觸底反擊
蝙蝠俠說:“靠回憶。” 如今薩沙困在黑暗的治療艙里, 一遍遍回憶。 他回憶蝙蝠俠當時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 回憶他給蝙蝠俠的每一個道具。 他在孤獨的黑暗中,一個人反復揣摩著,把繁雜的線索串成網絡。 他在想那個令他嚇一跳的接吻姿勢。 是的, 蝙蝠俠同時也是多情的布魯西寶貝。 但那只是他的面具。 作為本體的披風斗士, 蝙蝠俠是典型目標至上、大局為重的領袖人物,哪怕不是這種惡劣的局勢,換做是平時,風花雪月通常也與他無關。 他想了又想。 ——然后他懂了。 蝙蝠俠在他身上放的武器,確實能讓他在失去了系統的境地下,觸底反擊。 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如果這個武器真的能用上。 ——有可能就是殺人誅心。 ……難怪他會說,自己不算個好人。 但對于現在,即將擁有新夏娃的卡爾·艾爾來說, 還會是殺人誅心嗎? 薩沙在黑暗與困苦中思考, 獨自積蓄力量。 狗系統跟他聊天打屁時,曾說漏嘴,生存流宿主每年的人數, 會減少80%以上。 這本不應該是合理情況,因為生存流宿主, 有獨特的金手指——死亡讀檔。 按道理來說, 只要不是太過作死, 幾百個檔讀下來, 總有一次自救的機會。 可很多人走不到最后。 有很多生存流宿主,撐不過兩個末日世界,就會在巨大的心理壓力下,選擇一了百了。 薩沙當時又唏噓,又有點小自豪:【那我還算個優等生啊?】 系統:【狗宿主的確很優等了。失憶后完成三個世界,失憶前不知道過了多少世界,建議找主系統領朵小紅花。】 薩沙:【說不定失憶也是我自己安排的——為了排遣心理壓力什么的。】 他現在躺在治療艙里,又回想起這段對話。 他現在只是被腦控,系統是被屏蔽而不是被銷毀。 也就是說,他背包里的倦鳥,還有機會可以用。 薩沙想,他雖然流浪了這么久,可他應該還是有家的,因為每個人都有家。 他還是可以回家。 等回家那天,主系統可能會給他發朵小紅花,標個生存流優等生什么的。 薩沙已經什么也不剩了,終于又給自己扒到一根稻草。 就抓在手里,再也不放了。 薩沙:【去他媽的。沒有什么比回家重要。】 薩沙:【狗系統說:每天起床第一句,先給自己打個氣!】 * 卡爾再次打開治療艙的時候,小王子的眼神似乎開始變化了。 因為薩沙的視神經被損傷,孤獨堡壘的光線,被卡爾調暗了不少。 小王子那雙被長睫毛半掩著的綠瞳,還是如死灰一般平靜。 ——只是在最深的碧綠湖底。 有什么東西,正發瘋似的燃燒。 他還沒開口,聽見薩沙說話了。 薩沙的聲音很低:“……別……把我關在這里。” 卡爾冷淡地:“我知道你想一死了之。但沒有那么容易。想想你的反抗軍主人。” ……以前跟反抗軍交戰最激烈的時候,卡爾都沒這么頻繁地提起過他們。 薩沙沉默了幾秒鐘,又低低地說:“我在里面……會做噩夢。” 卡爾看了一眼治療艙。 他想讓薩沙在沉睡狀態下療傷,所以艙內是全然寂靜黑暗的,填滿了良性催眠氣體。 薩沙被腦控時,不能自主控制臉上的神情。 所以哪怕他始終在透過艙壁,注視薩沙,他能看見的,只有一個寧靜入睡的小王子。 卡爾焦灼地摩挲了一下治療艙。 又迅速把手放下了。 卡爾:“我知道你想耍什么花樣。省省吧,我不會解除控制的——你休想用你那些怪異的能力,從我這再叛逃一次。” 他讀取了被俘的反抗軍們的記憶。 ——包括夜翼的。 所以他確實知道,他的小夏娃有多大能耐。 他之前遲遲沒有讓渡鴉對夜翼讀心。 只告訴所有人說,他的強大,根本無需過于畏懼反抗軍的小伎倆。 只有卡爾自己知道。 