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南昌攻防戰（二）

    薛茹靜靜的聽姜恒介紹戰場情況。其實對于南昌守衛，軍事安排作戰方式很簡單，對于軍級、師級的部隊來說，當然不用安排怎么打，否則還要那么多高級將領干什么？

    作為作戰單位的上級，下達的只是作戰目標和作戰目的，是一個大框架之內的作戰計劃，所以姜恒只是著重介紹了日軍的情況和中國軍隊的兵力部屬，以及前敵指揮部和戰區的要求。

    一直到姜恒說完，薛茹也沒有說一句話，而是看著羅卓英和姜恒，那眼神和表情就是一副也不明白的樣子，讓羅卓英一陣來氣。

    其實羅卓英心里清楚，就連姜恒也明白，那不過是不想執行命令的借口。可薛茹那一臉帶有天真和不解的表情讓人發火都不能。忍不住羅卓英還是問道：“難道你也不理解？”

    薛茹使勁的點頭說道：“不明白。”

    羅卓英絕對不相信薛茹不明白，因為作戰太簡單，就是阻擊日軍攻占南昌，阻擊一天算一天，因為中國的戰略方針是空間換時間，和日本拖。南昌沒有到最后關頭是不能放棄的，這有什么不明白的，生氣的說道：“什么地方不明白？”

    羅卓英也沒辦法，薛茹并沒說不執行，只是沒有明白作戰意圖，也只能說她笨，不合格當一名將軍，并不能說她抗命。再說薛茹雖然是少將，那只是她的軍人地位和待遇級別，并不是職務。其實這些根本不必要和薛茹說，因為她不管任何軍隊，所以才忍下來問她哪不明白。

    薛茹說道：“羅司令，我有幾個不明白的地方，第一，南昌這樣守你認為能守多長時間？面對日軍一個旅團的重炮，一個師團戰車部隊，三個師團的步兵，一百多架飛機，別說不清楚，那樣請恕我直言，你也就沒資格指揮軍隊，因為你不知道怎么堅定守城部隊的軍心。所以，我想羅司令一定清楚能守多長時間。”

    這話說的即不客氣，又讓羅卓英無法反駁，如果他說不知道，那就承認自己沒資格指揮，難以服眾，也確實難以讓軍心順服。如果說知道，他確實不知道能守多長時間。

    見他不回答，薛茹也不逼他回答，接著說道：“第二點，堅守還是進攻，軍事作戰總有一個作戰目的。以空間換時間，那是整個抗日戰場的戰略目的，并非是南昌的戰役目的。我想這一點羅司令還是清楚長期目標和短期目的的區別，用一個全國性的戰略目標來處理南昌一個短期戰役目的，為什么？所以我不明白。”

    薛茹的話讓羅卓英心里震動，這個問題其實很多國軍將領根本沒有想過，就算是想，也是一閃而過，因為那不是他們想的問題，是蔣委員長和軍事委員會想的問題。作為前方將領，他們只是打好自己的戰斗就行了。今天薛茹提出來的問題，根本不是他能回答的。

    同樣，薛茹還是沒有追問，而是說道：“羅司令，抗戰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中國人是多，比日本多出三四倍，但那只是看到人口基數，并不是我們的軍隊比日本多出四五倍。訓練一個合格的士兵得需要多長時間，最快也得半年時間，但是以傷亡超過日軍十幾倍的兵力，卻只是堅守十幾天一個月，羅司令，我不知道誰有這個能力十天半個月能把一伙不會用槍的農民、工人訓練成合格的士兵，如果不能，這樣消耗下去抗戰的最后結果是什么？”

    這筆帳誰都會算，就連姜恒也插嘴說道：“薛小姐，難道我們不抗戰嗎？”

    薛茹搖搖頭：“我沒說不抗戰，但是要講究方法，也就是戰術運用。我們不指望一比二消滅鬼子，但起碼也應該一比一和鬼子換，那樣我們才能憑著強大的人口基數和不斷的兵員，最終打敗鬼子。否則把士兵送上戰場，讓他們面對飛機大炮的屠殺，我不知道意義何在。作為將領，士兵信任我們，把生命愿意交到我們手里，聽從命令去拼命，但作為軍隊指揮官卻不珍惜他們的生命，明明知道是送死，還理直氣壯的認為自己有理，羅司令我認為那不是指揮作戰，是在犯罪，是愧對良心，是對不起手下的士兵。”

