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橫渡長江（三）

    夜晚冷風吹過的江面上，幾艘不大的小漁船停在蘆葦和草叢中，每條小船上是十幾個人。這是戴宗的特戰(zhàn)大隊第三中隊，中隊長叢文森是在江邊上長大的漁民孩子，對水性和cao舟比較內(nèi)行。所以，這一次，別人沒得到這個任務(wù)，他帶領(lǐng)自己的三中隊來執(zhí)行。

    看著遠處的江岸碼頭上日軍的哨兵，叢文森對身邊的小隊長王明說道：“通知兄弟們換裝，第一小隊從岸上接近，第二小隊從水面接近，記住紀律，不許開槍，全部刺刀解決。”

    王明點頭：“明白”低聲吩咐身邊的士兵，時間不長，其中一個小隊的人涉水登岸，在岸邊換上衣服。這十幾個人立即變成了日本人，順著江岸邊向蕪湖碼頭走去。

    駐守蕪湖的是日軍第18師團第23旅團第55聯(lián)隊，因為他們距離馬鞍山最近。而兇名卓著，戰(zhàn)力沖天的暫編軍、雪狐總隊，就在他們邊上，讓聯(lián)隊長野副易德大佐十分緊張。

    日軍一個聯(lián)隊只有三千多人，可暫編軍是兩萬來人，別說他們戰(zhàn)斗力很強，就算是一般的部隊，野副易德大佐也沒認為自己一個聯(lián)隊可以打過一個軍。

    但他也有依仗的地方，那就是中國軍隊也不敢進攻他。在蕪湖有一個長江艦隊的炮艇分隊，同時在蕪湖機場，還有十幾架飛機，馬鞍山周圍也有部隊，但沒有先進攻，為什么？因為日軍也發(fā)現(xiàn)，沒有準備充分，冒然進攻很可能失敗。

    所以，命令周圍部隊進行圍困。這里地域很小，難以養(yǎng)活兩萬軍隊，而這支軍隊也得不到補給，很難持久。

    盡管野副易德大佐擔心，也只是加強防御，并沒有害怕到不行，相信中國軍隊只要不能一夜攻占蕪湖，他們就再沒有機會。同時也清楚，這支部隊是想過江，哪有那么容易？

    方面軍下令，利用長江艦隊和陸軍優(yōu)勢搜繳一切江邊的船只，大部分都被毀掉。中國百姓，長江上的漁民是不是打漁活著，他們不管。沒有船，看他們怎么過江。

    南京方面的畑俊六也很放心，再說聽報告，暫編軍打算造船，那可是太滑稽了。那就讓他們造船好了，小木船能過江嗎？如果沒人管還可以，可長江上的炮艇和巡邏艇也不是擺設(shè)。

    所有日軍將領(lǐng)是沒法和薛茹比頭腦的，來自于信息爆炸年代的有知識青年，開闊的思路，不是這些人能想象得到的。當打算北渡長江躲開鬼子的時候，薛茹的頭腦中就有了怎么過江的辦法。如果不是想到辦法，她也不會這么做。會拼著傷亡也向皖南和江西撤退，決定向北渡江也就是她有辦法。

    長江邊上的準備終于完成，而日軍竟然放松了警惕，給了自己半個月時間，那當然是準備妥當。今天夜間就是開始行動的時候，而最先行動的是特戰(zhàn)大隊的第三中隊。

    站崗的日軍百無聊賴的在碼頭巡邏，從沒想過會被偷襲的事，薛茹他們的手法又這么特殊，所以，他們更想不到了。

    日軍只是想著怎么封鎖長江，怎么截毀船只，但他們怎么也想不到，薛茹把眼睛盯上的是長江上日軍的長江艦隊輪船。

    王明的小隊大搖大擺的過來，站崗的問道：“站住，口令。”

    王明他們哪知道日軍的口令，張嘴就罵道：“八嘎，我都不認識。”他用日語這么一說，站崗的哨兵還真的一下愣住了。晚上天黑，他上哪看清來人是誰，本來軍事cao典規(guī)定，沒有口令，誰也不行。但事出突然，而王明的這句話明顯是認識自己的人，他想等到近前看看是誰。

    薛茹打造特戰(zhàn)隊的想法一直就沒斷過，她原來是想自己領(lǐng)著雪狐特戰(zhàn)隊縱橫天下。可她的官升的太快，已然沒機會親自帶隊，但也沒斷了加強自己的特戰(zhàn)隊。把不合格的逐步調(diào)入軍隊，用表現(xiàn)最好的戴宗和魏明組成了特戰(zhàn)大隊，但人數(shù)不是太多，只有二百來人，分成三個中隊。

