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把自己調整回來的顧凌霄就著僵直的姿勢順著陳華的手指往前看，卻是看見了一點兒從土壤里冒頭的綠意。

    難道說hellip;hellip;rdquo;

    顧凌霄看向了陳華，陳華翕動嘴唇囁喏了兩聲，竟是只能發出帶著顫的泣音。

    后顧凌霄一步的李光輝見顧凌霄與陳華面對著面，他毫不猶豫地撒丫子飛rdquo;進田里，插到顧凌霄和陳華之間。

    ?。≡蹅冴惔箨犻L怎么還哭上了！rdquo;

    見陳華眼中隱有淚光，李光輝一個沒把持住就笑出聲兒來，還這么打趣了陳華一句。

    小盛老師的馬鈴薯出苗了你應該高興啊！應該要笑?。∠胂腭R鈴薯燉牛rou吧！rdquo;

    抗戰時期同為無產階級社會主義國家的蘇聯傳來了一種美食，那就是馬鈴薯燉牛rou。光是說到馬鈴薯燉牛rourdquo;這幾個字，許多人、尤其是父輩們都會想起那實實在在的蘇聯大罐頭。

    有幸嘗過馬鈴薯燉牛rou罐頭的人更是口水止都止不住hellip;hellip;冰天雪地里一罐放在木柴上煮熱的馬鈴薯燉牛rou，那攝人心魂的牛油香氣、那厚實芳香又緊致彈牙的大塊牛rou，雖然自身沒有香氣，可是吸飽了油膩的湯汁、充滿了醬料與牛rou香氣，會在口中融化的馬鈴薯hellip;hellip;

    馬鈴薯燉牛rourdquo;可以說是一個時代的美食，這幾個字代表的除了營養美味，更是無產階級兄弟姐妹的溫暖情誼。

    我、我就是忍不住hellip;hellip;rdquo;

    陳華粗魯地拿手背左右擦拭自己的眼角，然而當他一出聲，他的眼淚更是像嘩啦啦的河水一般泛濫。

    老大一個大小伙子，硬生生把自己眼角搓成紅色?？粗H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可憐。

    李光輝笑道：這要哭也該我哭??！分明是我從外頭捯飭回來的馬鈴薯出芽了，我這個一直不受村里人待見的二流子終于冒著被下獄的危險立了一回功，怎么你就hellip;hellip;rdquo;

    李光輝說著笑著，臉上忽然一陣涼。他咦？rdquo;了一聲往自己臉上摸，這才發覺自己臉上早已掛了四條蜿蜒的淚。

    這是怎么hellip;hellip;rdquo;

    李光輝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這眼淚是怎么流出來的。他因為愕然而愣愣的，眼角的淚水卻是照舊一直往下淌，止都止不住。

    鼻子微酸的顧凌霄見這兩個大小伙子都淚流不止，她卻是笑了起來。

    mdash;mdash;她能明白陳華和李光輝的感受。

    所謂撥開云霧見太陽，陳華和李光輝這是徒手撕裂了那遮天蔽日、讓人看不到前途的絕望，迎上了希望的太陽，這才被太陽光給刺了眼睛。

    他們今日流出的淚水，那都與悲哀痛苦無關。他們是都太高興了，都太興奮了，這才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激動。

    清晨的日頭剛剛爬出小河村周圍的群山，顧凌霄沐浴在晨光中，她放聲大笑，少見地笑到露出了牙齦。

    見她笑了，陳華和李光輝也跟著一陣笑。這是三人最開懷的時刻。

    自打顧凌霄種的馬鈴薯有了第一塊發芽的，后面其他的馬鈴薯塊就像是緊跟前頭發芽的馬鈴薯的腳步一般，一個個地今天冒頭，明天就長出好幾片蔥蔥郁郁的小葉來。

    二十天后，顧凌霄挖出了第一株在小河村里種出來的馬鈴薯。其貌不揚的馬鈴薯一挖出來就是一串。雖然凹.凸不平還有些小，但怎么看都比其他什么大麥小麥包谷之類的長得好。

    顧凌霄、陳華和李光輝當然是最先有口福的。三人擠在李光輝家里，拿著烤馬鈴薯沾李光輝從外邊兒帶回來一直沒舍得吃、給埋家院子里的豆瓣辣子醬，吃了個肚兒圓。

    當天晚上小河村的村民們和知青們也每人分到了小半塊的烤馬鈴薯。沒有醬、沒有rou，甚至沒有鹽巴辣子和醬油，小河村的村民們都吃得停不下來，每個人像吃金子一樣非要讓烤馬鈴薯在自己的唇齒之間緩緩化去，這才狠得下心來啃下一口。

    小盛老師真是觀世音菩薩下凡！rdquo;

    幾個小河村的婦人一邊編籃子，一邊提起顧凌霄來。人人都是贊不絕口。

    其中一個年輕媳婦兒一邊拍著孩子給孩子喂奶，一邊點頭道：是呀！要是沒有小盛老師，我哪里來的奶水？只怕我家孩子早得餓進土里去了！rdquo;

    我家媳婦兒也是！她之前還在哭說生下來的孩子養不活，肯定得后山埋了。倒不想孩子不但活下來了，還白白胖胖哩！rdquo;

    一個過來收籃子的女知青聽見了小河村婦人們的議論，笑著道：這話您們可別對盛老師說，也別在外人面前說！rdquo;

    哎呀秀蘭！你來了！rdquo;

    跟女知青打過招呼，婦人們又困惑道：我們又沒說小盛老師壞話，怎么夸小盛老師也夸不得了？rdquo;

    女知青劉秀蘭抱起已經編好的籃子，左右看看，確定侯秀琳不在附近，這才低聲道：有人正恨不得盛老師遭難呢！菩薩是封建迷信，被人聽見您們說盛老師是菩薩，那人指不定就要去舉報盛老師別有用心、自比菩薩！rdquo;

    什么！rdquo;

    幾個婦人大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誰能這么惡毒呀！rdquo;

    欺負小盛老師這么好的人，那得遭天打雷劈哩！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