他害怕親眼確認那一幕。 他害怕真的親眼見到,小王子在別人懷里撒嬌的樣子。 薩沙屬于他。從璀璨的金發到柔嫩的肌膚,從湖綠的眼睛到誘紅的唇瓣,從細白的指尖到粉紅的膝蓋,都屬于他。 他的酒窩屬于他。他的眼淚屬于他。他的歡欣苦楚屬于他,他的溫存孤寂屬于他。 那個被異常魔法控制的晚上,一切都混亂不堪。 但他記得薩沙說,求你啦,抱一下我。 這是克拉克第一次觸及那顆靈魂。 不是嬌縱無辜的小氪,不是吊兒郎當的小金毛。 他破開一層層偽裝出來的靚麗外殼,直接探進了最深處。 他看見一個孤苦的旅人。 人間之神心想,為什么呢。 我給你這么多寵愛,可你為什么還是孤獨呢。 可他又想,他自己也是孤獨的。 氪星永遠消逝在宇宙中,他在作為第二家園的地球,小心翼翼用偽裝身份,不斷與人們建立聯結,就像無數根牽系他的閃光紐帶。 然后有一天,小丑把這些紐帶全部砍斷了。 他就再次飄離在云層中,離不開大氣層,卻也碰不到地面。 像神一樣全知全能,卻再也無處可歸。 直到他擁有了薩沙,獨一無二的夏娃。 人間之神一邊親吻小夏娃的淚水,一邊用強壯的臂膀將他抱緊。 他不愿意再讓任何人看到薩沙這個樣子。 只要想一想,都會覺得心口絞痛。 可是夜翼那天對著薩沙一頓責罵,讓他被怒火占據的腦子里,慢慢理清了很多事情。 他極短暫地離開孤獨堡壘,去關押反抗軍的集中營,來到夜翼面前。 夜翼:“總算把你等來了。拜托,克拉克,看在我們過去的交情份上,讀完我的記憶后,能不能把我放下來啊?這墻真的好硬,我太難了。” 蝙蝠跟他們是老對手了,所以早早就在夜翼大腦中做了防備,讓他們讀到的某些記憶片段,是混亂無序、雜亂不堪的。 但他的防備工作,只針對反抗軍的核心會議,所以夜翼腦中的日常記憶片段,還是完整的。 于是卡爾在記憶里,看到了在反抗軍基地,一跛一跳的小金毛。 對著小電視發呆是真的。紅斗篷被洗壞了,心疼地抱著絮絮叨叨也是真的。 到處撿破爛,一邊撿一邊掉,紅斗篷里掉出一個棉布卷毛腦袋,小金毛立刻撿回來,放在嘴巴前吹吹,這一幕也是真的。 可是卡爾抱著一線希望,去找薩沙被脅迫加入反抗軍的可能性時,他找不到。 他從前笑稱的小智障,在反抗軍面前,是一個聰明、活潑、話嘮的小金毛。 ——他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難怪當他控制了薩沙,屏幕對面的反抗軍們,一下子就怒氣值直達頂峰。 為什么? 如果說是愛,為什么不肯站在他身邊,與他注視同一個方向? 如果一切都只是偽裝,他又為什么要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作出這種牽腸掛肚的姿態? 卡爾云里霧里,真是想破了頭都想不明白。 他以最快的速度飛回孤獨堡壘,透過治療艙,看他寧靜沉睡的小王子。 他知道蝙蝠多智近妖,也不能排除,這一切都是蝙蝠在打心理戰。 可是看著看著,他還是忍不住把薩沙放出來。 他還是想聽薩沙說話。聽聽他的聲音。 薩沙瘦了一圈,曾經軟乎乎的臉蛋脫了形,精致的下頜線更明顯了。 他聽見卡爾說不會解除控制,泛著不自然潮紅的軟唇抿了抿,又低聲下氣地說: “我想吃東西……一點點……隨便什么都好。” 治療艙里有導管向他傳輸營養液,確保補充足夠的營養成分。可這種輸液補充方式,不能滿足他空蕩蕩的胃袋,他早就饑腸轆轆了。 卡爾不說話,薩沙急需補充體力,但他的綠眼睛只敢看著地面,又乞求說: “一點點就好……垃圾也可以……” 殺戮之神沒有讓他吃垃圾。 孤獨堡壘里有大量機器人在工作,他調來其中一個,指揮它做了點流食。 