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早晨, 薩沙還在刷牙。 手機擱在一旁,上面顯示著一條短信。 是他給男人發的。 薩沙:[謝謝。] 憨憨水管工秒回。 [你醒了嗎?] 薩沙:[我醒了。] 水管工:[你好點了嗎?] 薩沙:[好多了。昨天謝謝你照顧我] 水管工:[哦] 薩沙綠眼睛瞪得圓溜溜, 盯著那個莫得感情的“哦”, 咳得吞了兩口牙刷沫子。 他刷完牙,在衛生間里抱著手機等, 等了好幾分鐘,沒新短信。 手指頭在手機上摸了會兒,剛打了個[你……] 水管工的短信又來了。 憨憨水管工簡直絞盡腦汁在編輯短信:[以后別再喝那么多了,好嗎?] 水管工:[烏斯懷亞這座城市挺熱鬧的, 對吧?] 薩沙:[……是挺熱鬧。] 水管工開始熱情地加固馬甲:[我是烏斯懷亞本地人, 祖輩三代都住在這里!我可以介紹好玩好吃的地方給你!如果你們需要:d] ……所以多給我發發短信吧! 克拉克剛處理了一樁銀行搶劫案, 蹲在大樓頂上,攥著小手機等信息,等到幾乎目眥欲裂。 等了12年才等來的, 跟薩沙的正面交流啊! ……雖然披著馬甲。 但是披馬甲能說上話的話, 也比當陌生人好幾百倍啊…… 薩沙:[……] 薩沙:[你是烏斯懷亞本地人, 英語卻說得很不錯。] 烏斯懷亞是阿根廷的城市,這里大部分人說西班牙語。 水管工:[……其實我父親是美國人:d] 薩沙:“……” ……你剛剛還說祖輩三代都住烏斯懷亞! 薩沙:[不用, 謝謝你。其實我們明天就啟程回哥譚了。] 顯然,他們的旅行計劃,收尾收得讓水管工措手不及,直到薩沙把床上兩個醉豬豬搖醒, 返回房間收拾行李, 水管工都沒想到該怎么回復。 他不回復倒好, 反正薩沙現在腦子也很亂。 總是轉各種鬼點子的金毛腦袋,好像就是容易在克拉克身上卡殼;他兩個月前才趴在查爾斯膝蓋上哭唧唧,說他們到此為止啦,以后再也沒有可能啦。 狠話也說盡了,連前男友的狗都給還回去了。 他是真的沒有反悔,真的想要奔著新生活去了。 ……哪里料到昨晚能有這么一出,把自己臉打得震天響。 怎么想的,非要叫那聲“clark”? 換普通人其實也還好,畢竟真的愛過,酒喝多了漏嘴巴,悄悄叫了前男友名字,倒也還行……可普通人又聽不到,叫了就叫了,醒了就沒事,照舊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哪像人間之神,真的就是隨叫隨到,一秒都不耽擱。 還叨了那么一大堆話。 ……還哭得跟個狗子似的。 小金毛坐在馬桶上糾結。 糾結了一小會兒,他突然叭地抽了自己臉蛋一巴掌。 打臉力道沒控制住,有點大,他自己又臉疼。 他就揉著小臉蛋,在馬桶上嗚嗚哆嗦了半天。 夜翼醒來時,表情簡直可憐又懵逼。 夜翼:“f***——我后背怎么這么疼?!昨天誰往我背上疊了三十只企鵝??” 薩沙咳嗽著,左右而言他:“快趴下,我來給你推推。” 他們三個昨晚瘋過頭了,今天決定在旅館休養生息,留在旅館看一天電影,然后坐飛機回哥譚。 彼得睡落枕了,此刻像一根歪蘿卜頭似的看電視,他環顧房間,發現這會兒反倒夜翼最舒坦: 小金毛正卷著袖子和褲腿,坐在他屁屁上,用手掌和肘部使勁給他熱敷推拿。 夜翼什么都不用管,趴著看電視就行。 嘴巴一張,薩沙就順手剝橘子給他吃。 單身蛛落淚了。 單身蛛對天長嘆:“我也想談戀愛。” 夜翼吃橘子,笑瞇瞇:“哼哼。某人可不是想秀恩愛,是對男朋友心虛了。” 薩沙拍他屁屁,小聲嘟囔:“血口噴人。” 夜翼:“你說我血口噴人,咱倆分手!” 