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桂南風雨（一）

    龍州縣城里氣氛十分緊張，百姓有些驚恐，膽子小的已開始逃離，膽子大的或者舍不得家業的和無處可去的，都在到處打聽鬼子進攻的情況。日軍向南寧進攻，西路日軍已占領隆慧地區，距離龍州只有幾百公里，很多逃難的百姓涌向崇左和龍州，從扶綏傳來的消息，國軍又一次失敗，不斷向南寧撤退。雖然每天都有戰斗，戰場也相當激烈，但中國軍隊不斷后撤。

    日軍第5師團第9旅團在戰車大隊和炮兵聯隊配合下，共計一萬多人，向前猛攻，有些日軍以突擊進扶綏，謠言滿天飛，南寧守不住了。

    這次進攻龍州，主要是因為南寧通往龍州的公路。這條公路是廣西行營主任薛茹修成的，不是新修的公路，是在原來的道路上擴寬平整加固。

    一條不是太好的公路變得相當不錯，因為這個年紀不大的主任對百姓很好，修路期間槍斃了十幾個克扣糧食，打罵欺負民工的人，在當地百姓中傳為佳話。

    南寧、龍州的人都知道這個傳奇一樣的少女主任，但大部分人都沒見過。一個神秘的女孩，能當這么大官，還是為民做主的清官，在南寧周圍已然流傳了很多版本。這個有狐貍精稱號的女孩，也成為人們茶余飯后談論的資本。什么妖狐化身，仙女投胎轉世，中國老百姓發揮了他們豐富的想象力，把薛茹從人的地位上升到神仙的地步。

    那些被薛茹處理過的人，則是極盡所能的造謠，什么妖精、魔鬼、狐妖、迷惑男人，吃人心，喝人血，殺人為樂。仙女與魔鬼同時出現在薛茹的身上，讓她一時成為廣西名人。

    可在公路通車不長時間，傳來驚天的消息，薛茹被免職，什么官員也不是，還成為叛軍。

    這一下污蔑的詞大行其道，雖然那些民工還說她好，但也不敢公開說，畢竟薛茹投敵了。聽說是跑國外去，漸漸地沒有人再談論薛茹。如今日本人大舉進攻，就是因為這條道路，為什么老百姓當然說不清楚。為什么一條公路引來日本人大舉進攻，不是一些大字不認識幾個的農民知道的。

    不過很快又有新的傳說，這條公路鎮壓了妖魔，它幫助日本人占領中國，被狐仙鎮壓，所以日本人要占領這條公路放出這個妖魔。

    這一來中國百姓害怕了，果然日本人進來，后果不堪設想。鬼子燒殺搶掠什么都干，中國百姓死傷無數，各地的游擊隊和國軍在拼命阻擊日本人，這證明什么？證明薛茹是好人，是一個好妖仙，只是國民黨不知好人心，把她迫害走了。日本人知道雪狐不在，才敢大舉進攻的，要是雪狐在，他們哪敢來。

    對于老長官白崇禧又回來，相反百姓并不是多高興。這些天因為沒有薛茹的消息，老百姓開始打聽上哪能把雪狐找回來，只要她回來，鬼子是進攻不了的，因此各地寺廟里有不少上香的人，在請求狐仙回來。

    薛茹對這些并不知道，她從河陽秘密進入龍州。雖然知道國民政府對自己的通緝不過是一種姿態，但還是低調一點，只是帶領警衛穿便裝進入龍州，龍州是邊陲小縣城，有些破舊。由于從越南的諒山公路通過這里，大批的戰略物資運往內地，讓龍州也繁華起來。人口比一般地方多，各種買賣也很多，大部分是為旅途準備的旅館飯店。

    耕地不多的龍州還是很富有的。日軍的目標就是這條公路，當然占領南寧后下一個目標是龍州，有點頭腦的都明白，所以逃往這方向的人并不多。可是從這里可以逃進越南，日本人是不敢進攻越南的，那是外國，是紅頭發大鼻子的法國人地盤，所以還有大部分逃到龍州，想通過這里進入越南躲避戰爭。