他忘記叫機器人別放西蘭花,結果小機器人哆哆哆就把蔬菜都剁碎了,攪合攪合,跟rou糜拌在一起。 超人的機器人也是超級速度,超迅速地就出鍋了。 卡爾把那盆西蘭花糊糊拿在手里,也不知道是該扣在小機器人頭上,還是扣自己頭上。 但最后他還是丟在了薩沙面前,平靜地: “自己吃。” 他解除薩沙的四肢控制區域,并警惕著閃爍的腦橋區域。 如果薩沙的能力全部來自于這個腦區,那么他也許只需要注意控制這個位置就夠了。 但是為防萬一,他又威脅了一次:“如果你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薩沙低聲:“……你會下令殺掉反抗軍。” 他的四肢恢復自由掌控,可是因為腦區還沒完全放開,行動起來遲緩又笨拙。 小王子就緩慢地坐在地上,抱起糊糊喝進去。 在聞到西蘭花氣味時,他的動作輕微一停,跟著面不改色地全喝光了。 胃袋里傳來久違的飽腹感,薩沙放下碗,又踉踉蹌蹌地站起來,做的第一件事,是把自己身上的紅斗篷換了換方向。 他想遮住自己的跛足,還有全是燙傷的胸口肚皮。 破破爛爛的斗篷,在小王子的身體右后側開口,露出的就只有白皙柔軟的腰肢,光滑筆直的右腿了。 他感覺這樣應該好看點了。 調整好了,就又開始沉默。 卡爾:“還有什么要求?” 薩沙沒料到他會問自己,想了想,就又低聲說:“我想……我想洗澡……” 孤獨堡壘,是卡爾作為氪星人時的私人基地,這里當然有供他衣食住行的一切—— 不過氪星人的家具,當然跟作為小記者時,住的普通小公寓不太一樣。 卡爾把薩沙帶到自己專用的淋浴間,頭頂的蓮蓬頭一打開,就跟機關槍的,突突往外噴冷水和冰碴子。 卡爾:“……” 他回頭看了一眼靠在門上的小王子。 薩沙已經孱弱到快不能靠自己站立了。 但他垂著眼,看著冰碴的浴室,神情沒有畏懼,只是某種破罐子破摔般的平靜。 卡爾收拾了一會兒,對門外的薩沙說:“過來。” 薩沙一跛一跛地走進來。 滿地的冰碴子沒有了,只有一浴缸被熱視線燒熱的水,在燈光下冒著白色熱氣。 浴室的燈太亮了,薩沙痛得睜不開眼。 于是卡爾把燈一關,再把薩沙身上最后一件紅斗篷摘了下來。 氪星人有夜視能力,但薩沙沒有。 他在黑暗中茫然地睜著眼,兩手下意識去遮身前的灼傷。 可他還是不出聲。 卡爾拿手背試了試水溫,又把毛巾打濕了,在手里捂一會兒。 抬頭看見薩沙遮遮掩掩傷疤的動作,沒來由覺得心悶。 他打開一盞浴室昏暗的小燈。燈光很柔和,不會對薩沙眼睛造成負擔,又能讓他勉強看清腳下。 卡爾:“扶著。” 他一邊說,一邊把薩沙一只手撈起來。 手示范似的,輕拍了拍墻,又說:“扶。” 薩沙背對著他,兩手慢慢扶在墻上。 他身前全是斑斑駁駁的傷疤,但后背還算瓷白干凈。 在昏黃燈光下,小王子的身體,像一尊圣潔的天使雕塑。然而脊背上嶙峋聳立的蝴蝶骨,讓這個天使看起來,像是墮入人間歷盡磨難,卻永不能回歸天堂。 卡爾把熱毛巾拿在手里,繞開傷處,一點點給他擦拭身體。 薩沙的金發長長了不少,很溫順地垂在鼻尖上。末端打著點卷兒,一如從前卡爾熟悉的樣子。 最熟悉的樣子。 卡爾往他的頭發上打洗發香波,濕漉漉的額發往后捋起。 底下露出美麗的綠瞳,嘴唇微微開啟著,被熱氣蒸得越發濕紅。 薩沙只有一條腿受力,站久了不穩,踉踉蹌蹌要往旁邊倒。 男人下意識上前一步,讓他向后靠在自己胸前。 薩沙被夾在了墻壁和卡爾之間。因為差點摔跤,他急促地呼吸著,隔著一層薄薄緊身衣,卡爾感覺他渾身都在微微發抖。 ——如此脆弱不堪的身體,讓這個所向無敵的神,開始心生恐懼。 他還能活多久? 他忍不住想。 只要有基因,可創造的人造人是無限的。 ——只有這顆靈魂,最終會走到他所不能觸及的地方去。 