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跟賢妃娘娘動手!”醉薇狗仗人勢,眼睛瞎了似的,江雪瑤明明屁事沒有,卻搞得跟主子現場去世了一樣,一張清秀的小臉猙獰無比, 指著貼身護著江初唯的香巧跟碧落, 大喝道:“都傻愣著干嘛?快將她們拉出來!”給我狠狠教訓! 風雅殿的幾個宮女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了棍棒伺候。 都是有備而來。 大公主是皇家子嗣, 江初唯是后宮妃嬪, 她們不敢太過分, 但香巧跟碧落不一樣。 雖說是昭蕓宮的大宮女,身份地位卻是今非昔比, 畢竟主子失了寵只是一個貴人。 江初唯眼睛睜大,“你們敢……” 話還沒說完,她們已經動手了,香巧跟碧落護主心切,就算挨了打也不肯松手,手拉手地將江初唯圈起來, 讓她們不能靠近主子一步。 一聲一聲的悶響回蕩開來,香巧跟碧落咬牙堅持, 不管再痛,硬是一聲不吭。 卻也是滿頭大汗,臉上更是失了血色。 這教江初唯如何不心疼, 她將周嵐婉抱給齊美人,自個兒擠出去摟住香巧和碧落。 打人的宮女來不及收手,一棍棒狠狠地砸在江初唯背上,突來的沖擊和劇痛擴散,江初唯整個人顫了兩顫,就像風雨中搖擺的細柳。 柳條被人折斷了。 “住手!”最終是江雪瑤阻止了這場鬧劇,她眉眼染著淺淺的笑意,看起來是那么的溫柔,由醉薇攙著施施然走了上去。 風雅殿的宮女退至一側,香巧跟碧落無力地癱坐在地,身后是緊緊抱著大公主的齊美人,母女倆可憐兮兮地蜷縮成一團,只有江初唯無所畏懼地迎頭而上,雙臂張開地站在最前面。 看著護在她們前面的江初唯,香巧跟碧落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來。 剛剛被打的時候,她們真的很疼,卻一滴眼淚沒掉。 但現在…… 江初唯一病三年,身子拖累至此,先前走路都是三步一小喘五步一大咳,后來吃了藥終于好了些,但仍是比不上常人。 小小的一只,弱不禁風的樣子,此時此刻卻站得筆直,細柳的身段像一棵蒼天大樹庇佑著她們。 江雪瑤笑盈盈地看著她,“meimei這是何苦呢?下人不守規矩,以下犯上可是大罪,jiejie幫你教訓她們,不過出于一片好心,meimei怎么還不領情呢?” “二jiejie,三年不見,你不僅年紀漲了人老了,怎么連眼神也不好了?”江初唯亦是笑瞇瞇地看著她,“剛會兒是我不小心推了你,二jiejie怎么還賴別人身上?二jiejie心有不快,大可以沖我來,不必搞這些見不得人的陰險手段。” “什么陰險手段?”江雪瑤裝傻,抬手,用絹帕掩了掩嘴角,往前一步湊到江初唯耳邊,壓低聲音道,“meimei打小就機靈,怎么今兒卻糊涂了?到這會兒還沒看明白嗎?以你現在的處境,已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難道還奢求護身邊人嗎?” “meimei,”江雪瑤一聲譏笑,“這天,變了。” 字字珠心,好在江初唯心里素質過硬,她不慌不忙地抿了抿唇,“二jiejie,這天到底有沒有變,想來你比我更清楚吧?” 不然今兒個你也不會來這出了。 江雪瑤微微愣了愣。 想起皇后娘娘之前的叮囑:江初唯入宮三年已不是江府那個嬌嬌小姐,無理取鬧,隨性張揚,她現在小心思多得很,萬萬不能小瞧她。 