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中越生命線（五）

    薛茹整理一下思路，他心里很清楚，中國國內還沒有在軍閥混戰中走出來，國家概念還很模糊，一個成熟的國家，無論是政黨還是國民，他們可以爭奪權力，但國家是共同的，無論想得到多大權力，出發點是維護一個國家的完整統一，以國家利益為中心。

    可是此時的中國，無論哪一個政黨和組織，乃至個人，想的都是個人利益，并不認為那是分裂祖國，把國家概念等同于個人權力，共黨就是要比那些軍閥們先進和明智，當國家處于生死存亡的時候，能放下政治分歧和仇恨，聯合國民黨共同抗日，維護國家主權。

    可太多的人并不這么認為，無論是北洋政府還是袁世凱的政府，為了達到個人權力，都在出賣國家利益，滿清政府甚至割地賠款，證明他們的思想停留在滿人天下，私有財產的范疇之內，并沒有把國家看做全民的，是所有中國人的。

    蔣介石把國家沒看做他自己的，但卻看做一黨的，薛茹手里擁有軍隊，又在國外建立政府機構，不可能不引起蔣介石的擔心。中國人的習慣思維和千年國家思考模式，儒家文化的仁義思想，從來沒想過掠奪和占有，對領土的需求一直無法和經濟利益掛鉤，總是把領土看做面子問題，需要的是臣服，并不是攝取利益。

    天下為公，自我為中心的思想，又讓中國歷朝歷代都把自己看做世界的中心，夢想著拯救全人類，卻忽略了本國民眾的自身利益。對周邊國家看重的是你是否服我，只要對我俯首稱臣，我不但不要你一分錢，還會有大把的賞賜，就連最負盛名的大唐朝也是如此。

    久而久之，周圍的地區只是名義上的番屬國，實際上都是獨立的國家，也就每年進行象征性的派出大臣朝貢，帶去的錢財物資還沒有帶回來的多。從此只要上表稱臣就可以了，完全是獨立的國家政權。

    十年、百年過去，野心和權力欲望讓這些地區走向獨立化，成為一個國家政體。

    當世界政治格局和思想意識發生變化的時候，中國失去了對這些地區的控制。沒有擴張之心，導致從來沒想過進行殖民化，法國那樣的國家被德國打得舉國投降，仍然不忘了控制東南亞和印度支那海外殖民地。

    可中國就從來沒想過。薛茹在越北建立自治政府，蔣介石并沒想到這是薛茹的海外殖民地，想的卻是她有一天回來和自己爭奪天下。

    派嚴本明前來就是想弄清薛茹怎么想的，當然了，有危險就要提前除去，不能等她發展壯大。薛茹已不再是一點政治頭腦也沒有，現實逼得她不得不從更多的政治局面去想問題，對自己占據越北的目的很清楚，當然也就分析過可能面對的問題。

    對于國民黨的國民政府怎么想并不重要，關鍵是法國政府怎么想，越南人怎么想。法國馬上就會自顧不暇，根本沒有能力顧及越南地區，他們想有能力，那是幾年以后二戰結束的時候。越南不是主權國家，一直是法國殖民地，那就是可以被法國統治，也可以被中國統治，何況幾千年他們一直是中國的番屬國，在思想上抗拒的也輕很多。

    再說情報處正在尋找阮愛國，薛茹當然要先除去這個眼中釘，消除以后可能出現的危險。阮愛國傾向蘇聯，以意思形態結成聯盟，本身就不可靠。

    當時中蘇共同支持越共獨立，自己國家在困難時期人民吃不飽穿不暖，卻把幾十億、幾百億的錢支援了越南人民獨立戰爭，可剛剛取得越南統一的黎筍集團就開始侵略中國，吃著中國的大米白面，用著中國的沖鋒槍，卻把子彈射向了曾經幫助過她們，為他們浴血奮戰的中國軍隊和百姓。

    忍無可忍的中國進行了自衛還擊，當時老實的越南又在幾十年之后吞并南海島嶼，投靠了當年入侵她們的美國。所以國家之間只有利益，沒有友情，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對這點薛茹是非常清醒的。

