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知道, 這只金毛狗崽看著又嬌又軟，小臉蛋漂漂亮亮, 整天哼哼唧唧, 其實認真起來非常兇悍。

    ……當然，這個印象還是來自白罐的記憶。

    托尼：“……等等？！你聽我解——”

    薩沙：“呵呵。召喚盔甲的控制器？”

    托尼：“在手上……”

    薩沙把他一只手往座椅后拉, 手表取了。

    薩沙：“手機。”

    托尼：“……褲兜里。”

    薩沙低聲喝令：“不準動。”

    他媽的，這種時候，缺了系統(tǒng)真不好干活。

    狗系統(tǒng)的掃描功能，一秒內就能告訴他, 白罐身上還藏了什么高科技玩意, 哪里還用他手動搜身。

    他來這電影院第三次, 就已經把整個影院的房間配置摸清楚了。剛剛摸去監(jiān)控室，把這個影廳的監(jiān)控破壞掉。

    午夜場基本沒什么人，他就摸黑回到了最后一排, 小黑傘指著白罐腦袋, 把人控住。

    再手動把他從頭到腳都摸了一遍, 搜出一堆丁零當啷的金屬玩意來。

    男人脖子上的全息偽裝裝置，也被薩沙迅速解除了。

    托尼·斯塔克本來的臉, 頓時暴露在明明滅滅的電影畫面前。

    沒錯，還是記憶里那張俊美逼人的臉。

    ……白罐的臉。

    薩沙：“……”

    托尼：“……”

    薩沙：“手往后舉。”

    他拿撿破爛撿來的尼龍扎帶，把男人的手捆在脖子后面了。

    托尼大驚失色：“等等！小氪，你是不是不記得我了？！”

    薩沙淡淡地：“我記得你。”

    末了又說：“不準叫我小氪。”

    說實話, 他回到這個世界以后, 記憶還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清晰過——連他剛剛發(fā)了信息的外援蝙蝠, 在他混亂的記憶里，也只是一個尖耳朵的人形輪廓。

    腦門上貼著“無害”“大哥抽煙大哥”“神級可靠”“看起來很兇耳朵卻很軟所以其實耳根子也很軟”等等十幾個標簽。

    而早就在他跟前掉了馬的小閃，他的印象就更淺了，腦門上貼的標簽只有零星兩三個，“無害”和“吃吃吃吃吃”。

    ——但白罐是什么級別？

    他忘了誰也不會忘了白罐。

    就跟他忘了誰，也不會忘了卡爾·艾爾一樣。

    重啟前，那就是偏離值100%的天才大佬——他打得最慘的撤退戰(zhàn)，直接導致自己被卡爾捕獲的那一次，就是中了白罐的陷阱。

    薩沙連叫外援都不敢叫離自己最近的夜翼，生怕大藍鳥段數(shù)不夠，被白罐燒烤生吃了。

    他上網刷推時，發(fā)現(xiàn)白罐依然在跟絕境病毒較勁，但當時他認為，既然蝙蝠家有重啟前的記憶，就應該知道怎么防備白罐了。

    尤其是計劃從a列到z的蝙蝠，他現(xiàn)在沒動手，肯定有自己的考量。

    ……怎么還自己找上門來了？？

    托尼：“不是，我是托尼·斯塔克！”

    薩沙平靜地：“你是托尼·斯塔克。”

    托尼：“……不對，我不是那個托尼·斯塔克，我是……佩……托尼2號。”

    薩沙：“你怎么證明。”

    托尼：“…………”

    臥槽，他該怎么證明？

    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要證明自己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不完全是那個自己卻又等同于那個自己……！

    尤其托尼還記得，白罐還表演過沒黑化時的自己！

    他的演技精湛到完全能拿奧斯卡，就連曾經朝夕相處的佩鉑都沒有認出來。

    當時的情況非常危急，是薩沙不知怎么判斷出，白罐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這才把整個反抗軍基地保下來。

    ……現(xiàn)在一想，白罐這段戲精黑歷史可把他害慘了！！

    托尼簡直百口莫辯：“我……你叫蝙蝠來。”

    薩沙沒告訴他，他已經給蝙蝠發(fā)信息了。只是這會兒他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白罐身上，絲毫不敢松懈，沒空低頭去看手機。

    電影才剛開場，聲音也很大，完全能把最后一排角落的動靜蓋過去。

    薩沙傘口抵著他不動，淡淡地：“你為什么來找我？”

