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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節

    《搗練圖》乃是唐朝一位名叫張萱的畫師所畫的仕女圖,是后世流傳的十大唐宮仕女圖之一,畫中展現的是宮中女子搗練縫衣的場景。

    《搗練圖》上一共畫了十二個人物形象,明面上是展示搗練、縫制、熨燙三道工序,實際上卻是在表現女子們的閨怨。

    那畫上的十二名女子姿態各異,衣飾和妝容更是各不相同,每一個細節都值得反復賞玩!

    現在,《搗練圖》里的十二位女子慢慢走到所有人視野之中。

    這批模特體態比一般女子豐腴,臉型也圓潤如滿月,可是她們充滿自信,那衣裳瞧著有多鮮妍大膽,她們的神態與姿勢便有多從容美麗!

    在座的女眷有一部分人已經步入中年,她們的體態也漸漸豐腴起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世上大部分人都得經歷這個階段。

    她們也時常暗中煩憂自己的體型問題。

    到她們這歲數大多兒女雙全了,倒不必考慮什么拴不拴得住丈夫的心,只是她們每日攬鏡自照,總覺得自己正在老去、容顏漸衰,再不復年輕時的美貌。

    這事著實叫人傷心,比丈夫頭越來越禿都讓她們難受,只能安慰自己“要是我生在唐朝,說不準還是個美人”!

    隨著十二個唐宮仕女一一來到眼前,不少人心里都有種奇妙的感覺:這樣鮮艷的花色,穿到身上竟很不錯。

    朝廷重文輕武,對衣飾上的偏好也以清淡素雅為主,她們這些當家主母更是事事要以穩重為先,太鮮艷的顏色不碰,太新鮮的款式不碰,每日換來換去都是那幾樣。

    別說丈夫看膩了,連她們自己也漸漸少了用心打扮的興趣。

    “這家店把《搗練圖》復原得還真不錯。”有人感慨道。

    “是啊,都說唐人以豐腴為美,以前我還不信,如今親眼見了才發現果然如此。”旁邊的人應和道。

    說話間幾乎所有人都無意識地看了幾眼節目單上的店鋪名字,準備回頭叫這家店的裁縫上門定制幾套成衣。

    能把畫上的衣服做得這么好,這家店的裁縫應該很不錯!

    《搗練圖》的十二位模特展示完畢,不少人都已經停下閑聊,隱隱期待起接下來要出場的新模特來。

    既然叫時裝秀,那推出的服飾自然得是應季服飾,徐昭明狐朋狗友多,這次盛景意狠狠拉了一批贊助商,順便把自家鋪子也暗中塞進去。

    接下來幾個鋪子會按照不同的主題展示自己店里的最新設計,有些展示的是衣裳有些展示的是首飾,根據商品不同,妝容與燈光都會有不同側重。

    這年頭雖沒有電燈,但人力便宜,完全可以手動控制燈光達到想要的效果。

    想要做到后世那種花里胡哨、璀璨奪目的效果,那肯定是沒辦法的,但稍微控制一下燈光,引導眾人把焦點集中在展示重點上還是不難的!

    這點小心思,到場的女眷們都沒發現,即便發現了她們也不會在意。

    她們的目光已經完全被臺上的模特吸引住了。

    過去她們對這些官伎的印象很不好,覺得她們肯定會靠獻媚勾引自己的丈夫兒子,可現在看著她們在臺上迤邐地朝自己走來,她們只覺得這些小姑娘真美,而且美得各有千秋。

    據說東晉時南康長公主的丈夫桓溫納了新妾,她為人兇悍善妒,提刀要去殺了那姑娘,結果見到人以后發現那姑娘長得著實可人,當場就把刀扔了,抱著對方感慨道:“真是我見猶憐,何況我家那老東西。”從此便對那姑娘格外憐愛。

    今天到場的眾女眷雖不至于生出南康長公主那樣的想法,可美是不分性別的!

    想想看,一水的美人站在自己眼前,認認真真地向她們展示各種她們平日里最愛挑挑揀揀的衣裳首飾,仿佛自己的認可對她們來說是最重要的事,誰能覺得她們不好?

    換個角度想想,要是這些姑娘經常來給她們做這個時裝秀,豈不是沒機會去自家丈夫兒子面前露臉了?

    了不得,這事兒了不得!

