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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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云青是一年前黃世榮從蟲二閣買來的姑娘,憑借著震驚洛陽的歌喉,黃世榮出了兩千金為她贖身。 起初,黃世榮也對蘇云青百般殷勤體貼,不過數月,便又迷上了其他姬妾。不過,像這種招待貴賓的宴席,黃世榮是一定會讓蘇云青出場的。畢竟,只要她輕歌一曲,便能艷羨全場,給他爭足了面子。 在場的富商們有的聽聞過蘇云青的歌喉,都不由得微瞇起眼睛,靜待這位美人的演出。 蘇云青朱唇微張,心中不知怎的,竟緊張了起來,起調便唱錯了音。慌得緩了緩,才定了神,輕唱起昆曲的《游園驚夢》。 杜麗娘的魂牽夢縈與少女懷春,蘇云青故意唱得風流纏綿,惹人心亂,任誰聽了都想入了杜麗娘的夢境,與她攜手云雨一番。 狹小的船上,在酥醉的歌聲和微晃的船搖中,加之空氣中漂浮的清酒香和女子的脂粉氣,使得在座的男人們都露出了些許情致,臉上也帶上了幾分紅暈。唯獨元正初,特立獨行,連個正眼都沒有給蘇云青。 相反還在蘇云青唱到"云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時微蹙了眉頭。 蘇云青對自己的歌喉相當有自信,只是當她注意到元正初興趣缺缺時,還是不由得杏眼微怔,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元正初自然知道此女歌藝出眾,但是他并不像其他紈绔子弟喜愛聽曲看戲,從小時候起,他大多數的時光便是留在書房內讀書,一心只為博取功名。當官后,雖免不了出席宴會,不過也都是走馬觀花,從不會真心實意地陷進她們的歌聲里。 一曲唱罷,在場的富商們,看著元正初好像并沒有流露出什么驚艷的神色,不免得意起來,有的人還大著膽對元正初發問: “元大人,洛陽人皆知洛陽城最好的歌聲在黃老板的家里,您覺得呢?是否名副其實呢?” 黃世榮平時為人總是囂張跋扈,恨不得把所有好東西都搜羅回府。蘇云青對于他而言,唯一的作用就是炫耀歌藝,如果現在連這都炫耀不了了。那還留著這個賤妾干什么? 對于蘇云青而言,自是明白這個道理的,歌喉便是自己的生命。所以她希望元正初能幫自己說幾句話,不然回到府里還不知道要面對何種折辱。她滿心期待的眼神向前方的元正初投了過去。 然而元正初并沒有看她,只是轉頭,對著發問的那個人冷冷說了句,“尚可。” 先前鎩羽而歸的李老板為了找補回面子,臉上帶著幾分譏笑,遂對著黃老板大開嘲諷技能,“黃老板,看來你家姬妾也不過如此嘛。” 身旁亦有幾個挑事的附和道:“荒野鄉村的歌姬怎么和京城相比。你們要知道,我們元大人是從京城來的,母上更是靜云郡主,是見過大世面的……” “哈哈……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一瞬間,小小的游船中,各色嬉笑、嘲諷聲四起。蘇云青抬起頭看了一眼黃世榮,只見他現在臉色鐵青,蘇云青的心不由得沉了幾分。 與其被救,不如自救。 蘇云青姍步走到元正初身旁,兩只手拿起桌上的青花折枝紋酒壺,小心翼翼地給元正初斟了杯果酒。希望元正初能夠飲了自己斟的酒,為黃世榮找補回兩分面子。 元正初雖喝酒,但從不喝女子斟的酒,這點京城的高官貴賈們皆知,無論派多么貌美甚至異域風情的胡姬上陣,元正初皆一滴不沾。 "妾自知歌技不佳,給大人斟酒一杯,還望大人見諒。"蘇云青捧著酒杯,欠著身說道。 