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大兒子娶秀才閨女讓秋家花光了家底，可秋家還有兩個兒子。小兒子還小，能等，二兒子卻已經(jīng)有十歲了，再過個三、五年也是要娶媳婦兒的。老倆口愁得不行，見人牙子帶著貨物rdquo;在武定村休息，便買了容貌姣好的田桂花給二兒子鐵栓做了童養(yǎng)媳。

    秋家老倆口對田桂花還算不錯，起碼是讓田桂花吃飽了飯穿上了鞋的。田桂花感恩秋家人，對秋家一家都是盡心盡力。秋鐵栓與她是青梅竹馬，又是少年夫妻，兩人婚后感情是蜜里調(diào)油，好得令人眼紅。

    只是田桂花嫁給秋鐵栓的時候到底年紀(jì)太小，第一胎沒能留住。之后就一直遲遲不孕，秋家老倆口在世時都沒能看到二房孫子孫女的臉。

    等秋家老倆口都沒了，秋家大伯和小叔就不斷嫌棄不下蛋rdquo;的田桂花。一年、兩年田桂花還能忍，三年、四年田桂花著實憋了一肚子的氣。好在她總算再度懷孕，還順利地生下了孩子。

    然而，這卻是個不帶把的孩子。

    生了柳綠的田桂花沒氣餒，一年半后又生下了桃紅。剛生柳綠桃紅時田桂花對女兒們還是很疼愛的，她要一心只想要兒子，柳綠和桃紅就該叫招娣rdquo;、招兒rdquo;、盼弟rdquo;、盼兒rdquo;之類的.名字了。

    只是如此一來田桂花免不了又被大伯和小叔時時奚落。秋鐵柱和秋鐵牛總把二房要在你身上絕后了rdquo;、你沒弄死女胎讓女鬼發(fā)覺可以投胎到你肚子里，所以你才生不了兒子！rdquo;的鬼話掛在嘴邊，田桂花聽多了這些鬼話，竟也開始看女兒們不順眼了。

    最雪上加霜的是秋鐵栓在外送貨時遇上了大暴雨，腳下一滑便摔進(jìn)了山溝里。等他被人找到，人已經(jīng)被野狗啃得沒了全尸。

    秋鐵栓是橫死，因為不吉利甚至不被允許葬入族墓。田桂花哪里受得了這種打擊？聽到秋鐵栓的死訊當(dāng)即就暈厥了過去，被大夫看過之后才知道原來自己又有孕了。

    這次田桂花生下的孩子正是秋寶山。

    和兩個酷似其母的jiejie不同，秋寶山一看就是秋家人的長相。特別鼻子下巴那一塊，活脫脫是第二個秋鐵栓。田桂花篤信鬼神之說，認(rèn)定秋寶山的出生一定是秋鐵栓顯靈，自此就像著了魔一樣寵著家里這個獨小子。就是百里聞香rdquo;的秘方都沒傳給遲早會嫁進(jìn)別人家的女兒們，就等著傳給小兒子。

    顧凌霄不是田桂花，她對秋家人沒有感恩也無敬畏，她也不能感受田桂花經(jīng)歷秋鐵栓的死與秋寶山的生時那種過山車式的大喜大悲。在她看來，柳綠桃紅和秋寶山既然都是田桂花十月懷胎后身上掉下來的rou，那就應(yīng)當(dāng)一視同仁。

    另外田桂花的記憶里有幾件事讓顧凌霄頗為在意。

    mdash;mdash;秋鐵栓真的是一時失足自己摔死的嗎？都說秋鐵栓是路遇大雨，腳滑了才摔進(jìn)山溝里的。可當(dāng)時秋鐵栓已經(jīng)把貨送到了地方，他是在回程時遇上的大雨。

    帶著貨上路，必須要保證貨物不被雨水淹了的商人也未必會在大雨天里走山路，又不是不要命了。秋鐵栓性子穩(wěn)重，當(dāng)時秋家又無人知曉田桂花已經(jīng)懷上了身子，秋鐵栓沒道理等不了幾個時辰、一個晚上，非要立刻回到武定村。他的死里透著蹊蹺，可惜田桂花沒看出來。

    且按照田桂花的記憶，秋鐵栓死的時候正是百里聞香rdquo;為二房乃至整個秋家?guī)順O大的聲譽與利潤的時候。

    當(dāng)年買賣田桂花的人牙子是個酒鬼，百里聞香rdquo;的基礎(chǔ)釀法還是小田桂花從喝醉的人牙子那里聽來的。農(nóng)村里哪里有什么閑糧？糊口都成問題了，更別提拿糧食釀酒。要不是秋家老倆口過世后秋家的財產(chǎn)與田地都被大房和三房瓜分的差不多了，田桂花也不會生出釀酒賺錢的心思來。

    釀造百里聞香rdquo;的糧食全是田桂花夫妻兩個一口一口攢下來的。釀酒又不是個能一蹴而就的事情，田桂花夫妻花了好些年、忍著饑餓與嘴饞傾盡了心血才釀出第一壇極致的好酒。田桂花拍開酒壇泥封那天，整個武定村的人都聞見了濃郁的酒香，也因此這酒取名百里聞香rdquo;。

    二房的百里聞香rdquo;先是賣給村人，有村人拿去孝敬了鎮(zhèn)上的親戚，這才漸漸在鎮(zhèn)上也有了名氣。百里聞香rdquo;的產(chǎn)量不高，價格卻是越賣越高，后來秋鐵栓就定期給鎮(zhèn)上的酒樓去送百里聞香rdquo;。

    那段時光是二房過得最紅火的日子。田桂花熬了二十幾年才終于過上滋潤的生活，不想秋鐵栓偏偏這時候出了事。也難怪田桂花會指天咒地，罵這賊老天不給人活路，一顆心也是越來越狹隘。

    秋鐵栓死后，給酒樓送百里聞香rdquo;的活計就均攤到了秋鐵柱和秋鐵牛的身上。這兩人私底下跟酒樓抬了百里聞香rdquo;的價格，田桂花不是不知道，卻覺得自己一家孤兒寡母總是需要男人來撐起一個家的，也就對大伯和小叔私底下的種種揩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大房和三房也不跟二房客氣，暗地里揩油還不算，還和二房要百里聞香rdquo;的分成。且不知道為什么，外面人人都以為百里聞香rdquo;是秋鐵栓寫的方子，聽秋家大伯和小叔說秋家手藝傳男不傳女，便都默認(rèn)百里聞香rdquo;的方子只能傳給秋家的男人。

    由此看來，若不是秋鐵栓出事時田桂花已經(jīng)懷上了秋寶山，二房的心血直接連鍋帶灶都得被大房、三房給端走，田桂花會這樣偏愛秋寶山或許也不是純粹地昏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