被甩得很突然,薩沙懵逼了一下:“分……分手以后還是兄弟。” 夜翼:“當然是兄弟。” 薩沙被甩了,還問他感受:“怎么樣,爽不爽?” 夜翼笑:“爽透啦。再給我一個橘子,我夠不到~” 薩沙又給他剝了一個。 薩沙:“這個應該甜一點。” 夜翼啃啃:“這個甜一點。” 他倆一通cao作簡直行云流水,只有彼得嚇壞了。 怎么了怎么了? 這這這,他就說了一句話,怎么這就變成這對小情侶的分手旅行了? 可憐的小蟲在床角縮成一團,又不敢說話了。 薩沙給夜翼推著推著背,讓他臉疼的短信又來了。 克拉克沒調高超級聽力的頻率,夜翼那聲分手反倒沒聽見:[其實我研究了好幾年行情,最近也打算回紐約……額……務工。] 薩沙忍了又忍,還是回復了:[還是上門水電維修?] 水管工:[對;d] 薩沙干脆抱起手機,認真跟他聊,看他還能編出什么sao話來: [如果你研究過,應該知道紐約所有的管排系統都被斯塔克集團升級過,現在已經是全自動維修和清潔能源了,跟烏斯懷亞的維修行情完全不同哦。] 克拉克知道小金毛聰明,他害怕被扒馬后,兩人又要回到冰僵的狀態,一急就開始胡言亂語了: [因為我出生時是在一截很粗的水管里被發現的,所以我就決定長大以后修水管,這輩子都修水管,以后有了孩子也讓他修水管。] 這個憨憨,薩沙一下給逗笑了。 薩沙:[我知道你是誰了。] 水管工:[!!] 薩沙:[你是超級馬里奧。] 他一笑,心率就活潑地提高一點點。 克拉克當然聽見了,他知道薩沙現在挺開心的。 小王子開心,他也就開心了。苦得變成一片荒漠的心田里,突然又開始滋滋地冒甜意。 他突然發現,關于薩沙,自己要的,好像也就是這樣了。 只要他還一直愛著薩沙,在這個宇宙里,他們就好像總還有那么一點點關系,不至于真的變成兩顆擦肩而過的星星。 薩沙又給他發短信:[等會再聊。我下去給朋友買東西吃。] 他忙回:[多穿點,外面冷。] 薩沙頓了一下,回:[好。] 克拉克抓著自己的小手機,又開始今天份的大氣層巡邏。 他被從氪星遺址拖回來以后,大部分時間都在履行他作為地球尖兵的職責,不過對于氪星人的超級速度來說,見縫插很多針去吸小金毛,有時連蝙蝠的衛星都抓不到他。 平時他漂浮在云層之上時,總會覺得自己離人間很遠。 他的力量有可能傾覆整個地球,可是又的確被地球需要,導致他只能停留在一個很難自處的位置。 他不能稱自己為神,以免重蹈覆轍;但他又的確不像是人,人類的血rou是無法經受高空的嚴酷和寒冷的。 可今天有點不一樣。 他攥著那只小手機,像有一根細細的絲線一樣拴著他,另一端通往他深愛的星球。 克拉克靜默又興奮地等待一個回復,或者等他巡邏完這一圈,他也許可以再找點好玩的話題,跟薩沙攀談兩句——最好還能再把他逗笑一次。 跟著他開始覺得,也許他需要一個有點煙火氣的身份。 因為他愛的是一個活在地面上的小王子,小王子喜歡熱熱鬧鬧的人群,喜歡開車,喜歡追著企鵝跑。這些快樂和鮮活,是寂寥的宇宙和大氣層不能體會的。 如果他想要更加靠近薩沙,他就不能永遠懸在云端。 他的紅靴子,就必得落在人間大地上。 然后就在這時,他猛然想起了母親說的。 ——沿著來時的路再走一遍。 當時他以為,瑪莎是讓他回到小學去,想一想當年他是如何為了保護家人,而忍耐控制自己強如鬼神的力量。 但事實上,那只算是人間之神的起點。 之后他走進斯莫維爾中學,大學,走向大都會,走進星球日報。 他學習如何融入人群,如何像一個普通的工薪族一樣忙忙碌碌,如何像一個趕稿火葬場的新聞記者一樣把頭拍在鍵盤上。 