    龍州城里人口激增，到處是拖家帶口衣服破舊的人，龍州縣政府縣長關應培有些焦頭爛額，他也不知道怎么應付這種局面。日本人要進攻這里，可國民政府軍隊大多集中在南寧方向作戰，龍州只有一個保安團，再就是龍州民團，總加起來不過四千多人，武器也不多，大部分還是長矛棱標，彈藥更是不足。他向第七行政督察區報告，也向南寧行營報告，都沒有回音。也是，日本人正在進攻南寧，哪有人管他。

    他也想撤出龍州前往上金縣，但督察區專員孔憲臣先走了，讓他留守龍州。這里是公路的必經之路，關應培也不敢離開，他度日如年，哪有心情管這些難民，弄得縣城里一片混亂，到處是生事的流氓和惡棍，百姓更加困難。

    大街上根本看不到警察，有點能耐的早就開始準備跑。龍州城里到周圍，壯族占百分之七十以上，還有滿族、侗族、彝族，不過大部分是壯族人。他們的民族習慣很接近漢族，只是有自己的民族習俗，民風也很彪悍，一般人也不敢惹他們。

    因為督察專員跑上金縣去了，很多有錢有勢的也跟著跑了，讓龍州更加混亂。關應培以沒心情管這些，他只能等，告訴保安團長白壯，把那一千多民團收進保安團，組織起來，如果日本人進攻就保護縣府的人撤退，那些百姓他管不了。

    很多少數民族的人也聚集起來，紛紛組成自己的民團保護山寨，準備自保。一時間龍州城里子彈和槍支成為最貴的東西，有錢都買不到，那些打獵的土槍、鳥槍也升到幾十大洋一支，苗刀更是爭搶的東西。

    薛茹和范鐵柱、蕭明花、喬麗娟以及韋東這些人一進入龍州，立即被很多人盯上，因為這二十幾個男男女女身上都有槍。這可是好東西，一看他們的打扮就是漢家人，那些有點勢力的開始想是不是把這些人的槍搶下來。

    看到他們虎視眈眈的樣，連薛茹都有些奇怪，韋東是壯族人，也是薛茹進入廣西后弄到身邊的警衛隊長，因為他是本地人，有很多和當地人打交道的事他出面，說是警衛隊長還不如說是薛茹的副官。薛茹問道：“韋隊長這是怎么回事？”

    因為修路的事，韋東沒少陪薛茹來龍州，對這里也算熟悉，也認識關應培和孔憲臣，更認識龍州保安團長白壯。以前龍州并不這樣，這是為什么？見薛茹問就說道：“我找人問一下？”

    二十幾個人來到一個還算不小的酒樓前進去，本來不想耽誤時間，薛茹要盡快到縣政府見到關應培，聯系第七十七師看看他們什么時間能到。

    桂南戰役薛茹并不知道，只是知道昆侖先大捷，那是和臺兒莊、萬家嶺并稱的抗日三大勝利，也就是因為昆侖關大捷，才知道這個桂南戰役，但詳細經過并不清楚，龍州日軍是否占領薛茹也不知道。

    再說歷史好像不一樣了，原歷史中當然沒有薛茹當什么廣西行營主任，也沒有雪狐總隊存在，現在誰知道怎么回事。薛茹先知先覺優勢正在消失，她只能自己分析判斷。根據作戰常識，日軍發動此次戰役的目的就是截斷中越邊境通道，而諒山公路就通過龍州，日軍一旦占領南寧，不可能不進攻龍州，這也是薛茹命令新九軍趕往龍州的原因。

    在南寧有兩個集團軍，白崇禧重新成為行營主任，又有張發奎第四戰區，薛茹一個什么也不是的叛軍，白崇禧、張發奎都不會聽自己的，就連新九軍郭靜初能不能聽命令自己還不知道呢？但劉遠山、賴昌文能聽令薛茹知道，所以她不打算進入南寧。再說南寧是日軍主攻方向，不和日軍進行城市爭奪戰是薛茹的作戰原則，消滅日軍有生力量，尋機殲敵才是目的。為此她命令新九軍向龍州集結，準備尋找機會消滅第5師團。

    當接到郭靜初的電報時同意了他的方案，知道郭靜初不想和國民政府公開對抗，也就同意把一部分廣西兵進入南寧參加戰斗，大部分人趕往龍州接受薛茹指揮。

    龍州的情況太詭異，薛茹也要先弄清情況再說，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只有這二十多人警衛，還是很危險的。新九軍到達前還是要先安全一些，也就進入這個山鄉酒樓休息一下，等韋東弄清怎么回事。

