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當然,這并不是因為父親的忽視,母親的拋棄,繼母的虐待。 他感知情緒的唯一途徑,是那些看不清楚的夢。 夢境里的場面,他全都記不清。 唯一能夠銘記的,就是醒來后胸口長久的疼痛。 那是苦痛異常的酸楚,夾雜悵然若失,與委屈不甘。 他就此了解了這些感情。 此刻他也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些感情在他身體里澎湃,比平時更多出百倍千倍的出現。 這些感情壓抑住了他不明白的某種情緒,辛德瑞拉幾乎將牙都快咬碎,才忍耐住急痛的酸楚。 辛德瑞拉時常感覺自己是為了等待什么而生的。 現在。他等待的,那些虛幻如泡沫的夢境,苦痛纏繞的荊棘樹啊,已經出現在他的面前。 —— 被使用過的雪團沾上血絲,被他丟棄到地上,很快就融化了,與土地融為一體,辛德瑞拉確認看不出任何痕跡,就轉開了眼睛。 聽到玫瑟塔在樓上扯著嗓子呼叫他的時候,他已經收拾好自己。 剛才因為急怒和崩潰而扭曲的臉已經風平浪靜,褲腳也扯好了,衣著整整齊齊。除了眼前的發絲稍微有點濡濕的痕跡以外,他保持著和平常一樣的安定。 思緒一團亂碼,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幾近崩潰的時刻,他的表情反而更加的平靜。 他走上樓梯,來到玫瑟塔的房門前。 玫瑟塔氣勢洶洶的堵在門前,她尖銳又高的聲音像是燒開了的水壺,辛德瑞拉完全沒有在聽她說話。 但是他也不敢往后看。 他知道在玫瑟塔身后的少女正在看他,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被她的目光過略過的地方刺刺麻麻,每一寸肌膚都在發出警報。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反應能夠這么強烈。 眼睛,喉結,手腕,小腿…… 他的手指幾乎全都掐進掌心中,死死克制著自己顫抖的沖動,保持著平靜的表象,一眼都不往她的方向看。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他在強撐。 站子啊玫瑟塔身后的少女表現的很正常,她甚至一聲都沒有吭,但是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卻成為了炸彈的引火線,他感覺自己快要發瘋了。 他們是第一次見面,他不該這么反常,完全沒有道理。 她不認識他嗎? 兩種思緒交替拉扯著他,辛德瑞拉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就只強撐著微笑,維持著平時的態度,不知道為什么,在遇見這樣意外的狀況時,他第一反應是偽裝,是強撐著裝作無事發生。 他被玫瑟塔臭罵一頓,又下樓去了。 父親的馬車停留在大門前,門上有一株十分驚人的榛樹,辛德瑞拉知道這應該就是父親帶給他的樹枝了。 但父親只會折一枝小樹枝,這棵榛樹是怎么來的,就很清晰了。 辛德瑞拉輕輕抱起榛樹,不斷撫摸筆直的榛樹的灰色樹皮。 樹皮粗礪,摸起來凹凹凸凸,辛德瑞拉將臉頰貼在樹干上,感受枝干馥郁又鈍澀的原木氣息,好一會后,他才把榛樹搬到房子里去。 廚房是放不下這么大一棵榛樹的。 辛德瑞拉將鞋子脫下,赤腳抱著榛樹走進后花園的雪地里,上午下過大雪,此刻已經積了半只手掌那么深,冰涼刺骨的涼氣滲透進皮膚,變成尖銳的痛感。 過了一會,這痛感就漸漸麻木,凍僵后的感覺就只剩下癢痛。 剛才,她的目光,在他的腳上停留了許久。 辛德瑞拉行走在雪地里,盯著凍到失去知覺的腳直看。 她在看什么呢? 這雙腳,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她多看兩眼嗎?哪里特殊,哪里值得多看?她為什么要多看? 辛德瑞拉充滿嫉妒的盯著自己陷入雪中的雙腳看了好一會,才回過神。 他不能在后花園耽誤太長時間,他還要做晚飯。 他把榛樹放在庭院正中央,就回到了廚房里,廚房內潮濕陰冷,光線昏暗,他原本就麻木的疼痛著的雙腳更加痛了,辛德瑞拉渾不在意,平靜如游魂的走到灶臺前。 在晚飯開始前,他知道了那個少女到底是誰。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是“凜凜”,是繼母娘家的親戚,是個有錢的年輕貴族小姐,她家里的人都已經死完了,從此就要借住到這個家里了。 她掌握著大量的財富,繼母對她 很是籠絡、 想必她在二樓的房間也應該是很豪華,他不被允許前往二樓,除了玫瑟塔使喚他搬東西,他都不被允許前往二樓。 辛德瑞拉一邊切菜,一邊思考。 他稍稍在心中計算一番,就知道,這位凜凜小姐,一定是住在靠花園的方向的,走廊最內側的那間房間。 就是他站在后花園里,一抬頭就可以看見的那一間,那個房間有一面非常漂亮的寬大窗戶,每天,陽光落在那扇窗戶上時,反射的光線都很刺眼。 那是一扇能夠看到后花園的窗戶。 辛德瑞拉有條不紊的制作晚餐,他很擅長,并且習慣做這個,這個家庭采用的是分餐制,每次做完飯,他都需要把這些料理分成幾分。 辛德瑞拉耐心的分餐。 玫瑟塔的,和往常一樣加點蛋殼和醋,梅塞爾絲的……辛德瑞拉想到剛才從廚房內窺視到梅塞爾絲正在樓梯轉角,凜凜的目光很顯然的停留在了梅塞爾絲的身上,好幾秒,好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