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絕地反擊（六）

    天完全黑下來，南京城里變得靜悄悄。這是江南之地，可也是冬季時間。冷風吹過，天空陰沉，云層很低，有時風聲過后，夾雜著雨滴一起飄落，讓這個飽受戰火的古都名城，蕭剎冷清。

    偌大的城市，從六七十萬人口，銳減到十幾萬人，又是分散在全城之內，確實看不出有人，雙方軍隊倒是不少，但也街壘分明。

    沒有離開南京的人，是各種各樣的原因，也有一些認為中國軍隊必敗，投降日本人也是不錯的選擇。對于這樣的人來說，沒有什么民族和國家意識。

    特別是中國的百姓，誰讓他們過得好，誰就是好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老百姓才不管那么多呢。“孩子自己的好，老婆別人的好”自己的父母永遠沒能耐，別人都是有個好爹，羨慕嫉妒恨是常情。

    小農主義思想是非常自私的，自己過的不好，也想把別人拉下來的思想，永遠看著別的人家好。

    逆來順受的思想和習慣，讓他們并不想抗爭。幾千年的封建統制，讓國人習慣了賞賜，并不是爭取。

    南京城里的人逃跑大多數，并不是認為日本多壞，而是擔心子彈不長眼睛，傷到自己。躲出去投親靠友，臨時覓地暫住，打算等局勢平穩了再回來。

    一開始，薛茹想讓蕭山令強制把南京城里的人遷出撤離。可是，在幾天的撤退中，薛茹竟然聽到奇怪的論調，埋怨國軍多事。既然打不過人家，為什么要打？根本不管百姓死活。如果把南京讓給日本人，不就沒有戰爭了嗎？

    一了解，這樣的思想竟然不在少數。在大部分百姓看來，不管誰當官，反正不是他們當官，最后還不是被人管，日本人也不見得比現在的國民政府差。

    聽到這個報告，沒把薛茹氣死。一來氣，不再建議所有人撤離，自愿的就安排他們撤走，想留下的隨便。

    畢竟還是害怕的人多，也有一些明事理的最先開始撤離南京。跟風隨大流也是國人的特點，加上有意宣傳，南京大批的人離開。

    當南京展開最后決戰的時候，據不完全統計，能有十幾萬留下的人。對這些人，薛茹確實沒管，而是該怎么布置怎么布置，作戰計劃中并沒有什么避開平民區，也沒有什么顧忌。

    這種安排讓日軍有一種錯覺，那就是這些留下的人，是堅定的抵抗分子，他們和守軍一樣，是抗日的。進城的日軍表現了他們兇狠的一面，從城門開始，到進攻停止線，幾乎見人就殺，很多房子也被燒毀。

    剩下的人是什么心理，薛茹不知道，但此時聚集在城中心的百姓就不少。無論什么情況下，來氣也好，憤恨也罷，薛茹不那么冷血，不能看著自己的同胞被殺。她如此急著離開，也和這些有關。

    如果日軍全面轟炸，軍隊能殺出去，但南京城里這十幾萬人就完了。自己消滅日軍之后，他們是不是會報復百姓，薛茹也不知道。

    如今，城里只有這些人，日軍能殺光他們嗎？想都不用想，那不可能。即使會殺光，又怎么樣？歷史上可是三十萬啊！

    第6師團第11旅團，四個聯隊集中在這一片區域，他們的第47聯隊遭到沉重打擊，被擊斃了接近兩個大隊，對中國軍隊造成的傷亡卻很小。

    此時，谷壽夫中將已然知道，他碰上的是最難斗的雪狐總隊，給自己造成這個傷亡也就不奇怪了。

    對雪狐的忌憚，讓他沒有冒然進攻，而是聽從派遣軍的命令，集中部隊，把炮兵聯隊帶進城里，進行布置。

    準備明天和空軍配合，用重火力把守軍陣地摧毀，面對這樣的進攻，看看號稱狡猾如狐的雪狐大隊有什么辦法。

    絕對實力面前，一切詭計都沒有作用，這就是日軍將領此時的心理。既然面對的是雪狐，谷壽夫就不能不萬分小心，夜晚被攻擊的可能性極大。

    所以，他不敢分散兵力，師團部在最后面和輜重炮兵在一起，前面是兩個旅團的兵力，形成兩個重兵集團。

    其實，這時候進入中國的日軍常設師團并沒有那么多人，因為在本土留下種子部隊和留守兵力，每個師團也就一萬多人，不足兩萬，加上分守占領區的一些兵力，進攻南京的日軍雖然是五個師團番號，但兵力也就五萬多人。