他們兩人都心事重重,浴室里只有沉默。 唯獨在昏暗燈光下的影子,親密地相擁在一起。 卡爾給他擦完后背,讓他轉過身來。 自己想了一會兒,還是蹲在地上,寬大的帝王紅披風浸在水里,給小王子擦拭那條可怖的跛足。 薩沙:“痛……” 卡爾放輕了動作,仰頭問:“只澆水呢?會痛嗎?” 他一仰頭,就看見扶著他肩膀,低頭看他的薩沙,綠眼睛里盈滿了星光。 ——不。那不是星光。 星星在那雙美麗的綠眸中破碎,變成淚水,滴滴答答落在男人手背上。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彼留佩玖 2個;荒途、atruffle_、19274246、端木木子、雪兒 1個;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陸信正房太太 5個;鹿芝? 排骨湯、syren.s、33478899、善舟者、風馗、沈甜甜、忘川陌流、白、38702147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l 3個;霸、輕言 2個;(????`)、唐夜久、deicide、嵐月、雅言、尋尋尋即、雪櫻雪、yangmyi、lucky、瞬春、20452171、狗宿主、是蘭子才不是籃子、lavender、諾貝爾可愛獎、陳百百、筱崎(???^???)、alwaysseverus、阿尹、拾憶往昔、26677163、fyra、無情的磕糖機器、啊哈、atruffle_、山水聽風、atury、南河淼淼、面具、家住盤絲洞貧民區219、每天都在暴躁、桃@昕、再來一斤刀子、阿樂行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小嗲包 70瓶;走 63瓶;尾生 62瓶;(????`) 60瓶;沈甜甜、魑魅魍魎單堊難辨、赤木akagi 50瓶;棗、墨棯、楓喵、江山辭話 30瓶;凰漓 27瓶;薄荷煙menthol 25瓶;qing、咕咕姬?、vampsrm、荒途、云闕兮、好好學習,日常催更、fyra、26677163、佳佳 20瓶;湖謎 19瓶;夷陵 18瓶;瓜喵子、甜甜圈 17瓶;檸澈、唐橈槿 15瓶;每天都在暴躁、霸 14瓶;薄荷香女孩、無情的磕糖機器、花貍貓、遙音、atruffle_、.l.、白水墨、言和、33478899、作者們加油吖、司皇、君莫笑、呦呦鹿鳴、云香波、狗子你咋變了nie、天絕地滅、達芬婷、睡在貝加爾湖畔、煙光霧雨天、妭、畢業生、走過路過、竹雨、掉坑爬不出的洛~、愛上你哦、抹茶酸奶冰淇淋、新墨寫輕愁 10瓶;流光瀟影 8瓶;旗魘 7瓶;魚丸、沝凌羽 6瓶;lucky、彼留佩玖、captain_pool、沈林、戎穗、落地生輝、衛風、奶油虎皮喵、凌月寒冰 5瓶;富江是個軟妹紙 4瓶;隔岸觀火、安安大寶貝、冷寂之靈、干了這根辣黃瓜、幽憐公主、19108608、影子先生、八萬 3瓶;蜒怪し帕宋乙爺、婳珺、湯超好喝√、影兮、雪棠棠、黎沐玖、云深不知處、斯萊特林畢業生 2瓶;桃@昕、木槿花巫、拓翡、葉盛秋、樸智旻老婆、jennifer、22274717、露熊de伏特加、木左左、abyss、我要顏表情!、鹿溫虞姬、安瀾alan、?(*?︶`*)??變瘦魔法、云深不知處、水蓮墨、九公子、佳佳、在星夜里、111、上學好開心、蒟蒻、云醉月微醺、不要咖啡要酒、言無、法爾加、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