    她們每天辛辛苦苦打理內宅,大事小事一把抓,往上要孝敬公婆,往下要照看兒女,好不容易把這些事都做好了,偶爾還要面對丈夫的嫌棄——

    她們為什么不能擁有屬于自己的娛樂生活——哪怕一個月只有那么一兩回?

    眾女眷嘴里沒說什么,心里卻都有了主意。

    她們含笑欣賞完整場時裝秀,在手上的單子上勾選了幾家心儀的商品或店鋪。

    哪怕她們自己不戴這些外面賣的玩意,拿來給后輩穿著玩戴著玩或者送禮都是挺不錯的。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想要暢清園這邊繼續把這活動辦下去,她們肯定得用行動支持一下。

    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要用的,買了又不會虧!

    每張節目單最后還有個《時尚》雜志訂購選項,底下還有一行小字說明:是否訂購雜志不影響平時預定宴會場地,只影響日后參與園方活動的資格。

    相比前面勾選的東西,訂購《時尚》雜志的錢不算太多,而且每個月都能拿到一本書,算下來不虧。

    即使這書有點貴,但還是那句話,她們是缺錢的人嗎?

    訂!

    必須訂!

    ……

    端午之后,韓端總算有了點空閑,他正要找本閑書放松放松,教坊那邊的人卻突然找了過來。

    韓端客客氣氣地讓人坐下,詢問對方過來是有什么事。

    教坊的人面色有些為難,他說道:“不知府君有沒有聽說端午那天暢清園開業的事?”

    韓端是金陵城一把手,當然知曉那天晚上的熱鬧,不過那是女眷之間的交游,他身邊沒個女人在,所以不好仔細打聽。

    韓端問道:“有所耳聞,怎么了?”

    教坊的人說道:“暢清園那邊的人來和我們交涉,說是她們已經發展到接近五百個女客,往后每個月十五都會組織數百人的活動,要來我們這邊備個案。”

    韓端訝道:“她們女眷聚會,去教坊備案做什么?”

    教坊的人擦了擦額頭的汗,小心說道:“她們說往后每個月都需要請幾十到一百個官伎到場,所以先來知會教坊一聲。”

    開業當天多請些官伎去助興他們還可以理解,可往后每個月要這么多官伎作陪他們就想不透了,就是韓端這位府君大人要設宴,也沒一口氣請這么多官伎過去的吧?

    教坊的人過來匯報之前,已經仔細詢問過端午那晚去暢清園的官伎是怎么一回事,他給韓端介紹了一下暢清園那邊是什么情況。

    這次他被派來見韓端,就是想問問韓端暢清園這邊的活動要不要定成官方活動?

    雖然這活動面向的是女客,但是這種規模的活動,他們官方要是不冠名一下,總感覺不太得勁。

    如果不屬于官方活動,年底他們寫年度考核報告的時候豈不是不能把這事寫進去吹一波?最好還是把它算成官方活動!

    面對下屬官員滿含希冀的目光,韓端沉默了一下,說道:“那就把它算進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注:《搗練圖》參考《最美中國畫100幅》

    第66章

    教坊的人跑這一趟,當然有寇承平從中活動的原因來。

    寇承平和教坊那邊喝了回小酒,狂吹一通暢清園的發展前景,對方便答應去問問韓端的意思,這種事從前沒有先例,還是得韓端這個一把手點頭才行。

    得了教坊那邊的準信,寇承平又與徐昭明結伴去尋盛景意告知這個消息。

    盛景意最近在聚眾讀書,她給身邊的丫鬟們制定了進修計劃,考核成績高的丫鬟可以贏得跟她出去浪的機會。

    當然,這是次要的,主要還是讀書機會難得,小丫鬟們都很珍惜,哪怕盛景意不督促,她們也學得很起勁。

    換了別的主家,誰樂意掏錢給自家丫鬟讀書練字?

    也就她們運氣好,才碰上了盛景意這么好脾氣的姑娘!

    盛景意狠狠地過了把“為人師”的癮,小小地彌補了一下自己曾經有過的大學夢。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不過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慢慢來就是了。

    徐昭明兩人尋過來時,聽見的便是小院內傳出的朗朗讀書聲。

    徐昭明邁步就要往里走,寇承平卻拉住了他,說道:“現在和從前不同了,你別冒冒失失往里跑。”

    以前盛景意與他們往來得很隨意,他也覺得盛景意既然出身秦淮河畔,自然不必守那么多禮數,可如今盛景意可是謝家女兒,人家哥哥還在這,他們可不能在和以前那樣隨便。

    徐昭明沒覺得現在有什么不一樣,不過寇承平比他懂人情世故,寇承平既然開了口,他也停了下來,叫人先入內通傳。

    盛景意很快迎了出來,邀他們到園子里的涼亭內說話,口里說道:“教坊那邊有準信了?”

