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撤退（二）

    對于南京城里的變化，城外的日軍并不知道，雖然幾十年時間，日本特務滲透進中國內部千千萬，還無法幾個小時之內知道如此保密的軍事計劃。

    朝香宮鳩彥王中將在舉行會議。在日軍看來，明天就是占領南京的時候。光華門，中華門，通濟門和中山門已經被日軍幾次突破，城里的守軍拼命作戰，才阻止皇軍進入南京，這證明他們已經是強弩之末。

    明天就是總攻，皇軍已經有了充分的準備，調集了一百多架飛機，四個重炮聯隊，一個戰車聯隊，打算依仗強大的武器，一舉占領南京。

    對于占領南京由哪支部隊主攻，日軍部隊也有分歧。原因很簡單，這是巨大的榮譽，進攻南京總共是五個師團，研究一下午時間，為了平衡關系，決定每個師團派出一個聯隊，分別由五個方向進攻。

    第6師團進攻中華門，第9師團進攻光華門，第16師團進攻太平門，第114師團進攻水西門，第3師團進攻上元門。這樣就是每個師團都會得到進入南京的榮譽。

    對這個安排，最不滿意的就是第16師團和第114師團，他們面對的有可能是雪狐總隊。雖然根據情報水西門和太平門是第七十四軍，可白天已經讓他們見識到什么是厲害，心里有些沒底。

    最高興的是第6師團，因為中華門這里已經有三處城墻倒塌，出現大段的缺口。有一個地方戰車都可以過去，簡直不廢吹灰之力。

    同時第9師團的吉住良輔也很是得意，光華門的抵抗是最堅決的，但傷亡也就最大。中國軍隊絕對抵抗不住戰車和飛機大炮的強攻。

    一直到夜間，日軍散會，朝香宮鳩彥王向派遣軍司令松井石根報告，明天一早發動總攻，一定能占領南京。這對日軍來說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八月十三號開始進攻上海，今天是十二月十二日，四個月時間，占領中國首都，雖然沒達到三個月滅亡中國，可也差不多。

    這不僅是戰績軍功的問題，是整個軍隊的榮譽問題，每個師團都使用剛剛補充完整的聯隊，準備為自己的師團爭得這次榮譽。

    更多的低級軍官和士兵在憧憬著發財和發泄，從上海到南京，一路上幾乎不受限制，jianyin燒殺一路。這可是中國的首都，看到撤退疏散的百姓都沒有帶什么東西，也沒有大批的物資運出城。那就是中國人只想保住人命，東西物資應該還在城里。

    在躍躍欲試和極度興奮中，日軍部隊一夜等于沒有休息好，天剛一亮就起來集合部隊，準備開始進攻。

    第6師團的谷壽夫中將是最積極的，他也相信自己的師團可以最先進入南京。這一次先頭部隊是第11旅團第47聯隊，由聯隊長常岡寬治大佐親自指揮。谷壽夫和參謀長佐佐木吉良大佐也親臨前線，給進攻的第47聯隊鼓勵。

    常岡寬治大佐躊躇滿志，這個榮譽落到他的頭上，其他聯隊長一定不滿，畢竟前期的拼命進攻都是其他聯隊進行的。

    使用新聯隊，保持戰斗力是日軍的共同想法。城里的中國軍隊沒有投降的意思，那就是他們想頑抗到底，戰斗也必將激烈。所以每個師團都派出最精銳的聯隊。

    上午七時整，隨著天空第一批飛機到達，南京城南面的城墻和城內開始天翻地覆。日軍幾十架飛機對城墻以內縱深幾公里的距離內進行狂轟濫炸。

    與此同時，炮兵聯隊的重炮也開始轟擊，剎那間整個南京城南陷入到硝煙和爆炸中，簡直就是世界末日一樣。進攻的五個聯隊以及指揮官都舉起望遠鏡觀看，每個人嘴角都是得意的笑容。

