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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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燈影憧憧。面前少年在全神貫注地凝視著她。 他黑亮的眼里藏著一片星空,又倒映著一個人影,于是漫天星斗只圍著這個人旋轉。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怎么會有人連眼神都裝得那么真呢? 白梨眨了眨眼,小聲道:“其實我……” “其實你被人追殺,在這里摔破額頭,一直暈到了現在才醒。”少年冰涼的手指在她額頭一抹,殷紅一片,他垂眸看一眼,笑問道:“你是不是想這么說?” 白梨:“……”媽的,你搶了我的臺詞我說什么! 她扯起一個僵硬的笑,剛想回答,遽然掃進一陣勁風,門扉大開,身旁一盞燈樹被這陣勁風刮得搖搖欲墜,朝著兩人兜頭砸下。 少年眼底笑意微冷,微微側首,輕描淡寫地一揮袖,這盞兩丈多高的金銅燈樹斜飛出去,在黑暗里炸成一蓬炫目的火花。 一弧雪光撞進大門,那仗劍而來的不速之客看清屋內的人,身形猛地一滯,敵意盡數收了回去,詫異道:“誒?薛道友,原來是你在這啊。” 作者有話要說: 見面了=w 感謝在20200418 15:21:39~20200420 15:22: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言覃、29506375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章 掩月坊(七) 劍光飛回劍匣,姜別寒松了口氣:“原來是你們啊,你們兩個怎么在這地方?” 薛瓊樓站起身來,拂了拂衣袖,若無其事地挑起一個笑:“方才處理了幾條漏網之魚,恰巧又在這里找到了這位道友,我便多留了一會兒,幸好她傷得不重。” 白梨:“……”你撒謊都不打草稿的嗎! “白道友!”姜別寒身后又出現一道亮麗的鵝黃,快步走到白梨身邊,將她扶起來,杏眼里盡是劫后余生難友相逢的欣慰:“你果然在這里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被那姓聞的抓走了!幸好你遇上的是薛道友。” 綾煙煙感激涕零地看了少年一眼,又朝白梨道:“對了,你還不認識他吧,這位是金鱗薛氏的少主,也是我們自己人,這回幫了我們許多呢。” 不是的!你們快擦亮眼睛好好看看這個人的真面目啊! 白梨脫口而出:“薛……”薛瓊樓他是大壞人! 想當場拆穿他的念頭剛冒出來,系統便瘋狂地在腦海拉響警報:“請宿主遵守劇情規則!請宿主遵守劇情規則!” 白梨霎時頭疼欲裂,臉都白了一瞬。 綾煙煙忙扶住她,關切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道友頭上的傷很嚴重嗎?” 薛瓊樓也看過來,略一側身,恰好擋住唯一一絲微弱的燭光,衣袍的邊闊染了層橘色的暖釉,剩下便悉數淹沒在黑暗里,像鉛灰色云層底下,溜出的最后一道殘陽斜暉。 他與身為男主的姜別寒并肩而立時,便很容易讓人發覺二者的差別。 姜別寒劍不離身,像飽經風霜的名將劍戟上的一抹寒光,鋒芒逼人,磊落而恣意。 而薛瓊樓不一樣,他是籠罩寒水的煙云,寂靜沙洲上的月華,和他本人一樣的靜。 可以是夜宿春山、閑聽落花棋子的靜,也可以是黑云壓城、臥聽鐵馬冰河的靜。 “沒、我沒事。”白梨扶著額頭,那撕心裂肺的疼痛逐漸平息。 薛瓊樓烏黑的眼眸還在盯著她,平緩的語氣,暗含一絲咄咄逼人的質問,“道友剛剛是想說什么嗎?” 白梨閉著眼睛扯謊,“我想說,薛道友真是大好人!若是沒碰上你,我肯定活不成!”