濃烈的酒香帶著清新的果味頓時彌漫在元正初前方。 過了良久,元正初也沒有伸手接過酒杯,蘇云青由于半屈著腿,也幾乎體力不支,快要倒下了。不遠處的黃世榮更是不爽這個元大人也太不給面子了,不過他自知怨不了元正初,只暗恨自家小妾毫無魅力,連一杯薄酒別人都不賞臉喝。 在座的其他賓客皆帶了看笑話的神情。誰讓這個黃世榮平日耀武揚威,常常炫耀全洛陽的美女都在他家里。 現在看看這個下場,簡直大快人心。 時光一點一滴地在流走。 “妾自知歌技不佳,給大人斟酒一杯,還望大人見諒。” 蘇云青半低著頭,柔著嗓子又說了一遍,聲音卻比之前響了兩叁分。 元正初略感煩躁,看了眼在旁侍立的韋滄。 韋滄會意,對著蘇云青冷聲,“我家主子今日飲酒過多,不宜再飲。” 話音剛落,席間就爆出一陣嗤笑聲。今日游船上備的皆是果酒,這果酒又何妨多飲?分明是不給面子嘛。 李老板更是來了精神,又對黃世榮譏諷道:“元大人果然看重黃老板。” 黃世榮看著李老板捂著嘴恨不得大笑出來的樣子,心中甚怒,自己何嘗受過此種侮辱,小妾沒面子,便是自己沒面子。立刻一道凌厲的目光就向蘇云青射過去,蘇云青自是不敢抬頭看黃世榮。 過了半晌,蘇云青起身,把酒杯放置桌上,身體已經酸麻得快站不住了。 轉眼,蘇云青又拿起桌上的另一個青白釉執壺,里面裝得是今日快馬加鞭從草原送來的新鮮羊奶。 蘇云青拿著執壺向元正初走近了兩步。一陣濃郁的女子脂粉香味向元正初襲來,元正初微蹙了眉。 怎么? 不喝你的酒,還想用酒壺砸我? 一旁的韋滄隨身佩戴的刀也已出鞘叁分之二。 全游船的人都屏氣凝神看著蘇云青意欲何為。 只見蘇云青用手把自己的衣裙往下扯了扯,露出了纖細潔白的鎖骨,遂后半欠著身,把青白釉執壺里的羊奶緩緩注入進自己右側的鎖骨之內,頓時嬌俏的小臉蛋如同蝦子般緋紅。 蘇云青軟糯的聲音在游船中響起,“妾誠知歌技不佳,擾了大人興致。既然大人不適宜多飲酒,還請大人喝了這杯羊奶,妾以奶當酒給大人賠罪。” 游船上的賓客都忍不住起了嘖嘖之聲,這可真會玩啊,用鎖骨乘奶,有幾個好色的富商似乎都能看到從鎖骨流進肚兜里的那幾滴鮮羊奶了。 元正初不為所動,也沒有看向蘇云青,只是半垂著眸,若有所思的樣子。 蘇云青急了,因為又站得離元正初極近,忍不住用小手去扯元正初的衣角。 一下…… 兩下…… 叁下…… 扯到第叁下的時候,元正初終于回過頭看著蘇云青了。只見蘇云青一雙杏眼正委屈巴巴地望著自己,眼睛已蒙上一層霧氣,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元正初倒覺得有些好笑,你委屈什么,又不是我逼你做出這副模樣來的。 蘇云青見元正初盯著自己看了半晌還是沒有行動,又大著膽子扯了一下他的衣角。 這次幅度比上幾次的都要大,連一旁侍立的韋滄都忍不出悄悄投來八卦的目光。 不過這一扯,元正初聞到她身上不僅有脂粉味,還帶著幾分花香,定睛一看,原來是發髻上插著一朵茉莉花。 此時茉莉花隨著主人的身體正微微晃動,元正初又看了一看蘇云青,發現她半欠著身,搖搖欲墜,體力快支撐不住了。 游船上其他富商的姬妾們也不由得向蘇云青投來同情的目光。身為女子,誰想低聲下氣地求人,只是今日這酒,元大人倘若不飲,想必這個姬妾回去定是沒有好日子過的了。 為人妾,看起來是錦衣玉食,然而內里心酸只有自己知曉罷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 站在一旁的韋滄看著自家的主子雙手慢慢握成了拳,還沒有來得及多想,只見到主子忽地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