    所以她命令魏明的情報處，在越南尋找一個叫阮愛國的越共組織和人員，一定要找到他，當然怎么辦不是情報處的事，那是喬寒他們的事。

    無論怎么不在乎國民黨怎么想，但薛茹的出發點還是維護中國的利益，國民政府的態度和想法也很重要，何況還關系到抗戰大業。

    她必須讓蔣介石明白自己的真實想法，還不能讓蔣介石知道自己的目的，因為薛茹也不確定蔣介石是否會支持自己。不對外擴張，害怕洋大人是中國人幾百年形成的思想。其實到了二十一世紀，不是還有那么多專家學者談洋色變，怕得要死嗎？崇洋媚外可不是短時間形成的，是有歷史根源的。

    因此薛茹整理一下思路說道：“三個原因很簡單，此時越北是法國殖民地，因此日本不能封鎖法國所屬的沿海港口，如果證實了中國實際控制越南，日本立即會封鎖海防、下龍以及西貢的越南海上港口，我們就失去了從海外進購物資的通道，所以我拒絕國民政府的獎勵。”

    嚴本明暗暗點頭，此種情況國府方面也分析過，認為有可能是這個原因。薛茹當初派人進入越北時，國府也配合薛茹進行免職處理，還通緝她。

    薛茹繼續說道：“這里是廣西，有些忌憚中央軍進入，原因我想戴局長很清楚。如果我接受職務和軍職，恐怕會受到廣西當地勢力的阻攔，不利于保持這條運輸通道。如果雪狐是獨立的，有些人就可能不那么擔心，方便行事。”

    這一點嚴本明更清楚兩廣是誰的勢力范圍，一直拒絕中央軍進入，算是割據地區，此時不過是放下政見共同抗日而已。薛茹有這種想法確實算得上深謀遠慮，讓嚴本明很是佩服。如此年紀就有這個政治頭腦，妖精之稱當之無愧。心里贊同不自覺的點頭贊成。

    薛茹輕輕一笑說道：“第三點我無意當什么官，也無意創造什么權勢，雪狐是為抗戰建立的，他的敵人是日本鬼子。并非是我多么高尚，而是我有自知之明，不是玩弄權術，搞政治那塊料，我只是軍人，在為反侵略作戰。所以國府獎不獎勵無所謂，有前兩個原因相加，所以我拒絕國府方面嘉獎，不知嚴少校認為是否有道理呢？”

    此時嚴本明無話可說，他除了佩服還是佩服。連連點頭：“薛小姐淡泊名利一心為國，在下佩服，一定上報戴局長，薛小姐堪稱軍人楷模。”

    對這樣馬屁話薛茹一笑置之，這些也只有嚴本明這樣的人可能相信，別說蔣介石，恐怕戴笠都不會相信。只能承認此時順從她的意思，暗地支持薛茹有百利無一害。嚴本明問道：“那薛小姐的要求是什么呢？”

    薛茹說道：“雪狐畢竟是中國革命軍，薛茹不想當什么官，可并不代表手下不想，他們流血犧牲為的是報國，可也想個人建功立業，所以希望國府能正常嘉獎有功將士。第二為了方便管理，不讓法國人和日本人找到借口，希望國府方面不要插手，雪狐事情給我們自主權。只要國府方面明白，雪狐還是為國就行。第三，為了保證這條國際通道，國府方面盡可能向越北和廣西移民，增加這方面的人力。”

    嚴本明只是來了解情況，摸清薛茹的思想，并不能做什么決定，也給不了什么答復，所以薛茹也沒有什么具體的方案說出來。誰心里都清楚怎么回事，所以又談論一會，薛茹對嚴本明提出的一些問題，給與答復，然后他離開龍州返回重慶。

    幾天后孫正在河陽返回和王今吾、韋建業達成協議，越北自治政府是越南地區法國總督府治下的自治政府，雙方達成協議，中國的進口物資，通過自治政府的道路運輸到中國龍州，再運輸到德安地區，國民政府支付費用，由越北自治政府負責運輸，同時運輸中國出口的物資到海防港。

    為了減少法國方面麻煩，也為了不引起日本干涉，雙方并不公開關系，越北自治政府是以商業貿易的形成進行。簽訂協議的同時，在海防港的第一批物資起運，通過諒山公路進入龍州，國民政府在德安派出機構接收，第四戰區派出一個軍的兵力駐守德安。

    這個桂南的小城立即變得繁華熱鬧起來，時間過去沒幾天，一切恢復了正常狀態。薛茹根據和嚴本明說的情況，軍事委員會正式對新九軍進行了人員調整和任命。情況大出所有人預料，新九軍軍長竟然是劉遠山，參謀長是李文秀，軍隊的將領也有了一些變化，特別是兩師六團制減少為兩旅四團制。

