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午到深夜，辛德瑞拉點了一根又一根蠟燭，燃盡的蠟淚流淌一地，照亮的廚房燈光晃晃，像是金色極光。

    到最后，他連手腕都在顫抖。

    他的金發(fā)被燭光照的金燦燦，如同鎏金，刺目的亮色，晃得人眼花。

    微搖的燭光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亮到幾近透明。

    他灰藍(lán)色的眼睛也被照耀到很亮很亮，成為極淺的灰色。

    那通透的眼珠內(nèi)，搖晃著刺目的火苗。

    辛德瑞拉低垂著頭，金發(fā)落在高挺的鼻梁上，表情淡到平靜無波，眼淚一滴一滴的從通紅的眼中落下。

    他久久才眨一下眼，安靜到幾乎像是隨時會散掉的空氣，哭泣毫無聲響，連呼吸都很輕。

    凜綺不知道他為什么忽然變得這么聽繼母的話，居然會去乖乖的挑這些豆子。

    她從來不知道他竟然也會這么順從。

    辛德瑞拉雖然偶爾會表現(xiàn)的不正常，但他是個很聰明的人，也很擅長揣測別人的心理。

    他應(yīng)該很了解自己的繼母，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才對。

    他應(yīng)該也知道，即使做到繼母的要求，繼母也不會按照約定，帶他一起去舞會，她本就是絲毫不講信用的人。

    辛德瑞拉明明都知道，此刻卻還在這里挑豆子。

    他的眼淚無聲無息的流淌，熬得通紅的眼睛，襯托的灰藍(lán)色的眼睛更加黯淡。

    眼中還剩下的光，唯有被燭火照亮的淚光。

    她竟然不知道，他此刻這樣的順從，究竟是想要說服繼母，還是想要做給她看。

    直到剛才他開口，她更加確定。

    這是一種柔順的，流著淚的無聲的反抗。

    他用他的眼淚，在試圖抗議她的決定，用近乎自虐的方式，沉默表達(dá)。

    “不要去，求你了。”

    但清晨的此刻，凜綺還是站在衣柜

    清晨的日光隔著窗簾，從窗低撒入房間。

    留下的光，也是微弱的，昏暗的。

    隔著房間也能聽到玫瑟塔發(fā)出的動靜，更顯出此刻她房間的寂靜。

    衣柜里沒有幾件衣服，凜綺凝視了半晌，叫出系統(tǒng)099。

    系統(tǒng)099在商城中給她找出了一套黑色禮服，將衣服放入衣柜時，系統(tǒng)099覦著凜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

    [07，你真的要去嗎？]

    凜綺把衣服從衣柜中取出，隨意的應(yīng)了一聲。

    [可是，你看起來不是很開心……]

    系統(tǒng)099猶豫了許久，將自己的感覺說出，那并不是要去參加一個歡快的晚宴該有的表情啊。

    凜綺的表情一向都很淡。

    但它畢竟和凜綺捆綁在一起這么久，凜綺的情緒，它還是能揣測兩分的，似乎從兩天前開始，凜綺就變得格外沉默了。

    她的心事，竟然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不和它說了。

    系統(tǒng)099有些不安。

    它能感受到，似乎有些它不能理解的事情，正在發(fā)生。

    而它因為不能理解人類這些別扭而細(xì)微的感情，也不能幫上07，而格外難過。

    “……沒有關(guān)系的。”

    凜綺很快換上了新到手的禮服，“你不用擔(dān)心。”

    她對系統(tǒng)099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很快就都能解決了。”

    黑色裙擺垂落，覆蓋腳面，她站在鏡子前，打量自己此刻的造型，棕發(fā)在系統(tǒng)099的幫助下，被整齊的盤起，渾身沒有什么其他的裝飾，深棕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接近黑色。

    凜綺伸出手，輕輕的碰了碰自己的眼睫，凝視著鏡中的自己。

    是什么時候開始察覺到異樣的。

    或許是，從辛德瑞拉取走了雪人黑色的眼睛，用毫無漏洞的微笑，像是要哭一樣的眼神，詢問她是否喜歡藍(lán)色開始。

    或許，更加早，從她推開這扇門，從她看到辛德瑞拉的那一刻。

    辛德瑞拉強(qiáng)加偽裝，與她保持距離，不愿意和她說話，但他的忍耐，也只維持了幾天。

    在麻雀的面前，他終于將自己的心聲吐出。

    他的精神逐漸穩(wěn)定后，曾經(jīng)一夜一夜不停地對她說話，那是她相處了多年的人，她幾乎是看著他長大，他怎么說話，怎么微笑，她怎么可能毫無察覺。

    昨晚，辛德瑞拉輕輕對她說，“不要去”之后，她更加確定。

    已經(jīng)無須懷疑，辛德瑞拉知道麻雀就是她。

    只是，怎么會有這樣的事？

    理智上，凜綺相信自己的判斷，可是感情上，她不愿意相信，也無法去理解。

    她從來沒有碰見這樣的狀況，作為快穿企業(yè)的金牌員工，她做過的任務(wù)，成千上萬。

    她殺過多少怪物，穿梭過多少世界，她自己已經(jīng)記不清。

    但是，她可以確定，從來沒有聽說過，上一個任務(wù)中的存在，能夠出現(xiàn)在下一個世界的。

    凜綺想起辛德瑞拉不正常時的模樣，他蒼白的面容，以及情緒崩潰時的眼淚，瘋狂撕扯自己金發(fā)時顫抖的肩膀，如野獸般通紅的眼睛。

    她無論如何無法將他和過去那個笑容甜美，總是愛臉紅的斯諾聯(lián)系在一起。

    或許……是任務(wù)系統(tǒng)出了什么差錯，是她穿越時，產(chǎn)生了數(shù)據(jù)紊亂，才會將斯諾身上的特質(zhì)，重疊到辛德瑞拉的身上。

    凜綺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她的發(fā)現(xiàn)，連系統(tǒng)099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