當時她還不以為然,畢竟她們同個屋檐下相處了十幾年,不過三年時間她還能脫胎換骨不成? 但現在看來……嗯,確實是她輕敵了。 原想著方才之事肯定能激怒她,卻不料她比她還要沉重冷靜。 江雪瑤理了理心中思緒,目光一轉看向了齊美人母女,可不能因為江初唯一席話,就將她原先的規劃打亂了。 手一抬,退至一側的宮女又圍了過來,江雪瑤親自動手搶走了周嵐婉。 周嵐婉哭得撕心裂肺,蹬著小短腿在江雪瑤懷里掙扎地大喊:“齊美人!貴妃娘娘!婉兒不要!婉兒不要去未央宮!” 之前在蓉西宮受過的種種折磨,好不容易在昭蕓宮忘得差不多,這會兒一股腦地都想起了。 小丫頭害怕極了,臉上寫滿了可怖,使得她完全失了理智,管他三七二十一,一口咬上江雪瑤的手。 所以說江雪瑤運氣好。 剛才鬧得那么兇,狗皇帝都沒來,她這剛被咬上,周翰墨就威風凜凜地駕到了。 “放肆!”一聲高昂的呵斥震耳欲聾。 江雪瑤松手,周嵐婉摔地上,也不知道有沒有碰到哪兒,她整個人都嚇懵了,回過神,連滾帶爬地撲向了江初唯。 江初唯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已然顧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 周翰墨冷冷地看向江初唯。 他有些日子沒見她了。 至少五個月了吧? 猶然記得她為周瑾辭苦苦求他的那個晚上。 跪坐在地上,跟現在一般狼狽,披頭散發,還有一樣的倔強。 江雪瑤倒不著急賣慘,柔柔弱弱地上前福了福身,“陛下萬安。” 周翰墨將人扶起來,臉上冷硬隨之溫和了些許,視線落到她白嫩的手背上,清晰可見一圈小小的牙印,“雪兒一定很疼吧?” 江雪瑤善解人意地搖了搖頭,“雪兒不疼,大公主能有多大的力氣,不過跟嬪妾鬧著玩呢。” “你呀~”周翰墨寵溺地刮了刮江雪瑤的鼻子,“朕知道你心軟重情義,但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江初唯聽到這兒,趕緊捂住周嵐婉的耳朵。 都什么睜眼說什么瞎話?可不能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 沒看到一地的哭爹喊娘嗎? 沒看到你家閨女都要嚇死了嗎? 沒看到風雅殿的宮女跟土匪一樣嗎? 這就是你家雪兒心軟重情義的表現?! 江初唯心里窩著火氣,就差一口水啐他臉上。 “或是雪兒嚇到大公主了,不然也不會鬧成這樣,”江雪瑤說著滿是歉意地看了一眼江初唯,“甚至不小心誤傷了meimei。” 不等江初唯告狀,江雪瑤就來個先發制人。 這一招實在是高。 “雪兒只是出于好心,”江雪瑤扯了扯周翰墨的衣角,晶瑩的淚珠兒終于流下來,梨花帶雨地強調道:“真的只是一片好心,想要請大公主回未央宮,由皇后娘娘做主管教。” “好了,雪兒不哭,”周翰墨幫她拭去臉上的淚痕,溫柔細語道,“朕自是信你的,你也是為了婉兒好。” 江初唯:“???” 江雪瑤不過嚶嚶兩聲,我方都還沒說話呢,你就跟傻子似的信她了? 狗皇帝是傻子嗎? 江初唯其實很清楚。 他比狗還精。 “江貴人,”周翰墨盯向江初唯,眸里的柔情不復存在,只剩一片凌冽的冰冷,“婉兒原先多好一孩子,乖巧懂事,自從搬去昭蕓宮,卻讓你養得愈發沒規矩,你可知罪?” 江初唯心里非常不爽,她跪坐在地上,抬頭挺胸地望向周翰墨,姿態端得不卑不亢,“陛下此話何解?陛下有多久沒去昭蕓宮了?