    他每天抱著狗子，澆著花花，夾著娃娃，狗男人也不出現(xiàn)。

    傻小閃腦袋都剃光了，就為了拼命往他面前帶好吃的，他吃就吃了，也不去揭穿這家伙。

    開始覺得這個世界很草淡，但是真的慢慢適應了，卻發(fā)現(xiàn)這個和平的世界……就這么過下去了，也還……也還行吧。

    ……結果白罐一出現(xiàn)，幾乎是瞬間讓他拉響警報，重回那條腥風血雨的時間線！

    他是真的想不通，放過他就有這么難？

    怎么，上輩子欠的屁股債，追到這輩子繼續(xù)還？

    ……這么執(zhí)著的嗎？？

    薩沙想到這一層，差點給氣得笑出來。

    要說白罐邪是真的邪，強也是真強，做起生意是真的錙銖必較，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薩沙：“安東尼。”

    影廳里很吵，薩沙得湊在托尼耳邊說話，男人才聽得清。小王子的聲音要是放輕了，就是很軟的少年音了，那個“尼”的音念出來是糯的，黏著耳尖過去。

    可憐的老父親被自己的崽挾持了，腦洞還噼里啪啦亂開。

    他心想薩沙要是肯用這個聲音“托尼托尼~~~”叫著，然后也像給老蝙蝠那樣給他一個抱抱——

    他斯塔克工業(yè)都給人送出去……！！

    ……冷靜！托尼斯塔克你冷靜點！

    托尼一個慌神，猛眨他的棕色大眼睛。

    斯塔克工業(yè)還是不能隨便送的……！！

    可是，說實話，如果是重啟前，薩沙和佩鉑完全就是他的恩人；是他們歷盡艱辛，把他遺失的溫暖心臟帶回來，親手放進他的胸腔里的。

    而他現(xiàn)在，早已經任命佩鉑為斯塔克工業(yè)的ceo了，自己只埋頭專心干研發(fā)。

    小王子要是肯要，送一個集團又算什么呢？

    他還沒腦補完，就聽薩沙用那種輕軟的少年音，說完了下半句。

    薩沙輕描淡寫：“——你還是很想上我，是吧？”

    托尼：“……！！！！！”

    不是啊！！！

    崽！！！

    ……不是啊！！！！

    瞬間羞恥爆表的托尼，整個人往上一彈！

    又被黑洞洞的傘口壓著坐下去。

    ……托尼終于明白了。

    在薩沙不需要再為任何理由，在他認為的“白罐”面前伏低做小時。

    …………他這是準備算總賬了。

    托尼：“……我真的不——”

    薩沙心平氣和：“我說真的，安東尼。現(xiàn)在我對你是一個路人，我們的立場對立，算是沒以前那么尖銳了？我就很好奇，到底多大的執(zhí)著，能讓你找到這個犄角旮旯來？還非要再給我注入一次絕境病毒？你以為我是真傻，真不知道絕境病毒能當春藥用？”

    托尼：“————”

    薩沙笑了笑：“哦，還有謝謝你在舊金山對我的‘招待’。我三輩子加起來都沒穿過丁字褲，體驗很新鮮。”

    其實比起白罐做過的，他這話說得已經很隱晦了。

    ……托尼直接變成了灰白雕像。

    托尼跟蛇隊被洗腦的情況還不一樣，他跟白罐之間的界限，原本就沒有那么清楚；白罐與其說是雙重人格，不如說就是他一念之差，就很可能會成為的那個人。

    記憶融合以后，其實白罐很多想法，都是與托尼共通的。

    他的上帝情結，他的馬基雅維利主義，他不容踐踏的尊嚴，都是被托尼·斯塔克的道德感，牢牢壓在心底深處的東西。

    ……當然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們倆對薩沙的看法也是共通的。

    白罐說過，他沒有在扮演上帝，一直以來，他都是在扮演人類。

    所以他理所當然占有全人類最好的東西——從最奢靡的物品，到最美貌的金絲雀。

    說來可笑，當年白罐一眼看見持靚行兇的薩沙，再看見把小金絲雀裹在懷里的超人時。

    他對人間之神的第一個想法，就是“你不配”。

    而當記憶融合后的托尼，帶著軍隊沖進紅太陽監(jiān)獄，親眼看著薩沙在超人懷中消失時。

    在那一刻，他縱然對白罐有千般不齒，想法竟跟白罐前所未有地重合。

    ——他心想，你不配。

    早知道是這個結局。

    托尼·斯塔克心想。

    早知道是這個結局，倒還不如當初，白罐再強硬點，讓薩沙選了他那一邊算了。

    ——因為白罐沒有心，所以他知道，薩沙永遠不會像愛超人那樣愛上他。

    反正最后薩沙也是要叛入反抗軍的。如果他背叛的是白罐，而不是卡爾，結局會不會截然不同？

    當然這個想法也很可怕，如果那時系統(tǒng)還在，就會發(fā)現(xiàn)在薩沙死后，托尼本來歸于零的偏離值，曾一度往上躥升過。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白罐給薩沙挑的那些衣服，每一件都露著白白的大長腿，軟軟的小屁股。男人強勢地長臂一圈，腰肢柔軟的小金絲雀就倒在他腿上了。

