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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膩膩歪歪的后果是被斷岳真人或掌門師尊發覺,每當這時,姜別寒便很有義氣地站出來,說是他慫恿師妹送的甜點,一人做事一人當,如愿以償地得到了一頓訓斥,還要被罰寫檢討。 綾煙煙招了招手,“師兄,你過來一點。” 姜別寒不明所以地湊過去,臉頰便被她冰冷的雙手捧住,少女香甜的味道洋溢在鼻端,柔軟的唇印上來。 仿佛有人在耳邊放了束煙花,轟一聲吞沒了所有聲音。他腦海里嗡嗡然,像被人拿刀柄狠狠敲了一記,又給塞了一粒蜜餞。 隨即,唇齒間多了一粒圓溜溜的東西,帶著點青澀的苦味,一路滾到喉嚨里,咽了下去。 一盆冰水潑下,姜別寒guntang的臉頰轉瞬間被冷冰割面。 抱起雙腿蜷縮在墻角的少女已經閉上雙眼,雪白的面容好似被一層霜雪覆蓋。 姜別寒喉嚨狠狠地堵了一下,輕輕將她托到背上,一頭扎進愁云慘霧。 — 濃霧作雨,沾衣欲濕。 白衣勝雪的少年伸出手,輕輕一撥,宛若推月拂云,層層疊疊的霧化作飛絮游絲,向兩側蕩漾開,襯得霧中人仙姿俊逸,如朗月入懷。 “還不走嗎?” 白梨蹲在墻角,將下巴放在膝蓋上,悶聲悶氣:“我放棄了。” 她垂著頭,衣領中探出一截脖頸,像花草弱不禁風的莖,遭了一夜風吹雨打,軟綿綿地耷拉下來。 “身在局中,身不由己。”可惜身旁這個溫其如玉的君子并沒有半點憐惜之色,“現在說放棄,已經晚了。” “我不走了!你走吧!”白梨一不做二不休,往地上一坐,“說不定我在這里等,還能等到綾道友呢!” “等到天荒地老,你也等不到。” 薛瓊樓垂頭看著她,面色柔和,旁人光看他的神情,還會誤以為是在安慰無理取鬧的心上人。 白梨瞪著他:“你在這就是看我笑話的啊?!” 他坦然承認:“沒錯。” 白梨:“……” 她忘了這個人有惡趣味的。 霧氣像冰絲往肺腑鉆去,寒意順著脊骨往上爬。她掩住口鼻,哆嗦著扶墻站起來,四肢酸軟無力,仿佛在冰水中浸泡一遍,麻木得已經感覺不到了。 “走、走吧。”白梨艱難地邁出一步,“剛開玩笑的,我才不認輸呢!” 薛瓊樓已經走在了前面,他現在不負責帶路,而是跟著她走,仿佛料定了她找不到出口。 看著別人一腳踩進泥沼,掙扎、下陷、溺斃,他冷眼旁觀,且樂在其中。 腳步聲沒有傳來。 薛瓊樓回頭望去,剛被拂開的濃霧又擁堵在眼前,晦澀難視。 “白梨?” 沒有回應。 衣袍如刀刃切開濃霧,眼前豁然開朗,那抹隱約的身影靠著墻壁癱坐在地。 “你不是說要走嗎?”他緩緩走到她面前:“怎么又泄氣了?” 還是沒有回應。 少女側靠著墻壁,腦袋幾乎埋到胸前,肩膀彎成了弓字形,瑟瑟發抖,像冰天雪地里從巢xue中摔下來的幼雀,收緊翅膀給自己取暖。 薛瓊樓終于察覺到不對勁,半跪在地,捏住她下巴,將她臉抬起來,觸摸到的肌膚冰涼僵硬,像一塊堅冰。兩片眼睫往下墜,毫無往日神采,臉色蒼白得幾近透明。 “你沒有服養氣丹?”他作壁上觀的笑意倏地收斂。 她不回答,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想把臉埋進膝蓋,仿佛這樣能汲取一些暖意。 “沒有了……”膝蓋間傳出的聲音細弱蚊蠅,抱住雙臂的手凍得發紫,十根手指泛著烏青。 “什么沒有了?” 薛瓊樓又把她的臉抬起來,她把臉一扭,重新埋進膝蓋,得了片刻安寧,像一只把頭插.進沙漠里的鴕鳥。 他目光移到蒼白的耳廓,“你的藥呢?” 她模模糊糊地說了一句話,呼吸之間帶著冰渣,薛瓊樓沒有聽清,俯身靠近,聽到她口齒不清地囈語:“……都給你了。” 他目光在她努力蜷縮的肩膀上凝固,直接將她腰間的芥子袋拽了下來,袋中空空如也。 這不奇怪。 在飛舟上的時候,她用掉了大半丹藥,現在所剩無幾。方才其實只剩下一枚養氣丹,早已是捉襟見肘的境地。 其他的呢? 光滑的瓷瓶,隨心念晃動滑入手心,他垂下眼簾,瓷瓶又矮又胖,畫著兩個小人,一個皺著臉有苦不能言,一個往他嘴里塞蜜餞,幸災樂禍地捧腹大笑。 瓶頸穿了根紅繩,像絞刑架上血紅的繩索,一下子將人的心絞緊。 這也是她在飛舟上給自己的藥,仍舊滿滿當當的一瓶,放在他身邊積灰。 都給你了……是這個意思。 — 白梨像墜進一個冰窟窿,冷得直打哆嗦,困得眼皮打架。她想把整個人都埋進土里,好好睡一覺,偏偏還有人要把她臉抬起來,打擾她安眠。 她不爽地打掉那人的手,“啪”一聲,自己手心也火辣辣地疼。 