    薛茹的話確實夠狠的，通篇沒有一句說羅卓英無能，卻說他明明知道還讓士兵送死，是故意的。

    羅卓英如果說他沒辦法，那就是承認自己無能，不配來指揮，如果認為自己有能力，那就是有意讓士兵送死，如果這些話傳出去，足可以引起士兵嘩變。他用有些想殺人的眼神看薛茹。

    薛茹來的這一路上，早想過了，戰爭不能再這么打下去，每一戰都是比日軍高十幾倍的傷亡，上海日軍損失七萬多人，國軍損失三十三萬，南京日軍損失五萬人，國軍損失七萬多，那還是最后一戰，雪狐暫編軍就消滅了兩萬多鬼子，如果是原來歷史上，國軍損失十萬，日軍損失不足一萬多人。

    徐州最后是中國軍隊損失二十多萬，日軍傷亡僅三萬多人，武漢也是一樣，歷時四個月，國軍損失高達二十多萬，日軍也僅僅傷亡三萬七千多人，如果不是雪狐的江北作戰，恐怕日軍傷亡兩三萬人。

    這樣的戰斗還不包括華北、山西戰場，如此消耗下去，薛茹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如果沒有太平洋戰爭，中國抗日可能真的失敗。中國只是比日本人口多出四倍，可戰場損失達到了接近十倍，最低也是五到七倍的差距，想一想也知道結果。所以，她一定要讓這些國軍高級將領明白，以空間換時間不是這樣換，持久抗戰，不是用人員傷亡拖時間，應該像中共那樣，以消滅鬼子保存自己發展壯大為目的。

    對國軍這些將領，為國犧牲不惜以身殉職的精神，薛茹佩服和尊敬，但是錯誤的思想并不能因為值得尊敬而贊同。深思熟慮之后，她才決定給薛岳電報，用飛機把她送到南昌來，否則她根本可以一封電報讓雪狐不進南昌。

    以兩萬多一個軍的兵力，就算是抗命，誰也沒辦法，這就是尾大不掉的原因。為什么對那些軍閥沒辦法？就是因為稱為軍閥，就已經不是幾百人、幾千人，是幾萬人十幾萬人。

    既然有了諸多的想法，也知道羅卓英和薛岳都是一心抗戰的人，在南京雖然對自己也不滿，但最后還是能和蕭山令他們一起來女子學院見自己，商量南京問題。足見羅卓英的思想和頭腦以及心胸，如果不了解這點，她才不會冒險進南昌呢，要防備出現唐生智那樣無恥的人，把自己真槍斃了。

    恐怕再沒有那么好的運氣，能讓范鐵柱再救自己一次。這次可是把他們留在桂林，自己一個人回來的。羅卓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啞口無言，但薛茹沒有激動，也沒有蔑視，而是平靜的看著羅卓英，讓他好長時間狠狠的吐出一口氣：“好吧，你說怎么辦？”

    薛茹夸張的用手拍拍胸脯：“羅司令，你嚇死我了。”

    羅卓英冷著臉說道：“為什么嚇死你？既然害怕，為什么還要說？”

    薛茹說道：“賭，用我的命賭，羅司令是有氣度和頭腦的人，應該不像唐生智那樣，如果羅司令真像唐生智那樣，我只好認命了。”

    這也等于變相的夸羅卓英，讓他臉色緩和一些：“羅某豈是他可以比的，說出你的計劃和打算，我們沒有時間了，日軍明天必然發動進攻。”

    薛茹說道：“羅司令，我想問一下，你是打算短期保住南昌，還是打算長期保住南昌？”

    “這不是廢話嗎？”羅卓英說道：“這是中國領土，當然是永遠保住南昌，為什么這么問？”

    薛茹說道：“如果想短時間保住南昌，我就用一種辦法，依靠現有的兵力讓日軍根本無力進攻，只能暫時圍困。如果想長期保住，那就需要動用整個戰區的兵力，徹底粉碎崗村寧次進攻企圖，讓他們南昌進攻失敗，以后不再敢覬覦南昌。”

    如果讓日軍徹底失敗，那當然是人人都想的事。羅卓英說道：“都說說，如果可行，我找薛司令商量去。”

    薛茹點點頭：“羅司令，日軍是三個師團加上一個炮兵旅團一個戰車師團，單以南昌周圍的半殘部隊不可能消滅他們，雪狐也做不到。但是只要摧毀他們的戰車和大炮就可以在一定時間內讓日軍不能進攻。但是以日本的國力和軍事力量，很快還會再次發動進攻。另一個辦法就是放棄南昌，把鬼子引進來，在南昌城里讓鬼子覆滅，他們如果損失兩三個師團，我想，別說他們再進攻，恐怕就是想進攻沒有幾個月的準備時間也是不可能的。”