他請主編懷特每個月將他的薪水往家里寄去一半,因為那是他身邊同事們會干的事——盡管他單手就能把煤炭捏成鉆石。 這個過程沒有讓他覺得痛苦,反而讓他覺得趣味無窮。 而當他變得越來越像一個人類時,他看待世界的目光反而變得愈加溫柔。 因為他知道平凡人生活其實不易,人們墮落的速度總是很快,引向光明卻很難。 他想要叫醒他們,然后他會耐心等。 等他們懂得。 作為調查記者的克拉克·肯特,獲得過兩次普利策獎——這是新聞人的最高獎項之一,尤其是調查性報道,通常都能引起全國震動,甚至影響□□修訂、激發變革。 其中一次的評語是“沒有人的文字像他。一把溫柔的利劍,戳進了人性最深處”,他們不知道接受頒獎的那個小記者,其實是個外星人。 不義5年,他一直環抱雙臂,高高立在云中。 因而如今,他需要找回來的,并非僅僅只有作為神的悲憫。 薩沙在旅館里看電影,眼睛盯著光屏,余光往手機上瞥。 瞥到晚上都快睡了,對面還音訊全無。 小金毛盤著腿坐在床頭,揉著自己打疼的臉,抓過手機輸了一行“在干嘛”,又噠噠噠刪掉,對著屏幕發了一會兒呆。 不對。 關心一下把自己從酒吧拖回來的陌生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就像他跟自己的光頭狗友互發短信,聊聊天什么的,有問題嗎? 他這樣一想,糾結了一個早上的心情,突然就輕快起來了。 對啊,他自己又“不知道”這是自己前男友! 陌生人的事,怎么能叫打臉呢! 結果男人小心翼翼地發了新短信過來:[嗨,你們在干嘛呢] 薩沙:[看電視。你呢] 克拉克:[我在找工作。紐約的管道維修真不好找……] 薩沙噎了一下,他還真是言行合一,披了馬甲,就真的去搞上門維修去了。 他能想象到克拉克當小記者的樣子,但想象不出人間之神裸穿著工字褲,揮著扳手給人擰水管的樣子——他真的不會把人家水管擰爆嗎? 等等,為什么是裸穿? 薩沙企圖把他的馬甲邊邊掀起一個角:[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你的職業規劃。比如,當個記者什么的?] 大超嚇壞了,死死捂著馬甲不放手:[我發過誓的,這輩子都修水管,下輩子也修水管,下下輩子也修水管。] 薩沙:“……” ……真跟馬里奧杠上了。 夜翼在跟彼得打游戲,叫他過去一塊打,小金毛嗯嗯了幾聲,假裝漫不經心地打開招聘網站,一頁頁翻上門維修的招聘信息。 夜翼從床上爬過來:“怎么又開始找工作了,你又在發愁怎么還我和布魯斯錢呢?” 薩沙旅行期間其實沒閑著,一直在跟快銀合作拍vlog——說是合作,其實就是友情客串,開個遠程視訊窗口露臉。 小王子這張金發碧眼的美貌,確實出現一次就能轟動一次,去一趟南極除了裝備和飛機是蝙蝠家提供的,日常吃喝玩樂衣食住行,薩沙掏的都是自己的錢包。 而且自從薩沙保證平時會乖乖戴著全息易容裝置后,托尼就放寬了傳播限制——他一開始是擔心影響薩沙的正常生活。 小阿婆主快銀收打賞收到快樂死了,別說二八分,就算一九分他也賺得夠夠的。 他還收到了無數來自好萊塢經紀公司的邀請,轉發給薩沙時,快銀旁敲側擊問: “嘿嘿,漂亮同學,缺經紀人嗎?” 薩沙在旅行中邊走邊想,想法已經比當初要長遠了。 他剛重生回來的時候渾渾噩噩,隨時準備又被丟到下一個世界去,所以對于初期階段的他來說,靠賣臉蛋吃飯也算是一個應急的辦法。 但如果換做現在的他,想真的在這個世界停留下來,光賣臉蛋是不長久的——人總會審美疲勞,看一次兩次還能以稀為貴,天天開直播的話,難道觀眾還能天天缺氧不成? 