那人似乎被自己打懵,好半晌沒再把手伸過來,她把頭往手臂里一戳,像一只鴕鳥終于找到了松軟的沙漠,安詳地把腦袋埋進去。 下一刻,她臉又被抬起來。 霧氣凝聚在眼睫上,好似覆了一層薄薄的冰霜,一觸即碎。 唇邊抵了一枚丹藥,努力往她齒縫里擠,她臉一偏:“我不要!” 薛瓊樓眼底幽黑:“那你會凍死在這里。” “我不要你的東西!”她把臉貼在墻面,就像那日死死地攥住銀蘿藤不松手。 “這是你給我的。” 她像壁虎似的緊貼在墻面:“我不要你身上放過的東西!” 他愣怔一瞬,冷聲道:“我一粒也沒碰過。” 她眼睫眨了眨,眼瞳黯淡無光,凍得神魂皆失,仰起頭看著他,整個人都凝滯了。 “你怎么可以一粒也沒碰過?!”她突然兩手揪住他衣襟搖晃,痛心疾首:“我特意給你準備的!我又沒下毒!你以為誰都像你!你不要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薛瓊樓險些被她蠻不講理的邏輯繞進去,一把扣住她手腕,另一只手貼在她額頭。 沒有被凍壞腦子。 不管面上裝得有多滴水不漏,他始終都不是溫良恭儉讓的謙謙君子,更不是一個滴水之恩便涌泉相報的好人。他不厭其煩地陪著她在法陣中兜兜轉轉,不代表他同樣有這個耐心伺候別人。 薛瓊樓最后一次捏住她下頜,將養氣丹抵在她唇邊。少女顫動著被霧氣沾濕的眼睫,水珠閃著細碎的光,臉頰蒼白,整個人宛若冰雕雪砌,一觸即碎。 她終于安分下來,順從地微微張嘴,連著養氣丹和他的手指,一口咬了下去,留下一圈帶著私憤的牙印。 薛瓊樓:“……” 他屈起指尖,轉身貼著墻壁緩緩坐下,霧太濃了,他懶得一個人繼續走下去,任由堆疊的迷霧將自己淹沒。 肩頭一重,他半闔的眼睫倏地抬起,白底紅繩的小瓷瓶滾到手心,他出神地看了一會,將藥瓶收了起來,靠在肩頭取暖的人也沒有推開。 作者有話要說: 藥瓶指路→第十八章 末尾 女主祭天,法力無邊 感謝在20200521 17:12:00~20200522 14:37:4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粉紅養樂多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孤僻的春、林長巳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 落 師 門、沈七酒、cutehua、微絮雨輕輕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嘔 10瓶;璃茗茶 4瓶;我真的喜歡帥哥、阿雷克斯、メイドラゴン、嬌嬌的黑眼圈、赤兔麥城送忠魂、25511702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38章 風陵園·圍殺之局(四) 小鎮靠海, 海風腥咸。 天剛蒙蒙亮,秋寒料峭,天際匍匐著一頭吞云吐霧的巨獸, 彌天大霧淹沒了小鎮每一處角落。 頂著青油紙棚的牛車緩緩經過, 泥濘小道被踩得坑坑洼洼。車轱轆滾過去,污泥飛濺,整座小鎮像一片低到塵埃里的落魄凡塵。 再往前走,有一株歪脖子老槐樹,樹底下一座破驛站,戴著斗笠的散修來來往往, 衣服和這座驛站一樣破。 灰蒙蒙的一片, 不是什么光鮮的好地方, 唯有從濃霧中走出的白衣少年, 如珠玉落于瓦礫, 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他將兩手負在身后,步伐從容, 有一股不屬于這個年齡的持重。 少年低頭看著老槐樹底下正在打瞌睡的男人。 斗笠遮了臉,看不清面容,手臂和小腿都綁了行纏,一襲白麻外袍在濃霧中有些黯淡,寬大的衣擺鋪了滿地,腰間別著翠綠色的酒葫蘆, 巴掌大小,一身文武兼備的打扮。 他彎腰輕輕抬起斗笠, 卻未想男人壓根沒有睡著,斗笠陰影褪去的那一瞬間,便對上一雙亮如燭火的眼。 “我的朋友里, 好像沒有年紀這么小的。” 少年手腕一抖,剎那之間懸停,慢慢將斗笠還給他,直起身板,扯出一個天真無邪的笑:“打擾了,我問路。” 男人眼睛直直地盯著道路盡頭,“你一個人?” 他居然已經瞎了。 一個瞎子的雙眼,怎么能這般明亮,仿佛能看穿人心。 “嗯,我一個人。”少年隨口承認,笑意紋絲不動,聲音清亮如奔跑在巉巖上的泉水。哪怕面前是個死人,也要裝得天.衣無縫。 男人頭枕著雙臂,似有遺憾:“那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