大公主五個月沒見陛下了吧?陛下又是從何得知大公主愈發沒規矩?” 他五個月沒去昭蕓宮,這些她都記得一清二楚,難道就像春德說的那樣,她每天數著日子過呢? 周翰墨眸色微變,死盯著江初唯,終于問道:“你想朕過去嗎?” 江初唯唇角牽出甜美的梨渦,“溫jiejie肚子大了,寶寶定是想見陛下,婉兒前些日子入了太學,每天回宮都想背詩給陛下聽……” “江初唯,”周翰墨冷聲打斷她,“跟朕裝瘋賣傻有意思嗎?” “嬪妾不過實話實說,”江初唯頰邊的梨渦愈發的深,慢悠悠地繼續說道:“并無半點裝瘋賣傻的意思,還望陛下明察。” 周翰墨臉上有隱忍的怒意,卻也不再說話,就那樣看著她。 江初唯亦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了好久,誰也不肯認輸,直至江雪瑤站出來勸道:“meimei,陛下那么心疼你的,只要你認個錯不就什么事都沒有了嗎?你怎么……怎么就這么倔呢?!” 這話說得真是好聽,聽著都是為了她好,實則卻是提醒周翰墨。 江初唯為后宮妃嬪,卻要一國之君的他求她低頭。 果不其然,周翰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江貴人身為一宮之主,卻只懂享樂不管約束宮人,以致大公主今日胡鬧失了皇家體面,齊美人亦是管教不嚴,罪不可恕,二人皆罰俸半年,罰抄經書二十遍,至于大公主……” 說到周嵐婉,周翰墨看向江雪瑤。 “嬪妾謹聽陛下安排。”江雪瑤微微笑。 “陛下,婉兒先前在蓉西宮可遭了不少罪。”江初唯忍不住地提醒道。 周翰墨卻只是拂袖冷笑一聲。 周嵐婉最終被帶去了未央宮。 小丫頭又哭又鬧,嗓子都喊啞了,“齊美人!貴妃娘娘!父皇!婉兒哪兒都不要去!” 江初唯心疼,齊美人更心疼,唯獨周翰墨面不改色,跟不認得大公主一樣。 秦子苓跟蕭美人趕到的時候,周翰墨一行人已經浩浩蕩蕩離去,只見齊美人泣不成聲地癱坐在地上,懷里緊緊地抱著周嵐婉蹬掉的一只繡花鞋。 江初唯小臉煞白地陪著齊美人,今日算是把她折騰得夠嗆,后背遭了一棍子疼到不行。 她知道香巧跟碧落傷得更重,便硬生生忍著什么也不說。 秦子苓將江初唯抱回昭蕓宮,溫詩霜早就召來了章卿聞等在寢殿。 “章太醫快給她倆看看,都是細皮嫩rou的姑娘,以后都要出宮嫁人的,可不能留丁點疤。”章卿聞剛搭上江初唯的脈搏,江初唯就將人推開了,卻也不忘寬慰他,“我這里有子苓jiejie,不礙事的。” 章卿聞著急江初唯,又生氣又心疼,但面上掩得很好,仍是一派的溫潤如玉,“娘娘莫急,微臣為您把完脈就過去。” 隨即看向秦子苓,秦子苓心領神會,直接上手將江初唯摁住。 江初唯:“……” “還好只是受了些皮外傷,”章卿聞暗舒一口氣,起身從藥箱里取出一盒藥膏,“還麻煩貴嬪娘娘幫江貴人上藥。” “有我在,放心吧。”秦子苓朝他點了點頭。 等章卿聞一走,江初唯立馬翻身趴到床上,連著倒吸了好幾口涼氣,小聲嚷嚷道:“子苓jiejie,你快幫我看看,我的背是不是斷了?” 秦子苓無奈地搖頭,“不是沒事兒嗎?不是挺能耐嗎?這會兒怎么喊疼了?” 江初唯苦笑著寬衣解帶,很快脫到只剩一件肚兜,將披散下來的頭發撥到一側,偏過頭跟秦子苓說話:“香巧跟碧落挨了好幾棍子,傷得肯定比我重多了,我也是擔心她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