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奶奶：“給他打電話干嘛？”

    “買空調(diào)的錢，得讓他……”報銷吧。

    溫笙話沒說完，溫奶奶嗦一口面條，干脆道：“放心，你奶奶我不傻。你來之前，我已經(jīng)把這些都盤算好了。”

    盤算什么，溫奶奶沒具體說。但總不是和錢有關(guān)。

    大約因?yàn)檫€有個餓死鬼在這兒吃面，話題只到這兒就結(jié)束了。

    周馭餓得要死要活，一碗面吃完還不夠。

    溫笙又去給他添。

    吃到溫奶奶回房追她的午間連續(xù)劇的時候，他才終于滿足地放下了碗。

    溫笙在廚房洗碗，水流嘩嘩沖過手背。

    不曉得是不是因?yàn)橛锌照{(diào)在背后的客廳里呼呼吹著，連流水都變得清涼不少。

    周馭拿著碗進(jìn)來，終于曉得客氣一回，“我來洗吧。”

    溫笙頓了一下，回頭接過他手里的碗筷，“不用了，你到外邊坐著吧。”

    周馭便又忘了客氣這回事，“那行。”

    他轉(zhuǎn)回客廳，站在溫奶奶房間門口陪她聊了一會兒電視劇，然后又在客廳里轉(zhuǎn)了兩圈，最后坐到沙發(fā)上。

    溫笙悄悄回頭，見他將沙發(fā)上的靠枕摞起來，試了試高度，然后靠下去，舒服地嘆了口氣。

    他聲音不大，耳旁又有水流干擾，溫笙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他好像很疲憊。

    前后不過五分鐘，溫笙洗完碗出來，周馭已經(jīng)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和昨晚一樣，他睡著的樣子很乖，手臂隨意地搭在沙發(fā)背上，黑發(fā)垂下，完全遮住了他緊閉的眼，眼角那些陰沉的乖戾也被疲倦所取代。

    有輕微的呼聲從抿成一條直線的唇角溢出來。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幾天沒睡過覺了。

    他不設(shè)防備的模樣讓溫笙沒有立刻將他叫醒，猶豫了一下，她轉(zhuǎn)去溫奶奶的房間，想問問周馭的來歷。

    溫奶奶卻也已經(jīng)瞇過去了。

    無奈。溫笙替她蓋好薄毯，關(guān)了電視，將空調(diào)設(shè)置到舒適的睡眠溫度，帶上房門，回自己房間找了一條干凈的小方被，也給周馭搭上。

    他受了傷，不能再著涼。

    做完這些，她回房休息，沒有關(guān)門。

    空調(diào)的涼氣從她的房間散出來，帶著那個空間里，屬于少女的干凈香氣。

    在這樣寧靜的午后，溫柔地將周馭包圍。

    周馭在做夢。

    夢里有幢三層的小洋樓，花園里開滿了白色的曼殊沙華。

    有個穿著灰色長袍的女人，牽著一個小男孩，正向后院的小池塘去。

    池塘中間的假山正汩汩往外淌著水流，女人帶著他站上池塘邊緣的臺階，握了握他的小手，溫柔地說：‘乖，跳進(jìn)去。只要跳進(jìn)去，我們就能解脫了。’

    下一瞬，周馭感覺自己跌入了某個地方，下墜的失重感甚至還沒來得及出現(xiàn)，他便被水流包圍。

    冰涼的液體從四面八方將他圍繞，所有的感官都被隔絕。

    他拼命掙扎，卻始終浮不出水面。

    他仰頭，見臺階上的女人雙手合十，正喃喃念叨著什么。她垂眼看見了他的掙扎，卻沒有伸手將他拉起來，而是灑下了漫天黃色的紙片。

    暗黃的紙張，上面有猩紅的符號。

    女人的聲音猶如勾魂的魔樂：‘阿馭，死吧。我們一起死吧。’