    加上炮兵聯隊，戰車聯隊和輔助兵種，進攻南京的兵力也不過七萬多人。在五個方面被阻擊，一天之內，幾個方向總計傷亡高達七千來人，這是日軍難以承受的數字。也是朝番宮鳩彥王要用重炮，飛機摧毀守軍的原因。

    谷壽夫中將的第6師團采用了密集駐防，兵力相對集中的戰術。把配屬給他的戰車大隊，布置在外圍前面和步兵在一起，只有一夜時間，前沿指揮的旅團長松田國三少將，命令士兵不要休息，嚴防雪狐的偷襲。

    日軍陣地上，機槍、迫擊炮和后面的炮兵都嚴陣以待，只要發現進攻夜襲的中國軍隊，絕對讓他們有來無回。

    在一個還算不錯的民宅之內，谷壽夫和參謀長佐佐木吉良，研究完明天的進攻戰術就倒下休息。連續進攻，日軍部隊也十分疲憊，從上海到南京，為了阻住大本營那些政客的嘴，盡快結束對中國的戰爭，日軍幾乎不顧后勤給養跟不上，快速進攻，連戰役修整時間都沒有。

    雖然命令下達，但人還是難以挺住，冷風中的日軍，留出足夠的警戒崗哨和巡邏隊，也把暗哨布置的很遠，認為安全的部隊軍官，尋找空房子休息去了。

    特別是常岡寬治大佐，今天他可是傷亡慘重，對這個紅絲巾的雪狐，有了深深的恐懼。

    所以，他的部隊最警覺，也構筑了臨時陣地。日軍飛機幫不上忙，但偵察機還是可以了解很多情況的。再向前，街道上都是障礙物，戰車很難通過，也會給日軍進攻部隊造成很大的問題。

    他們哪知道，那些街道上的街壘，并不是阻擊用的，只是一種擺設，吸引日軍進攻的，真正的殺傷來自兩側的建筑。也就是這些布置讓常岡寬治上當，他沿著街道進攻，傷亡都是兩側冷槍造成的。

    在距離日軍防線陣地一千多米的距離，擔任這次主攻的第二中隊在街道上潛伏著。四條街道上，八個中隊，已然全部就位，他們是突擊部隊。

    根據作戰計劃，雪狐總隊是縱深穿插，把日軍部隊攪亂，給三十六師進攻創造條件，進攻戰不能靠近發動進攻，強行突擊，面對機槍，擲彈筒的阻擊，傷亡是最重的。

    雪狐把這樣的任務留給自己，三十六師是圍殲，這讓鐘彬他們佩服的同時，也有一些不服氣。雪狐大隊竟然小瞧三十六師，兩個旅長向四個團長下令，不能輸給雪狐總隊，進攻一定要猛，行動一定要快。

    在雪狐身后就是嚴陣以待的三十六師官兵，不能不說德械師裝備好，每個班有一挺輕機槍，班長排長都是沖鋒槍，警衛隊大部分配備手槍。

    根據薛茹的要求，重機槍全部留下，迫擊炮也不用，機槍開道，沖鋒槍突擊，刺刀集結作戰，全面圍殲。

    此時，在第6師團的三個方向上，中國軍隊已經是上萬部隊，和第6師團不相上下，而且進攻部隊沒有輔助兵種，沒有后勤部隊，都是快速突擊部隊，這是很少見的。

    在每個團的背后，都有大批的擔架隊跟隨，這種打法還是第一次。一萬多人的部隊，進攻的只有六千多人，而每個方向擔架隊竟然有一千多人，主攻方向竟然把指揮機關，機要人員全都變成了擔架隊。