你這個大壞人,碰上你我倒八輩子血霉! 少年微微一愣,溫文儒雅地輕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不足掛齒。” 你還真有這個臉承認啊! “現在沒事了。”綾煙煙拍拍她的肩:“我帶你去前廳休息,那里很安全,你不用怕。——姜師兄,我先帶她回去,你們在這慢慢查看。” 姜別寒點頭答應,女孩們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兩人才開始談起正事。 “白玉樓那邊已經沒大問題了,剩下的那些不成氣候,不過可惜的是……”姜別寒面色凝重:“首陽宗趙銘銳帶隊的四人無故死在半途,連那兩對姐弟也不見了。” 薛瓊樓悠悠然的腳步,停在奄奄一息的燈樹旁,沉吟道:“真是奇怪,他走的是官道,且有三人同行,就算與聞氏弟子狹路相逢,也應當不會落了下風,怎么會——” 他沉吟片刻,忽然道:“對了,今天怎么沒看到聞華的蛇?” 蛇? 是那條臭名昭著的寸蛇? 姜別寒愣了一下,聞一弦而知雅意。 這條以覓尋美人聞名的寸蛇,勞頓一回過后,便會耗盡靈力,需在主人懷中呼呼大睡一整天。他方才和聞華交手,姓聞的變.態臉白得像鬼,體虛氣弱,也沒有看見那條蛇出來偷襲。 說明他確實出去過了。 這么說來,綾師妹當時遇上他,正是在他殺了趙銘銳之后。 被這種人漏跑出去為禍四方,姜別寒不免有些懊惱。如果他早一步發覺,首陽宗的道友們還能活一命。 “怎么了?” 姜別寒別過臉,想到那一屋子殘花敗柳的少年少女,強抑著滿腔怒火,冷聲道:“我知道是誰了,就是聞華沒錯了,這種罪大惡極之人,已經死于我劍下。” “死了啊……”薛瓊樓屈指抵住下頜,半張臉浸染在月色里,白璧無瑕,十分惋惜似的:“那就什么都問不到了啊。” 姜別寒心道,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那變態動的手。 今晚勞累奔波,方才又是一番短兵相接的拼殺,如今事情已經接近尾聲,白玉樓鳴金收兵,同伴安然無恙,姜別寒不免稍稍懈怠下來,往案上一靠,朝身旁同樣側倚在案上的少年道:“薛道友,今次的事還得多謝你出手相助。” 他渾不在意地笑道:“天下仙門,本是一家,中域有難,東域哪有作壁上觀的道理。” 位處東域白浪海的金鱗薛氏,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窮盡天時地利人和,如日中天。現任的家主脾氣卻十分古怪,不喜歡過問中域宗門的瑣事,整座島嶼便如同與世隔絕的蓬萊仙域,很少與外人接觸。 姜別寒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少年,正值他游歷中域中洲,途徑斜陽山順道拜訪首陽宗,一開始并未表明自己身份,被晾在護山法陣外等了好一會,陣眼開啟后也不見他有任何慍怒之色,態度謙遜有禮,一身儒門弟子的風雅蘊藉。 很討宗門內女弟子的喜歡。 還一口一個“陳伯伯”叫得很乖巧。 陳禮有意與東域薛氏結交,便以地主之禮相待,薛瓊樓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為投桃報李,還從自家帶來了幾份陣法結構圖。 總之,幾日下來,賓主盡歡。 一直被當做“別人家孩子”的姜別寒,終于也見識了一回“別人家的孩子”。 若論淵源,姜別寒的師父斷岳真人和薛氏家主雖只在數百年前有寥寥數面之緣,實則卻是傾蓋如故的至交,私下常有書信往來。江湖上的牽扯一脈相傳,前輩們一旦有些交情,晚輩們見面,也就一見如故再見交心了。 薛瓊樓狀似無意道:“對了,說起那對姐弟,若真是被聞華半途劫走,應當還被藏在白玉樓,我們現在去找,他們還逃不遠……” “算了,放他們走吧。”姜別寒搖頭道:“不瞞你說,陳師伯想當著聞老祖的面將兩人凌遲,我并不贊成,聞家做的孽事再多,這對姐弟也是無辜的。” 