不過對任何物資都能用出花來的生存流宿主來說,臉蛋的確是他目前擁有的優勢之一,他得想想怎么跟自己的另一個優勢,好好搞個無縫結合。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他得把他的憨憨水管工腦袋從水管里□□。 薩沙還真給他認真地查了一遍行情,無奈地:[你非要修水管的話,考慮一下紐約周邊城市吧,大都會、哥譚、布魯海文這些。] 克拉克:[你明天回哥譚嗎] 薩沙:[對] 克拉克吭哧吭哧,趕緊回:[那我也去哥譚……] 薩沙撅嘴巴,這個大跟屁蟲! 細細的手指使勁在手機上戳戳按按:[你干嘛跟來] 他發完就后悔了,這句話再怎么說也太超出“友好的陌生人”這種關系了吧? 怎么搞的,兩句話沒聊完就忍不住開始哼唧唧撒嬌了? 還要不要臉? 小金毛又叭地抽了自己一嘴巴,把后面打游戲的夜翼嚇一大跳。 大超抱著自己的小爪機,打了又刪刪了又打,唉,他真的好喜歡薩沙啊,恨不得真的在對話框里打一行“因為我真的好喜歡你,想離你再近一點”…… ——可是想歸想,他也只能偷偷在對話框里打一打這行字過過癮,然后再一個個刪回去。 結果刪到一半,手指蹭到刪除鍵上方的發送鍵了。 水管工:[因為我真的好喜歡你] 水管工:[nononono!] 水管工:[nononono!!] 水管工:[我發錯了!!!!] 跟著他居然一個電話打了過來,嚇得薩沙手忙腳亂地準備掛掉,結果那邊先慌里慌張地掛掉了。 薩沙心里緊張得咚咚跳,又想看他掉馬,又怕他真的掉了,糾結來糾結去,嘟嘟囔囔罵了句:[有……有毛病] 克拉克忙回:[對對,其實我剛剛癲癇發作了] 薩沙:“……” 你也太沒有原則了吧? 明天要回哥譚了,今晚所有人都準備乖乖早睡。 小金毛把棉被卷成個筒,腦袋埋在被窩里,嗶嗶叭叭地跟水管工偷偷發短信。 他從來沒有想過,作為薩沙、而不是金絲雀小氪的自己,有一天,還能跟作為克拉克、而不是人間之神的超人,聊了一個通宵。 即便是偽裝成凡人的時候,克拉克也是極其優秀的:他從斯莫維爾這個無名小鎮走出來,不依靠背景和超能力,就能在人才濟濟的大都會立足;作為一個外星人,拿了兩次以人性深度為評判價值之一的普利策獎。 他是美國媒體界已經寥剩無幾的調查記者,職業生涯就是行走在社會黑暗與戰爭邊緣——當然,沒有誰能比擁有鋼軀的氪星人更適合這個位置了。 他的世界中不僅僅只有空遠的星河,或者堪薩斯的玉米田,他眼里涵括著整個人類社會的邊際,見多識廣到連薩沙都遠未預料到的程度。 薩沙開始跟他說自己的生存生涯里,印象深刻的一些事情,男人會安靜地傾聽,同時敏銳地理解深刻之處究竟在哪里。 人間悲喜的確不能共通,但道義與價值觀永遠可以。 ……當然他倆現階段發自己的小故事,句式還是這樣的: 克拉克:[我有一個當戰地記者的朋友……] 薩沙:[我有一個網上的朋友跟我說……] 他倆聊到都快天亮了,薩沙回信息的頻率越來越慢,克拉克才想起,小王子的精力不能跟氪星人比,這會兒一定在被窩里呼呼打瞌睡了。 克拉克溫柔地:[你快睡吧。] 薩沙驚醒:[我還、還可以] 克拉克:[快睡吧,以后我們再聊,好嗎。] 末了他又忍不住發:[我的朋友今天很高興認識你的朋友。] 薩沙下意識想回他的朋友也很高興,想了想,撅嘴巴回了個:[哼。] 就關機了。 克拉克:“……” 嗚嗚。 ※※※※※※※※※※※※※※※※※※※※ 這是給整天在評論區窺屏吃糧的狗作者的報應嗎……莫得精神食糧了好頹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