    一雙狐貍般狡黠的綠眼睛彎著，光腳丫子在背后一翹一翹。

    小王子精致的腳踝上，還被他栓滿了珠寶足鏈，晃一晃就叮叮當當?shù)摹?/br>
    ……就很養(yǎng)眼。

    托尼：“——天殺的，你他媽給我住腦！！！”

    前排的零星幾對情侶，嚇得把可樂連冰塊潑上了天。

    ……還想！！還敢想！！！

    自己吃自己崽的豆腐，你還挺得意！！！

    馬的，他一想到被自己揉了屁屁、搓了爪爪、舔了耳根子的崽，現(xiàn)在就站在他身后公開處刑——

    他恨不得鯊了自己！！！

    他當年給自己做意識備份的時候，是為了防止自己被精神控制后，隨地大小便公開出糗。

    ……現(xiàn)在一想，他還不如去隨地大小便！！

    薩沙也被他嚇了一跳，傘口抵緊了他腦殼，抓緊時間看了眼手機。

    蝙蝠俠：[馬上來。]

    蝙蝠俠：[……別殺他。]

    那個“……”就很靈性，薩沙瞥了好幾眼，沒搞懂大哥什么意思。

    哦對對，不殺原則。

    大哥他想多了。他現(xiàn)在已經慢慢步入退休生活了，犯不上為了白罐蹲大牢。

    如果可以，在狗系統(tǒng)沒開機前，他只想當個無任務一身輕的普通人，養(yǎng)花遛狗喝茶。

    說他自私也好，沒責任心也罷，反正離什么勞什子拯救世界遠遠的。

    ……直到屬于他的命運審判降臨為止。

    薩沙壓緊聲線：“還嚎？你之前對我做的還不嫌多，這輩子繼續(xù)找補？”

    托尼不嚎了。

    他又變成灰白雕塑了。

    等蝙蝠悄無聲息、不知道從哪個通風口落下來，先把薩沙拽進自己披風里，再無言地解開托尼手腕上的尼龍扎帶時。

    ……托尼已經在撲簌簌掉灰了。

    蝙蝠俠：“……”

    蝙蝠俠把被薩沙搜出來的一堆玩意，放回了托尼身邊。

    ……托尼還在掉灰。

    薩沙在他披風里仰著腦袋，神情有點擔憂，悄聲：

    “大哥，怎么回事？這個人是白罐啊！我還以為你們都記得，可是你們記憶是不是缺一段呢？？”

    蝙蝠俠：“……回去說。”

    金毛狗崽小小一只，男人一捉就拎起來了，學著夜翼那樣，疏離但又穩(wěn)妥地端在臂彎里。

    薩沙抓著他披風，看他的眼神是純然信賴的，卻皺著眉頭，真的就像只懵懵然看著人、又不太敢接近的流浪狗一樣。

    黑暗騎士心里軟了。

    ……他心里一軟，忘了點什么，端著薩沙，順著深夜無人的通道就跑了。

    美隊：“怎么回事，蝙蝠？哈皮剛剛給基地……呃……發(fā)了個求救信號，信號怎么在薩沙的位置？”

    蝙蝠俠：“斯塔克直接去找他了。”

    彼得：“？！那我、那我也……”

    閃電俠：“！他是不是也剃頭了！你別告訴我他就這么過去了……！”

    蝙蝠俠：“……我想先確認一下薩沙保留記憶的程度。我懷疑，他目前對負性事件存在記憶偏好，對于正面信息卻不具備相應的記憶能力。”

    閃電俠：“也就是說，更傾向于記得被別人傷害時的情況？”

    美隊：“……”

    彼得：“……”

    閃電俠：“額，你們怎么不說話？”

    彼得：“……斯塔克先生他，他現(xiàn)在怎么樣？”

    蝙蝠俠這才想起，自己遺漏了什么。

    ……他把在座位上掉灰的斯塔克給忘記了。

    蝙蝠俠輕描淡寫地：“嗯，他在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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