他轉頭征求意見:“薛道友,你說呢?” 薛瓊樓微微一笑:“我也正有此意。” 兩人邊談邊提步離去,經過燈樹旁時,姜別寒被火光晃了下眼,頭一低恰巧看到地上一道豁口。 薛瓊樓在他身旁駐足,循著他視線望過去:“姜道友,怎么了?” 姜別寒從怔然出神中抬起目光,退后幾步,好讓蛛網綻放得更加明顯,語氣猶疑:“這是什么?” 地面鋪得十分瓷實,堅如寒冰,豁口是用兵器強行砸出來的,如同一張巨大的蛛網鋪散在腳下。 燭光落在兩人面上,薛瓊樓饒有興味地打量著,眸色轉深,卻漫不經心道:“哦,這個啊,我方才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估計只是打斗的痕跡吧。” — 掃黃打非接近尾聲,前廳里都是傷員,現在又多了一個白梨。 穿著一身水青色鶴氅的夏軒靜靜坐在角落里,像只拔了毛的公雞,全無之前泰山崩于前而左右橫跳的氣焰。 白梨看了看,空位都被傷員坐滿了,便小心翼翼挨著他坐下。 “誒誒誒痛!”還沒坐下,夏軒遽然一蹦三尺高,捂著手臂面色慘白,嘴里含著養氣丹,口齒不清:“你別挨著我坐,蹭到我傷了。” 白梨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那我站著?” 綾煙煙給了自己師弟一記暴栗:“不就挨了一刀嗎?矯情什么,去,給你白jiejie讓個座。” 自家大師姐說話,那就不好不從了。夏軒挪開屁股,委屈兮兮地嘟噥道:“姜別寒受傷的時候,師姐你可不是這個反應,我要告訴師父去了,說你搞差別待遇,還胳膊肘往外拐。” 綾煙煙開始擼起袖子。 夏軒如喪考妣,跳上了小杌子,這杌子也被一掌劈得粉碎。他一下子竄到白梨身后,尋求庇佑:“道友救我!” 白梨眼界大開:“……” 在男主面前嬌柔軟糯的女主,原來在男主身后可以空手劈鐵凳。 你們嬌軟系套路什么時候這么深了? “你們別打了,別打了!”她伸開雙臂一前一后擋在這對同門面前,痛心疾首道:“這樣是打不死人的啊!” 夏軒:“???”我可能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 綾煙煙總算有些冷靜下來,搓了搓自己帶著紅暈的臉,把杌子搬過來,擦了擦上面的灰塵,放到她身后,羞郝道:“讓你見笑了,坐吧。” 白梨道了聲謝,歪過頭去看夏軒的手臂,試探著說:“我是醫修,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替你上點藥。” “那太好了,等師兄們帶藥過來,傷口說不定會惡化。”綾煙煙回頭道:“把袖子撩開給阿梨看看。” 夏軒這小男生起初還扭扭捏捏,被綾煙煙不輕不重踢了一腳,才捋起袖子,果然有道傷口一路從手腕爬到臂彎,潦草包扎了一下,還在往外汩汩滲著血液,因為劍氣殘留的緣故,皮rou都翻卷了出來。 白梨芥子袋里裝了很多草藥,以備不時之需,這會果真派上了用場。 胳膊上打了個蝴蝶結,夏軒看她的眼神都變了,煞有介事道:“原來道友并非一無是處……哎呀!” 綾煙煙收回拳頭:“禮貌點。” 夏軒掬了把辛酸淚:“道友真是妙手回春,華佗再世,比我師姐有用多了……啊!師姐,傷口要迸開了,它迸開了!!!” 這里的動靜吸引了其他傷員的注意,紛紛來找白梨請求醫治,白梨自然來者不拒,一瓶養氣丹分了個底朝天。 姜別寒進屋的時候,便見眾人面色好了許多,與綾煙煙對視一眼,綾煙煙低著頭靦腆地跟他講述了經過。 姜別寒心下了然,微微點了點頭,還特意到白梨面前,一板一眼地跟她道了謝:“勞白道友費心了,今日用掉的藥材,我明日必托人替道友補上。” 白梨受寵若驚,連連擺手:“用掉一點點丹藥而已,不算什么的,姜道友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