    但羅卓英有些不明白，為什么是放棄南昌？再奪回南昌恐怕不是國軍能辦到的，就問道：“為什么是放棄南昌？日軍一但占領這里，恐怕再想反攻就難了。”

    薛茹很是自信的說道：“那可不一定，這要看羅司令下多大的決心，消滅日軍一兩個師團，恐怕自身傷亡也不會小了，再說，也要能頂住上面的壓力。”

    姜恒是參謀長，說道：“薛小姐打算使用在葉家集的戰術，日軍還會再上當嗎？”

    薛茹笑笑：“那是宋軍長同意傷亡兩萬人換來的代價，一萬五千人啊，那樣的傷亡，我也不想再打。”

    葉家集戰斗是薛茹永遠的心痛，一戰之下，一萬五六千人陣亡，連傷兵都很少，太殘酷。一場大戰役，歷時幾個月，傷亡可能十幾萬，那樣可以接受，但是一次就是一兩萬人的死亡，薛茹受不了，何況還是她親手送上戰場的。

    羅卓英說道：“那好，就這么辦，我去找薛司令，讓你指揮南昌作戰。難道我不如宋希濂嗎？這次有可能讓鬼子留在南昌一兩個師團。”

    薛茹沒想到羅卓英有這魄力，也很高興的說道：“多謝羅司令信任，薛茹不會讓你失望。”

    羅卓英對姜恒說道：“給薛司令電報，報告情況，南昌城里的事情，請薛小姐指揮安排。”

    姜恒也不知道薛茹為什么這么把握，但還是立正說道：“是。”

    薛茹說道：“那我也就不客氣了，羅司令，讓第三十二軍撤出南昌，讓第七十九軍的兩個旅也撤出去，同時讓南昌市府和江西省政府的人全來司令部。”

    這讓兩個人很奇怪，怎么讓兩個軍的部隊撤出去，難道雪狐想自己打？再說和地方行政官員有什么關系？

    薛茹說道：“把鬼子放進來，只有利用城市巷戰才能讓鬼子的炮兵和戰車失去作用，如果打巷戰，其他軍隊沒受過訓練，幫不上忙，反而傷亡過大，白白消耗兵力，城里有雪狐自己足夠了。”

    羅卓英心里猶豫一下，放棄南昌是要被埋怨的，一但奪不回來，那就是責任。但雪狐還在堅守，也就點點頭說道：“可以。”

    薛茹說道：“薛司令在萍鄉，我想羅司令把指揮部撤往撫州，撤出南昌的部隊在撫州集中，而修水防線的各部隊向湖南和鄂北集結，把第七十四軍和第一集團軍準備好，一但有命令，立即反撲回來，把日軍圍殲在南昌城里。”

    沒有詳細的計劃，羅卓英和姜恒并不清楚薛茹打算怎么辦。姜恒擔心的說道：“我擔心日軍并不能全部進入南昌，他已然在外圍布置防線。”

    薛茹自信的一笑：“那都沒用，崗村寧次無論怎么指揮，想玩戰術，中國人是他祖宗。”薛茹這樣一說，也讓兩個人信心大長。

    羅卓英同意是因為他清楚，即使自己不同意，在幾百輛戰車，幾百門大炮，幾百架飛機的強攻下，南昌也實在是難以守住，那還不如讓雪狐弄去，失守也有話說。

    幾個小時以后，南昌城里開始熱鬧起來，因為南昌是省會，這些高官先開始逃跑，百姓哪能不怕，東西南三面城門大開，百姓蜂擁的逃出城，托家帶口，大人叫小孩哭。因為時間短，沒有不害怕的，情況和南京一樣。

    但南京還有三五天時間，可南昌只有一夜時間，雪狐總隊十二個團根本不足構筑什么工事，他們安排些什么沒人知道，但是四個城門和城墻上全開始安排布置，每個方面三個團。

    第三十二軍和第七十九軍保護省府官員和主要機構，隨著百姓出城。南昌警察局和保安團全體出動，把百姓分成三個方向從三個城門向外撤退。這回不行，不想走的也不行，全部驅逐。東西也不讓帶，等于被軍隊驅趕出家園。

    日軍因為和外圍各軍隊作戰，只有101師團和106師團的一部分突破贛江，攻擊到南昌城下，也只是在北面逼近，其他三面還無能為力。

    第106師師長松齋藤彌遠和101師團長大野和順兩個人接到報告，一陣哈哈大笑。中國人逃跑了，看來明天可以大搖大擺的開進南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