    本來就殘破的城墻在航空炸彈和重炮炮彈的爆炸中倒塌，磚頭瓦塊到處飛舞。從七點開始一直到八點三十分，日軍整整進行了一個半小時的飽和炮擊和轟炸。南京這座幾百年的古城，在爆炸中成為廢墟。

    隨著命令下達，日軍戰車開道，步兵跟隨，兵分五路向南京進攻。每一個日軍官兵都相信，抵抗將是輕微的，這可不是只轟炸城垣陣地，縱深幾公里之內被夷為平地。中國軍隊現在只能是尸體，即使他們躲開，也會在幾公里之外。

    確實如此，在原來就倒塌的城墻缺口，第47聯隊第1大隊進入南京城。指揮進攻的是大隊長宮本竹下中佐。一千多人的一個大隊，排成散兵狀態前進。

    宮本竹下中佐是謹慎的人，他也不想陰溝里翻船。戰斗已經到了最后勝利的時候，傷亡太大不但沒有功勞還會被恥笑。

    炮彈轟擊和飛機轟炸，畢竟不能，每一寸土地都炸到，還是小心一些。

    他這面很小心，其實進攻的第9師團第36聯隊長脅坂次郎大佐也很小心，畢竟遭到過中國軍隊強力阻擊。他們都這樣，第114師團和第16師團就更加謹慎了。

    畢竟昨天被消滅的差不多一個聯隊。今天面對的有可能是讓日軍有些膽寒的雪狐總隊，所以進攻更加小心。

    還有一點是末松茂治中將不滿的地方，那就是飛機和重炮主要支援正南面的進攻，他們這邊成為牽制力量。可又說不出來，畢竟昨天失敗，損失相當大。

    還有一點就是，他們隸屬于第10軍，不是上海派遣軍。朝香宮鳩彥王當然是照顧自己的部隊。

    盡管這樣，進攻太平門的中島今朝吾中將也不滿，他認為這是把榮譽交給了第6師團和第9師團。這當中唯一不置可否的就是第3師團，他們進攻的上元門臨近下關方向，必須占領幕府山才能進攻上元門。

    這段距離即使沒有阻擊也沒有其他師團快，所以相反并不著急。命令一個聯隊向幕府山進攻，另一個聯隊向上元門方向進攻。

    昨天的會議一開完，薛茹和蕭山令就趕回薛茹的指揮部。這里已經成為南京的指揮中心，蕭山令把自己的司令部也遷移到這里。衛戍區司令部已經等于不存在，唐生智宣布，南京衛戍區司令部遷移到浦口。

    會議剛剛開完，他也就帶上司令部的人員向下關撤退，從那里坐船渡江趕往浦口和第三戰區司令部會合，指揮南京的部隊撤退。

    作為留守的蕭山令，自然成為南京最高指揮官，薛茹這支阻擊總隊，也就是殿后的部隊。

    其他部隊根本就沒等，對于會議上薛茹一言不發，蕭山令也一句沒問，唐生智一句都沒交代，雙方的矛盾誰都看得出來。

    大部分將領認為，薛茹根本就不會聽，阻擊那是扯淡。所以基本都沒有遵守時間，天一黑就撤出陣地，向各自的方向轉移。

    第66軍是在城里準備巷戰的，根據命令他們在麒麟門出城向土橋鎮方向突圍，在天王寺方向向休寧集結。第八十四軍也是一個方向，在歙縣集結。

    這個方向還有教導總隊，可唐生智的計劃明顯有問題，三支部隊在一個方向突圍，竟然沒有統一指揮，也沒有統一的規劃，集結地點竟然不一樣。

    沒有突擊部隊，沒有掩護部隊，沒有斷后的部隊，所以每個軍都是各自為戰。這樣混亂的計劃，薛茹不懂沒有說，其他將領也沒有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當返回部隊后，第六十六軍根本沒打招呼，立即從麒麟門出城，利用夜間在日軍縫隙中穿過，向句容方向撤退。第八十四軍也是一樣，但被日軍發現只能激戰突圍，被完全擊潰。