    薛茹她們都帶槍，特別是那十多個警衛都是雙槍，還有幾個是沖鋒槍，裝備精良有男有女，老板不認識那個方箱子是干什么的，但內行人明白那是電臺，由曲少四報務員背著。

    二十幾個人身后都牽著馬，身份讓老板不敢惹，趕緊招呼。薛茹她們并不想吃什么，只是休息喝點茶水。韋東出去后時間不長返回來，把他了解的情況一說，薛茹皺眉說道：“關應培是不是也跑了。”

    韋東說道：“沒有，但這家伙什么事也不管，只是在忙活他的保安團，準備逃跑。小姐我們趕緊去保安團駐地，龍州此時太危險，是這些人沒把握，如果有早就搶奪槍支了。我們人太少了，城里大部分是少數民族，他們是不聽那一套的，什么都敢干。”

    薛茹對這種情況太了解了，別說這個時候，后世那么穩定的國家，一些區域自治的邊區少數民族一樣沒人敢惹，何況這個時代。說道：“既然關應培還沒離開，我們不用去保安團，直接去縣府，聯系賴師長他們，看看什么時間能到。”

    韋東點點頭剛站起來，突然在外面沖進來二十幾個人，什么槍都有，把薛茹他們圍起來。中間踱步進來一個壯漢，三十幾歲古銅色的皮膚，頭上包著頭巾，一身壯族人的打扮。黑色的衣服和長袍，一雙修飾的布鞋，腰里是一把苗刀，手里拎著一把二十響德國盒子炮，腰間還有斜掛著四個彈夾。

    他一進來左右的人分開，都微微躬身施禮，他傲慢的看了一眼薛茹這些人說道：“我也不想啰嗦，也不廢話，交出你們的子彈槍支，我放你們走，如果不答應那就全殺了。”

    薛茹沒少和這些人打交道，知道這些少數民族，雖然民風彪悍粗魯，但他們都很淳樸也很講理，信守承諾，有時一句話很講信用，也能遵守自己的諾言，很看不起說了不算的人，也對他們的恩人十分感激。

    在薛茹當行營主任，修建南寧到龍州公路的時候，對他們很照顧，也能盡力公平的處理民族之間的矛盾，很得大多數的壯族人好感。見這個人雖然言語狂野，但并不令人厭惡，身上還有一股正氣，臉上露出一絲笑容說道：“你是誰，我們漢家有言，寶刀贈烈士，紅粉贈佳人，說出你的名號，用槍干什么，如果是英雄我會雙手奉上，還不只有這些，如果不干正事，那就看看我手中槍答不答應？”

    薛茹這些人一點害怕的神情也沒有，此時二十幾個人手下的槍全都出來，子彈上膛對準周圍的人。薛茹并沒有拔槍，而是一臉淡定的侃侃而談。

    這個壯漢是巴洞鄉的頭領，在龍州一帶很出名，他勇敢仗義連龍州保安團的人和當地陸軍也不敢惹他。因為為人仗義，在龍州周圍也很有人緣和名聲。

    他叫白無玉，很漢人的一個名字，卻長得粗獷和健壯，和名字不一樣，猛一聽還以為是文弱書生呢？見到長相嬌美的薛茹，一雙大眼睛閃過一絲精光，哈哈大笑起來：“你們漢家女兒有這樣的人，如此有膽氣，佩服！沖你我也不為難你們，英雄我不敢稱，但龍州地界提起我巴洞鄉白無玉還真沒誰敢說一個不字，交出武器子彈，我不但放你們走，也可以保護你們的安全，在龍州地界提到我白無玉沒人敢動你們，槍對你們沒用。”

    薛茹在南寧是行營主任，因為修路沒少來龍州，大名鼎鼎的白無玉當然聽說過，但身份地位相差太大，所以也不認識。上下打量了一下說道：“不錯，果然名不虛傳，算得上英雄人物，不過你還沒說要槍干什么？”

    看到薛茹贊嘆他，白無玉有些得意，又爽朗的一笑：“哈哈，過獎了，不過你想也沒用，我有未婚妻，小姑娘，你太小了，還是把槍給我吧！龍州地界我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