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個沒有見到云處安的日子里，溫柔手臂上的血孔都還沒有完全長好，原本枯槁一般的臉色只是不再那么難看，但不論再怎么有起色，也不可能恢復得像個正常少女一樣。

    她身體上的虧空實在是太大了。

    正因為太了解她身體的情況，寺紳才被她使出來的力道驚了一驚。仿佛是從身體最深處爆發出來的力量，而這一切力量的源泉，都是因為她心底對云處安的感情。

    身子被打濕，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在臉頰，頭頂的發髻已經濕的只能大概看出個形狀，軟踏踏的樣子快要撐不住那根固在頭頂的簪子。

    他現在情況如何？rdquo;溫柔步子如風，聲音卻平靜。

    寺紳穩住身子，疾跑了幾步才能勉強跟在她后面。

    公子方才突然發狂，我出來時藥王谷谷主已經去了，現下還不知道是什么狀況。rdquo;寺紳一板一眼的回答。

    事實上，云處安現在的情況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

    甚至比之之前任何一次溫柔見他病發的樣子都要更嚴重。

    那樣一個玉樹臨風的人，此刻卻坐在地上，全身止不住的抽搐。手肘支在床上，一只手扣在地里，指甲深陷，指尖隱隱還帶著血，可以看出用了多大的力氣。嘴里的牙緊緊咬在一起，唇上被咬出許多淌血的傷痕，嘴角的血痕順著下頜的弧度一直流到下巴處。眼睛紅的幾乎看不出眼白，可那雙清涼的眼眸卻仍然沒有渾濁，他保留著最后一絲理智。

    寺紳進來后只看了一眼，就紅著眼眶把視線移開，不敢再看下去。

    溫柔心痛的無以復加，她不管不顧地上前，近了又發現自己身上全是濕漉漉地水漬，急得邊流淚，邊扯著布子擦干自己。

    淚像流不完似的，就那么開了閘，再也收不住。

    藥王谷谷主見狀，嘆了口氣。畢竟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半個孩子，想要讓對方提前做個準備，這次若是用藥，只怕是可能會讓她付出生命的代價：溫柔，你......rdquo;

    他這三個字像是喚醒云處安的奇藥，他猛地看向溫柔的方向，眼里全是化不開的深情和她看不懂的情緒。

    你怎么來了。rdquo;他的聲音不復從前的清潤，剛開口的那幾個字像是帶著被一把火燒著后，熏干了的啞。說完仿佛也發覺自己如今是這副既狼狽又丑陋的樣子，他偏頭，用散落的長發將自己的臉遮得嚴嚴實實。

    也不是第一次病情發作，他明明在她面前暴露過最猙獰的姿態，也明白這個人會在他最難耐的時候輕聲哄他，不會對他有任何的嫌棄，但他也有意無意不想讓對方看到這樣日服一如越來越不堪的自己。

    他是真的從內心深處覺得，自己這次的狼狽，比任何時候都要讓他難堪。

    屋里的靜默持續了幾秒，溫柔細心將自己帶水的發絲包進衣領，不顧濕噠噠的涼意貼著皮膚滑落，她強撐出一個燦爛的嬌笑。好似他們面對的不是生死困局，而是在商討今晚的棋子要用黑子還是白子一般，她的聲音輕柔又細潤，帶著一種安撫地磁性，語氣全是刻意裝出來的輕松：我再不來，某人不知道還要瞞我到什么時候呢。rdquo;

    他幾乎快要沒有氣力，就連支撐在床上的手也馬上要滑落。

    她邊說著這句話，邊學著他的樣子靠著床沿在地上坐下，一點點朝他的方向挪動，知道一探頭，就能鉆進他的懷中。云處安嘆口氣，看出來她其實是想替他撐著快要倒下的身子。

    他不敢放松，背繃得更緊，就怕一個不小心疏忽掉，讓她承受更多的重量。

    即使此刻全身上下痛的好像被上億只螞蟻啃食，云處安卻為了讓她靠的更舒服些，松了松雙手的姿勢，把她嬌軟的身子，全部圈在懷里，雖然比剛才維持姿勢來得更艱辛，身上的苦楚更加明顯，可云處安心里卻甘之如飴。

    在沒什么能比這一刻更能緩解他心靈和身體上的痛。

    溫柔安靜地趴在他胸口，被他周身熾熱的溫度灼燒著，她靜靜地數著他的心跳，沒數一下，心涼一分。

    他的心跳，比尋常人慢了一倍，幾乎弱的甚至有時就連貼著那般近的她都要感覺不出來。

    她把眼眶里的淚咽回去，他額角的青筋突突地跳著，伸長的脖頸修長纖細卻泛著紅。擁在她身側的手因為少了支撐點，幾個指頭全部扣進rou里。

    在她想要抬頭的瞬間，他開口的話里近乎全是哀求：別看，溫柔，別看我。rdquo;

    他本是那般驕傲的人。

    溫柔停下所有動作，只是安靜地陪著他，他把她困頓在那一隅竹香氣里，不讓她再受絲毫的苦楚。

    可世事卻又是如此矛盾，若是他不在了，有過他這般對她的好，誰又還能護她周全。

    她用雙手握住他的手，先是在拳上安撫輕拍，直到他的拳頭松動，她低頭虔誠的吮掉他的血跡，獻上一吻，才把自己的手包在他的大掌里，替他承受全部的痛。

    云處安不愿，卻也抵不住身上的痛意掙扎，再一次疼痛襲來，他甚至幾乎要維持不住那殘存的理智。

    時間越來越久，云處安抽搐的次數也越來越多，頻率也越發的快。

    痛苦猶顧不及的他也就沒有注意到，懷里的人那逐漸蒼白如紙的臉色，和沒有生氣的唇角。

    處安，不痛，不痛。rdquo;她像是感覺不到手上的痛，心里那般撕裂的疼都受著了，手上這點痛處又算得了什么，馬上就過去了，再忍忍就好了。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