    兵力大為減少，不但沒有補充兵力，相反還有一批人退役。雪狐新九軍正式編入第十一集團軍，調防德安地區由第四戰區指揮。外人有些不明白，因為崇善大捷很多將領都升官，可軍隊數量減少，很多人離開軍隊。

    很多人表示不滿，認為國府是在打擊報復，埋沒抗戰功臣。可是薛茹并沒有什么表示，一如既往。

    在龍州雪狐軍司令部里，新九軍的旅長以上軍官全在，薛茹還是一身便裝，劉遠山臉上是不好意思表情：“小姐為什么這樣做？”

    薛茹瞪他一眼：“為什么你還不清楚嗎？帶好這支部隊，你們都跟我多年，從戰術上和作戰原則上都很清楚。不要讓軍隊損失過大，和文秀好好配合，戴宗和昌文也都是老人了，對日軍作戰沒什么問題。”

    戴宗說道：“小姐我想和你走，便宜喬寒那小子了。”

    薛茹笑笑：“算了，無論穿什么軍裝那只是外表，一切還是看內心，哪怕你穿上偽軍的衣服，心里想著國家不是一樣嗎？”

    戴宗再沒說什么，因為新九軍脫下了那一身和國軍不一樣的軍裝，換上了國民革命軍中央軍的軍裝，正式歸入中央軍戰斗序列。戴宗這樣說是因為那些被減下來的人并不是真的退役，而是開進越南北部加入喬寒的雪狐總隊，成為一支秘密的海外軍隊。

    薛茹需要精兵，需要減少開銷，所以在越北雪狐正式成軍，那才是真正的雪狐軍，在龍州只有一個護路大隊，也增加了不少軍官，全是從雪狐調入的，人數以增加到近五千人。如果看看裝備沒人敢認為護路隊是地方民團，只不過他們是一身便裝，不穿軍裝而已。

    胡萬松和薛茹談過之后，成為龍州到德安之間的土皇帝，把他那些流氓作風發揮到極致，雁過拔毛。

    趙五福快住在護路大隊不回來了，就是收錢，隨著正式運輸物資開始，海防港和下龍港開始繁忙起來，大小商船從各地涌向這里。各種軍用、民用物資進入，通過諒山公路進入中國龍州，再從這里進入內地。

    薛茹一直忙到過年，才算消停一點。她決定前往越北，龍州這一帶以沒她什么事。畢竟龍州到崇善再到德安有胡萬松和白無玉，從德安到大化有新九軍，再遠就不是薛茹能管得了的。廣西、桂南進入平靜時間。

    日軍方面也只是在進行兵力調動，其實不看情報薛茹也知道，日本在做進攻東南亞的準備，也在積極穩定占領區，南京偽政府正在抓緊建立中。

    歐洲的局勢沒什么變化，德國也在咄咄逼人不斷擴張，英法在積極備戰，亞洲反而沒人注意。和德國瓜分波蘭讓蘇聯并不想和日軍開戰，諾門罕一戰和日本達成協議，蘇聯在減少對中國的支持。

    所以薛茹決定返回越北，歐陽薩日他們不知道準備的怎么樣了。喬寒那邊也不斷來催問，因為喬寒和卡道爾又談了幾次，事情有了新的發展，急需薛茹去解決。

    張洞臨也來信說，有些事情要和薛茹商量，一大堆問題集中在越北，所以薛茹決定把龍州的事情交給胡萬松負責，她返回越北自治政府。

    “報告”隨著一聲報告胡萬松進來，很生氣的把帽子摔倒桌上：“小姐快想個辦法，我受不了了。”

    這家伙很少來找薛茹，膽大有頭腦，還真沒他處理不了事，弄得雪狐內部十分不滿，認為這個人不可靠，眼里根本沒小姐，什么都自作主張，可薛茹偏偏很信任他。只有趙五福和孫正知道胡萬松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看他的樣說道：“怎么了，還有你胡司令解決不了的問題。”

    胡萬松苦著臉說：“飛機啊！，鬼子陸軍沒問題，可我沒辦法對付飛機。商業運輸隊已被轟炸好多次了，如今都不敢運輸。那些王八蛋竟然讓我包賠，快想辦法，否則通道會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