    這不是真正的特戰(zhàn)隊，卻是從上萬士兵中層層選拔，挑出來的熱血青年，有文化，聰明，有頭腦的士兵，也有各方面人才。

    不能不說薛茹受后世電影的影響很大，她還沒有真正的進入過特種兵，所以并不知道真正意義上的特種兵作戰(zhàn)。

    她的這個特戰(zhàn)大隊是特工、間諜、刺客、殺手和軍隊士兵的集合體，其實已超出了特種兵的含義，更多的地方像特工部門。

    就這樣一個不倫不類的特戰(zhàn)大隊，里面可以說人才濟濟，什么樣的人都有。就是選拔嚴格，弄得上萬士兵中才選出不到二百人，他們是真正的精銳，年齡也相對大一些。

    其中的譚川身手最好，以閃電般的速度向前，鬼子哨兵剛想看清過來的人是誰，但眼睛一花，隨后感覺到的就是脖子發(fā)涼，這把匕首鋒利的在他咽喉劃過。

    一點聲音也沒有，他倒下。王明一擺手，十幾個人向岸邊的鬼子船上走去。長江艦隊第三分艦隊其實沒有大船，長江上也用不上，中國海軍已沒什么像樣的船，連他們的軍艦都沉入長江。

    江陰一戰(zhàn)，船艦損失殆盡，長江已是日本人的天下。所以，在蕪湖最大的船，連驅(qū)逐艦都沒有，只有最重的一艘炮艇，八百來噸，再就是幾十噸、百八十噸的小炮艇和巡邏艇，還有大部分是小火輪。就這些內(nèi)河航道的船只，也不是中國漁船能抵抗的。

    其實蕪湖有這么多，還是為了封鎖暫編軍調(diào)過來的。大小船只三十多艘，人員是五百多人，一艘巡邏艇上也就十幾個人，只有那艘最大炮艇神宮丸號上面是一百多人，一個中隊的樣子。

    從碼頭登上一艘巡邏艇，干掉哨兵，王明他們終于展開手腳，從一個鬼子口中得到口令，暗殺開始了，一時間血光崩現(xiàn)。即使鬼子發(fā)出叫喊聲也沒用，這不是陸地兵營，叫喊聲能讓夢中的士兵起來戰(zhàn)斗。

    這是輪船上，即使被驚醒，反抗也是徒勞的。他們不可能是這一伙特意挑選出來，身手不凡的特戰(zhàn)隊士兵對手。沒有了士兵的看護，周圍隱藏在水面的一個大隊也登上這些船，事情出奇的順利。戴宗發(fā)愣：“我說魏明，那個最大的怎么辦？”

    魏明說道：“屁話，小的到手了，那個大的當然不能放過。”

    戴宗說道：“我們只有一百多人，沒人會弄那么大的船，再說，總隊長要快，沒時間了。”

    魏明看著那艘龐然大物的神宮丸號炮艇，心疼的說：“那只好炸毀了。太可惜了，咱們沒有海軍，否則有一艘這樣的船多好。”

    戴宗說道：“心疼什么，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這回過江，好好訓練，讓總隊長弄一些海軍出來。我他媽搶兩艘巡洋艦，咱也在長江上威風一把。”

    魏明說道：“瞧你那點出息，長江上威風個屁，上大海上威風去。弄兩艘航母，上日本威風去。我見過，那可是大家伙。”

    “吹牛，還航母呢，別說了，快，派人炸毀那個大的，其他的開走。”

    立即有士兵潛伏登上神宮丸號，這回省事了，不用殺鬼子，把帶來的炸藥按上，把導(dǎo)火索留長一些，點燃后人就跳江，游回其他船。幾分鐘之后，長江上日軍艦船突然發(fā)動，離開碼頭，順流而下，去馬鞍山邊上的趙家漁港。

    身后是發(fā)生劇烈爆炸的神宮丸號炮艇，炸藥的爆炸地點，當然是彈藥艙和燃油箱，還沒等戴宗他們離開多遠，那些太小和太大的十幾艘船，伴隨著鬼子士兵一起沉入江底。

    在蕪湖的鬼子聯(lián)隊長野副易德大佐不明白怎么回事。他是陸軍，長江艦隊是海軍，他派兵了解情況，但江邊沒有了船，看著沉沒的大船，其他艦隊消失在黑夜江中。

    此時，馬鞍山趙家港江邊上，宋希濂他們是吃驚加疑惑，因為長江水面上，不少能有十幾米長，幾米寬的大木排，很粗的原木，一剖兩半，用大鐵句子連在一起，做成一個個大木筏漂浮在江邊。岸上燈火通明，無數(shù)的火把把江邊照亮。一白天的時間，準備差不多半個月時間的東西，全部運到江邊。此時，士兵正在往上面搬東西，幾個大一點的木筏上，把汽車也開上去。