    就是日軍發現城里的中國軍隊逃跑，所以朝香宮鳩彥王才判斷一定能占領南京。第八十四軍和第六十六軍雖然都是廣東粵軍，軍服卻不一樣，日軍判斷這些雜牌部隊想逃跑，守衛南京的應該是國民政府的中央軍，戰斗力還是很強的。所以集中飛機大炮進行狂轟濫炸，希望碰到的阻擊輕一些。

    對于這些薛茹沒權過問，也沒有資格管人家，只是和宋希濂保持聯系，把挹江門打開，放部隊過去，同時組織船只盡可能運送士兵。

    剛剛黑天，三處通道就傳來消息，第七十一軍，七十二軍和教導總隊，根本沒有按著計劃從正面突圍，而是根據唐生智的口頭命令向下關撤退。

    看著蕭山令苦澀的臉，薛茹笑笑：“算了，這樣也好，我們也不用堅持太長時間，宋軍長有準備，一夜時間應該能完成渡江，不會影響我們渡江。”

    蕭山令除了佩服就剩下奇怪，這一切明顯能看出來，薛茹提前就知道會這樣，否則不會一直要求集中船只，保證撤退線路。

    知道南京守不住，早晚得撤退。這還可以解釋，是戰略眼光和對局勢的判斷。可竟然能知道撤退計劃，還知道這些將領不會遵守命令，這不是眼光的問題，也不是軍事能力的問題，是妖精的問題。

    即使薛茹是軍事家，是天才，有些事情她也不會知道。同樣參與薛茹計劃的蕭山令，當然是震驚加奇怪。

    一夜時間過去，誰也沒有睡覺，都忙了一夜時間。蕭山令說道：“看來基本沒問題了，可惜王師長和馮師長他們也撤走了，我們只有這些部隊，無法守住兩側城門。我建議還是不要阻擊了，我們也撤退吧。”

    “誰說的？敢小瞧我？蕭司令不地道”隨著話音王耀武和馮圣法在外面進來。

    蕭山令吃驚的說道：“俞軍長不是說你們撤走了嗎？他的軍部已經半夜就過江了。”

    王耀武哈哈笑著說道：“我們答應薛總隊長，要是撤退會通知的，哪能不辭而別。”

    馮圣法也說道：“那是，這是機會，就這樣把南京給他們不是便宜了鬼子。既然有后退之路擔心什么，教訓一下他們再走不遲。”

    蕭山令說道：“確實，二位抗戰之心讓人佩服。根據命令第三十六師和第二軍團要最后撤退。只要長江還在我們手里，就沒有后顧之憂。”

    按計劃，今天日軍再進攻，兩側的第七十四軍阻擋日軍一天，正面的鬼子在毫無阻擋的情況下，就會鉆進薛茹給他們布置的死亡地帶，消滅一部分鬼子，然后再撤退也不遲。

    幾個人很高興，打開地圖，研究第五十一師和五十八師放棄城墻，在城內利用這幾天準備的巷戰工事，遲滯左右日軍前進，薛茹他們的三個暫編軍警團和一個雪狐總隊，就會讓正面進攻的兩個日軍師團遭到重創。

    正研究的很起勁參謀喊道：“蕭司令，三十六師電話。”

    蕭山令接過電話一聽，臉色當時大變，吃驚的問道：“宋軍長，你堅持住，我們馬上研究增援。”

    看到他的樣，幾個人都吃驚的看著他。薛茹問道：“怎么了？”

    蕭山令氣得把手里的鉛筆折斷：“徐源泉，我要向委員長告他，怕死鬼，軍人的敗類。”

    說完接著說道：“徐源泉的第二軍團竟然連夜撤離烏龍山要塞。江防要塞第三營，被日軍海軍陸戰隊進攻，全部殉國，烏龍山要塞失守。日軍第3艦隊逆江而上，進攻幕府山陣地。海軍艦隊封鎖下關江面，我們退路被斷，宋軍長在阻擊鬼子登岸。同時遭到第16師團進攻，被前后夾擊。”

    “啊？！”指揮部里的幾個人都吃驚的張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