    寇承平與徐昭明對視一眼,沒問“你怎么知道的”,只點頭說:“對,韓世兄那邊應下了。”他頓了頓,好奇地問盛景意,“韓世兄曉不曉得你現在是謝家女兒?”

    盛景意道:“知不知道有什么關系,我與韓府君不過數面之緣,又沒什么交集。”

    徐昭明道:“你兄長與韓世兄相熟,韓世兄應當是知道的。”

    盛景意很清楚許多事不過是做做表面功夫,私底下大伙恐怕都心知肚明,是以她也不怎么擔憂此事。

    只要大部分人不把她這個“千金樓小當家”和謝家六娘聯系起來,她就不會帶累謝家。

    至于包括韓端在內的這些知情人,知道了應該也只會憋著,畢竟她也沒想著禍害他們或他們的家里人,宣揚此事對他們沒什么好處。

    他們這種出身的人絕不會拼著和謝家交惡的風險去干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三人閑聊幾句,寇承平又轉了話題,問道:“你讓我把牙行那邊適齡的女孩兒都簽下來,我已經叫人去留意,這批女孩兒有差不多兩百人,暢清園用得著這么多人嗎?而且那可都是剛在牙行記了名,沒好好教過的,年紀又不大,暢清園那邊用不上吧?”

    現在暢清園的丫鬟都是他們幾家人調撥過去的,按著盛景意的要求,挑的全是能識文斷字的人。

    要培養出這樣的丫鬟可不容易,連他們家里也沒多少符合條件的,在外頭更是壓根雇不著。

    要是隨便雇幾個丫鬟頂上去,那他們端午那天豈不是等同于虛假宣傳?

    盛景意道:“我與唐先生她們商量過了,她們平日里審稿選稿也不忙,可以輪流給這些丫鬟上課,先從《千字文》開始學起,學得快的一年應當能把三千個常用字認完。”她見徐昭明和寇承平面露茫然,補充說道,“這期間她們的月錢和吃用都由我負責,不會動公中的錢,就是得占用暢清園兩個院子安置她們和給她們上課。當然,我也不會白白給她們花錢,她們的契書上得寫明一年期滿后自愿續簽三年。”

    這些剛到牙行的小丫鬟大多十歲左右,學個一年,干個三年,剛好到快及笄的年紀,不耽誤她們回家嫁人。

    徐昭明明白了盛景意的意思,這是自己按需培養丫鬟。他說道:“既然暢清園是我們一起搞的,哪有你自己單獨掏錢的道理,當然是從公中出。”

    寇承平說道:“這些小丫鬟倒是有福氣,許多人想請唐先生她們到府上任教可得給不少束脩,等閑人家還請不著!”

    盛景意夸道:“還是多虧了寇公子把諸位先生請了來。”

    要不是看在寇承平家中長輩的面子,這些人她和徐昭明一個都拉不來。

    定國公的面子?

    定國公的面子不管用,他是武將出身,雖然給自己拼來了爵位,可許多讀書人照樣不鳥他。

    如今大部分讀書人向來都堅定不移地奉行“能不打仗就不打仗,能用錢解決就用錢解決”“要面子是不可能要面子的,我們只想世界和平”的基本原則,堅決不給武將北伐的機會,好保有目前的安定平和。

    按照主和派的想法,只要不打仗,他們就能安安穩穩地茍著;要是打起仗來,他們還能往哪跑?往嶺南去嗎?他們可沒有東坡先生的豁達,被貶去嶺南還說什么“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他們只想茍在繁榮富饒的江南!

    三個人商量好暢清園的事,又湊一起敲定國子監文會的各項細節,務必要保證能搶光邱文敬的風頭。

    盛景意也是昨兒回了趟千金樓,才從柳三娘那得知她家二娘少年時遇到那個說“我雖然要成親了,但我愛的是你”的渣男,居然就是邱文敬的二叔!

    得知這個邱文敬居然是渣男的侄子,盛景意在心里感慨了一番遺傳的強大,竟連渣都能代代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