    蕭山令不明白的問道：“薛總隊長，用人如何才能劃這樣大的木筏？怎么過江？我沒看到船帆之類的東西。”

    他這一問，暫編軍的高級將領(lǐng)都看薛茹和伍宇昭，薛茹說道：“急什么？我當然有辦法過江，通知當涂的第一團斷后，其他部隊登上木筏，準備過江。”

    宋希濂板著臉說道：“我是軍長，連我也不匯報？你要干嘛？快說，到底怎么回事？”

    薛茹一點也不害怕，知道宋希濂沒正形的一個軍長，也不知道他哪根神經(jīng)錯了，總是和自己開玩笑。自己也就不和他嚴肅：“急什么？你看。”

    順著薛茹的手指，岸上的人都大吃一驚，因為上游方向出現(xiàn)燈光，那是日軍艦船。這還了得，此時，江岸上可全是軍隊，如果被日本的船沖過來，幾輪小炮，那個慘就別提了。

    剛剛吃驚，但看到薛茹一點也不驚慌，雖然還沒明白什么意思，但也不再吃驚。近了，江面上二十來艘小火輪和巡邏艇向江邊開來，上面的燈光一明三暗打出信號。

    薛茹對伍宇昭說：“戴宗他們不賴，成功了，發(fā)信號，讓他們靠岸，軍隊開始渡江，天亮前，一定完成。”

    傷員加上士兵，這可是兩萬來人，一夜渡完，也太嚇人了，但這時候誰也不說話，看著這些火輪靠岸。薛茹對宋希濂說道：“宋軍長，上船吧，還用我請你啊？”

    宋希濂反應(yīng)過來：“原來你早有準備？好，竟然不和我說，讓我擔心，你等著。”

    薛茹一笑：“你也沒問我啊！這不是給你個驚喜嘛。你們先走，我和第一團最后一批過去。”

    蕭山令說道：“還是我留下吧。”

    薛茹說道：“不用爭了，你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岸后要趕緊離開江岸，我有辦法弄船，卻沒辦法弄飛機，天一亮，鬼子就能知道，一切等過了江再說。”

    幾個人都不爭了，因為他們發(fā)現(xiàn)確實不知道薛茹要干什么，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只好登上輪船。

    二十幾艘小火輪用繩子拖著長長的木筏向江北岸開去，這樣當然快不了，火輪拖拽的太多，每個木筏上的人都是好幾百人，每個輪船上也坐滿了人。

    不過，照這個速度，三五次就能把人全部渡過江，這也是有算計的，蕪湖有多少日軍的船，這邊做多少個木筏，一次能拖幾個，這些是薛茹、伍宇昭、李文秀他們研究不知道多少遍的，可是有計劃的準備。如果不是因為這些，戴宗他們怎么會把多余的船全都炸毀，只是開回來這些船。

    天空開始見亮了，最后一次船靠上江岸，從當涂已然撤回的第一團藍汛周指揮士兵上船，李文秀喊道：“張久，把小姐的車弄上去。”

    張久說道：“放心吧，我不上船也把車弄上去，快點張忠，還有油桶，沒油我開個屁車？”

    他的話引來大家一陣笑聲，每個人都放心了，半個多月時間，終于渡過長江，也就安全了。

    站在船的甲板上，迎著江風，看著發(fā)亮的天空，薛茹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高興。

    暫時是安全了，但這才三七年年末，再過幾天才是三八年，距離四五年還很遙遠。江北就安全嗎？好像安徽大部分都被占領(lǐng)了。中國淪陷了多少地方，淮南大地也很快被鬼子的鐵蹄踐踏。壓在心里的那一股仇恨又升上來，眼里仿佛又看到六子那不甘心的眼睛。

    薛茹有些麻木了，這才多長時間，十月初，十二月末，才三個多月時間，別說其他部隊，就是薛茹身邊，多少士兵她根本不認識，轉(zhuǎn)天就消失了。也有些幾個小時前她剛剛知道名字，但隨后那個名字就出現(xiàn)在陣亡烈士名單上。

    薛茹嘆口氣，心里說不上的沉重。看看身邊的這些人一臉興奮，薛茹不知道抗戰(zhàn)勝利那天，還有誰活著，可能包括自己也會記錄在名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