    作為第一尖刀的劉遠山，因為在阻擊巷戰中表現最好，這一次擔任了尖刀部隊。

    沒有得到雪狐戰旗的肖勇，把自己的手下小隊長一陣臭罵。可向文斌的話讓他無話可說，指揮官要審時度勢，小心謹慎沒錯，過于小心就會失去戰機。第一中隊就是因為太小心了，讓日軍有機會后撤，所以，盡管傷亡很小，但戰果卻不大。

    劉遠山是抓到機會，果斷出擊，用日軍不熟悉巷戰的優勢，發動快速全面打擊，以相同的傷亡，卻換來重大的戰果，弄得肖勇無話可說。心里埋怨自己，被薛茹誤導，變得有些膽小。

    這一次，他在另一個方向為突擊部隊，雖然也是先進攻，但卻是在劉遠山的后面發動進攻，第一中隊的幾個小隊長也不服氣，一個個都盯著劉遠山他們的方向，手槍機頭張開，沖鋒槍的防塵蓋打開，連手榴彈的安全帽都擰開了。這一次，讓所有人看看，第一中隊得不到雪狐戰旗，也要拿下這一次的血狼戰旗。

    他們也不知道總隊長怎么想出來的，干什么不一次性拿出來，血狐狡猾，血狼兇悍，這個戰旗當然不能交給別人。看喬寒那小子的樣，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勢。

    縱深穿插，分割，快速突擊，當然是誰兇猛誰勝利。肖勇嘴角是冷笑，低聲對身邊的謝英說道：“魏明那小子報回來的消息，鬼子師團部在后面，開始進攻，不顧一切向里殺，指向師團部，活捉谷壽夫，看看誰還和咱們搶。”

    謝英說道：“小心點，賴昌文也鬼著呢，別讓他搶先了。他們可是在側面，比我們距離近。”

    肖勇說道：“嘿嘿，賴昌文比我還保守呢，主要是喬寒，這小子最鬼，他又隨著第二中隊后面。”

    謝英說道：“我有個辦法，能保證是我們的。”

    肖勇說道：“什么辦法？快說，沒時間了。”

    謝英在肖勇耳邊說了一遍，肖勇點點頭：“行，你還真聰明，就這么辦。”

    兩個人說完，向下面幾個小隊長交待怎么作戰，當然目標是谷壽夫，要是抓一個中將、少將，那是誰也比不了的。肖勇盯著謝英說道：“注意，想辦法給我把軍刀弄來。”

    謝英壞笑道：“又想討好總隊長吧？小心點藍參謀，他可是近水樓臺先得月。”

    “哼，他小子敢和我爭，我就和他決斗，小白臉一個。”肖勇不服氣的說道：“敢和我搶老婆，找死。”

    “行，算你厲害，連這個也敢說。”謝英笑著說道：“敢不敢當面說？”

    肖勇說道：“那有什么？不過，我的錢好像不夠。”

    謝英說道：“別擔心，兄弟們都支持你。不過，這次好像沒機會了，根據命令，我們打完要迅速撤離，來不及打掃戰場，便宜三十六師那幫孫子。”

    肖勇搖搖頭，他不知道，薛茹不像是愛錢的人，怎么非要自己有房子有車子有錢呢？他哪知道，這是薛茹的小心眼，一方面是難為他，另一方面是想看看肖勇的品行。再有，也不想拒絕他，畢竟薛茹沒什么讓這些人死命跟隨的資本。

    用這樣的方法，有些卑鄙，但薛茹別無選擇。她自認出發點是好的，不是為了私利，是為了抗戰。謝英還要說話，肖勇一指遠處：“準備，進攻開始了。”

    確實，幾百米的遠處，天空出現了一個紅色信號彈，在漆黑的夜空中，顯得特別明亮。

    隨著信號彈升起，正面進攻的劉遠山神經一下提起來：“兄弟們，準備。”

    這個信號彈太突然，日軍陣地上的哨兵也發現了，一般這都是進攻的信號，日軍陣地上一片哨聲，沉睡中的士兵抓起槍，跑進陣地。戰車兵開始登上戰車，可是，前面靜悄悄的，什么動靜也沒有，遠處的暗哨也沒有消息，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