滿是病色的眸子，完全不見往日的威嚴(yán)和犀利，她勾了勾唇，又道：“陛下，你知道大西國太子是誰嗎？”

    就算他一身狼狽可憐至極，也無法抹去江初唯心里的恨。

    “是阿辭呢?！苯跷ㄕZ調(diào)輕快。

    周翰墨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不……不可能！”

    誰都可以，但周瑾辭不行。

    江初唯不緊不慢地坐到床前的矮凳上，“阿辭的生母是大西皇帝最疼愛的小公主，女兒慘死，讓他更加心疼阿辭，別說太子之位，就算阿辭要攻打大周，大西皇帝也定全力支持。不過陛下也不必太擔(dān)心，阿辭是不會(huì)動(dòng)手的，畢竟大周很快就要易主了?！?/br>
    “什么易主？”周瑾辭怒斥起來，“朕還沒死！”

    江初唯撐著下巴嬌笑，“不是快了嗎？陛下何必著急呢？”

    “你……你……”周翰墨怒火中燒，毫無預(yù)兆地噴了一口血出來。

    “陛下！”江初唯忙起身擦他嘴角的血絲，看起來是擔(dān)心他，但臉上的笑意卻深了兩分，“子苓jiejie還是下手重了些，不過過了一年而已，陛下怎么都吐血了呢？想當(dāng)初我可以熬了三年呢，是吧？陛下。”

    周翰墨反手抓住江初唯的手，病氣濃郁的臉上露出驚訝，“是你……你們動(dòng)了手腳，不要命了嗎？”

    “不過是一報(bào)還一報(bào)，”江初唯將手抽回去，嫌臟地用絹帕擦了擦，“陛下難道忘了先前怎么待我的嗎？”

    “咳咳咳……”周翰墨劇烈地咳喘起來，嘴角不斷地涌出血漿，“嬌嬌，朕知道錯(cuò)了，這些年不是都是彌補(bǔ)嗎？你就原諒朕一次好不好？”

    “不好！”江初唯拒絕地干脆利落，她站在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原諒了你，就對(duì)不起前世江家上下三百條人命，還有我在冷宮茍延殘喘的那一千多個(gè)日日夜夜。”

    周翰墨臉色大變：“什么前世？嬌嬌，你胡說什么？朕沒有殺他們呀，也沒有關(guān)你三年呀！”

    “陛下，你別裝糊涂了？我喜歡你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說變就變呢？其實(shí)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但你還是逼迫我，拿我最在乎的人威脅我，甚至不惜傷害他們……周翰墨，我恨你，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會(huì)原諒你?！?/br>
    江初唯撫著肚子走出太和宮寢殿，身后是周翰墨一聲又一聲的苦苦挽留，她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周瑾辭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摟過江初唯的肩頭，柔聲細(xì)語地問道：“沒事兒吧？”

    江初唯紅著眼睛笑了笑，“沒事兒?！?/br>
    等他們走出太和宮就聽到春公公一聲唱諾：“皇上駕崩了！”

    據(jù)說他到死都沒能閉上眼睛。

    也不知道他最后看到的那名在雪地里翩翩起舞的女子到底是誰。

    柳柔雅在周翰墨走的那個(gè)晚上也上吊自盡了。

    她爭了一輩子卻沒有江初唯幸運(yùn)，終究只是先皇后的替身罷了。

    周千衡繼承皇位，但因?yàn)槟昙o(jì)尚小，由其生母垂簾聽政，明慕時(shí)為攝政王輔佐，因此時(shí)常出入皇宮，竟與香巧暗生情愫。

    江初唯在來年開春平安生下一子，可把周瑾辭高興壞了，家里一堆漂亮的小jiejie，兒子可以隨便挑隨便選，再也不用擔(dān)心臭小子找不到媳婦了。

    江初唯出月子那天，章卿聞前來告別，說是打算云游四海行醫(yī)濟(jì)世。

    嬌嬌已經(jīng)平安生下孩子，身邊又有周瑾辭照料，他已經(jīng)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了。

    “章大哥，”江初唯多有不舍，還有擔(dān)心，“你一個(gè)人行嗎？”

    “放心吧，”章卿聞沉思了片刻，“還有尹顏玉一道，畢竟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會(huì)盡職盡責(zé)多教她兩年醫(yī)術(shù)?！?/br>
    “那就好?！苯跷ǚ畔滦膩?。

    尹顏玉那個(gè)小姑娘頗有手段，她相信她一定能打開章卿聞緊閉的心扉。

    送走章卿聞和尹顏玉，江初唯又去送秦子苓，她跟陌滄約好了持劍行天下。

    江初唯很為她高興。

    周翰墨一死，困在后宮的鳥兒們終于重獲自由。

    站在高高的宮墻上，望著天邊橙紅的落日，江初唯抱著雙臂，感覺有些不真實(shí)，仿若做了一場夢似的。

    直至周瑾辭從身后將她擁在懷里。

    江初唯往后靠著他，就算隔著布料她也感受到了他炙熱的體溫。

    周瑾辭親吻她的耳垂，用很輕很輕的聲音跟她說：“嬌嬌，我們回家吧?！?/br>
    “嗯，”江初唯覆上他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抿唇笑了笑，“我也想祖母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