    仿佛從地底生出的冰冷將周馭的手腳束縛，他眼睜睜看著自己在胸口窒息的疼痛中被巨大的黑暗吞沒。

    永夜降臨。

    ……

    耳邊傳來叮鈴哐啷的鍋鏟碰撞。

    周馭霍然睜眼。

    憋在心口的濁氣突然有了出處。

    飯菜的香氣飄到鼻尖，身上白色小花的薄被上有淡淡的清香，像是某種沐浴露的味道。

    溫奶奶房間里電視劇的聲音傳到耳邊，一切感官都在漸漸變得清晰。

    客廳里開著燈，周馭側(cè)眸。

    被濃霧籠罩的眼映出窗外天空暗沉的灰色。

    不早了。

    他掀了被子起身。廚房門關(guān)著，里頭煙火繚繞，看不清人影。

    周馭剛抬腳，背后傳來溫笙幼細(xì)的聲音。

    “你醒啦。”

    周馭回頭。

    溫笙從房間里出來，她換了一件淡紫色的針織外套，里頭是白色的工裝背帶牛仔褲。看樣子像是要出門。

    周馭愣了一下。“幾點(diǎn)了？”

    “快七點(diǎn)了。”溫笙將房門敞開，冷氣流出來，“你睡了一下午了，還困的話到衛(wèi)生間洗把臉吧。一會兒奶奶把菜做好就能吃飯了。”

    她說著往門口去。

    周馭問：“你去哪。”

    “哦，家里沒醋了。我去買瓶醋。”溫笙在門邊換鞋，一抬眼，周馭到了跟前。

    “我跟你一起走。”

    他剛睡醒，眼里有還未散去的霧氣，淡淡縈繞在他黑眸之間，朦朦朧朧地望下來，溫笙怔了一瞬。

    “你要走？”她說：“不吃飯了么？”

    周馭：“我有事。”

    “什么事？”溫笙下意識問。

    他身上還有傷，原本她打算吃完飯帶他去醫(yī)院把額頭上的紗布換新的。但他突然說有事要走，溫笙有點(diǎn)擔(dān)心。

    周馭隨意搔了搔頭發(fā)，淡聲道：“砍人。”

    溫笙：……

    廚房里這時傳來溫奶奶的聲音：“笙笙，你出門沒？家里也沒糖啦，再買點(diǎn)兒糖回來哦。”

    溫笙頓了一下，揚(yáng)聲答：“哦，我知道啦。”

    “快去快回啊，一會兒小周醒了該吃不上飯了。”

    溫笙抿唇，看向周馭。

    周馭哼笑，“老太太就是疼我。我去給她打個招呼。”

    他說著，轉(zhuǎn)身往廚房去。

    廚房門打開，他倚在門邊，一老一少，兩人就在廚房門口說話。

    溫奶奶聽說他要走之后驚訝地罵了他兩句，周馭跨步進(jìn)去，不知道是怎么安慰她的，沒多久，他笑瞇瞇地拈了塊兒剛炸熟的排骨出來，放進(jìn)嘴里嘎吱嘎吱嚼得脆響，“那我走啦。有空再來陪你吃飯。”

    “去去去，要你陪啊，我有我孫女陪著呢。”

    “那行，那我來陪你們倆。”

    “你個臭小子！沒個正形！”

    周馭嬉笑了兩聲，帶上廚房門，朝溫笙過來。

    溫奶奶眼睛不好，不曉得他受了傷，但溫笙卻是曉得的。

    他說去砍人，她不信，卻還是壓低了聲音囑咐：“你不要亂來，你身上的傷不是開玩笑的。昨天在醫(yī)院……”

    周馭沒讓她把話說完，拍了拍手，眉眼微挑，“這么擔(dān)心我，想當(dāng)我女朋友啊。”

    溫笙：……？

    這個人理解能力一定是有什么問題，她哪里有這個意思了。

    溫笙深吸氣，強(qiáng)調(diào)：“我只是想提醒你，醫(yī)生說你的情況很危險，你不能再受傷了。”

    周馭見她好像被氣到了的樣子，笑了。“你幾點(diǎn)睡？”

    溫笙：“十點(diǎn)半。”

    “行，那你等著我。”

    “？”

    周馭彎腰，肩膀隨意地垮下來，那雙帶著惑人笑意的黑眸凝著溫笙，“答應(yīng)你啦，這次不會再受傷了。”

    他眨眨眼，不算鄭重的語氣甚至有點(diǎn)兒輕佻，溫笙的心卻猛然一跳。

    “回來給你檢查。”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小周今天是有點(diǎn)撩吼~

    感謝閱讀。

    第5章 找你

    那天晚上，周馭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