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夜襲嘉定（一）

    嘉定城外，一公里的地方，黑暗中，整個雪狐大隊第一團和教導總隊兩個營，靜靜的潛伏在這里。太倉距離嘉定近，又是提前行動，所以早早的就到達這里。

    謝承瑞隨著第二個營到達太倉，接管全部教導總隊第二團。經過十幾天戰斗，第二團也傷亡不小。但他實在不明白，一個多說能有十六七歲的小女孩，為什么會有這么高的軍事作戰水平。

    藍汛周是學過高級參謀指揮的人才，自己在法國學習五六年時間，回國后又在軍官學校學習進修，竟然無法和薛茹相比。

    她的戰術之靈活，對日軍作戰習慣之了解，都讓人匪夷所思。要是整個淞滬戰場都是這樣的作戰指揮，日軍能占領上海嗎？可惜，她只是一個非正式的少校大隊長。

    現在兩個團相加還有兩千來人。但是沒有重武器。嘉定雖然算不上高大城墻，但沒有重炮，沒有重武器，進攻城墻陣地，也是非常困難的。

    雖然謝承瑞是上校軍銜，但前敵指揮部的命令，竟然是接受雪狐大隊指揮。只要能打勝仗，對謝承瑞這樣的人來說，聽誰的都無所謂。

    到達這里之后，藍汛周這個少校參謀長，還是很尊重他的，和原來第35團團長季民三個人密切配合，竟然頂住日軍進攻。

    此時兩個團都是一條紅絲巾，正式列入雪狐大隊。季民沒有再提第35團這個番號，而是自稱雪狐一團。謝承瑞他們原來就是教導總隊第二團，也自然變成雪狐二團。

    看著遠處漆黑的夜空，謝承瑞擔心的問道：“薛大隊長到底怎么想的？即使我們消滅第101聯隊，這里也不可能堅守。昆山一旦失守，我們將被包圍。”

    藍汛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第16師團一個聯隊已經接近太倉，第13師團的第14聯隊也得到兵力補充。

    謝承瑞和季民、藍汛周他們都明白，第101聯隊估計也是在等待時機。要是進攻就是三面進攻，太倉部隊絕對是被包圍消滅的下場，所以電告薛茹，太倉絕對守不住。

    本以為薛茹會讓他們退守昆山，然后向蘇州或者無錫方向轉移。接到這個命令的時候，三個人都是一愣，怎么是向嘉定潛伏前進，難道要奪取嘉定？

    可奪取嘉定毫無意義，這是為什么？這么長時間都是接受來自昆山薛茹指揮，也就沒有抗拒。天一黑，整個部隊悄然放棄陣地，撤出太倉，向嘉定趕來。

    三個人研究很長時間，也沒有研究明白這是什么戰術，這樣做的意義在何方。最后只能等著薛茹到了問問才能知道。不過三個人很期待，因為他們也沒有研究明白要干什么，當然鬼子也就算不到。

    “報告”站崗的哨兵帶過來一些人，為首的正是魏明。一路上趕路累的氣喘吁吁，給藍汛周他們敬禮之后說道：“大隊長隨后就到，命令兩個團分成四個營，分別向嘉定四個城門靠近，潛伏前進，盡可能不讓日軍發現。”

    三個人一愣，藍汛周問道：“大隊長呢，怎么作戰？”

    魏明說道：“每個城門方向都有人接應，當打開城門之后，部隊向城里沖殺，全殲日軍第101聯隊，在城中心匯合。各部隊在城門前接受武器彈藥。大隊長說，只要告訴你們，發揮手槍威力，和日軍近戰，巷戰，不給日軍炮兵和重機槍發揮的機會，他們就是失敗，怎么打您們都能明白。”

    三個人叫過來教導二團第一營營長吳幼元中校，藍汛周簡單說一下手槍近戰戰術，這些人都是久經沙場的指揮官，當時就明白這樣戰斗該如何指揮。

    時間已經不多了，立即展開行動。季民帶領一個營進攻東門，藍汛周帶領一個營進攻南門，謝承瑞進攻西門，吳幼元帶領他的第一營進攻北門。

    部隊迅速散開，向各自的方向趕去。與此同時，薛茹身邊的整個大隊也接近嘉定。

    四個中隊立即向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潛伏前進。距離城門四五百米的時候，和藍汛周他們的部隊會合。

    謝承瑞畢竟和雪狐大隊接觸時間不長。他進攻的方向是嘉定西面，當他到達的時候，聯系上已經到達這里的雪狐特戰中隊。

    戴宗低聲說道：“謝團長，我們負責炸開城門，掩護你的士兵攻進去，任務就完成。我們還有其他任務，所以就得撤出。”

    謝承瑞也不知道薛茹的計劃是什么，只要能攻進城里就行，點頭答應。擺手命令營長向前匍匐前進，堅決不能發出聲音。

    當謝承瑞他們接過武器彈藥的時候發現，每一次作戰，薛茹都是有針對性的，竟然帶來一百五十支毛瑟手槍，每把槍備彈六十發。同時配屬十幾挺輕機槍，這都是近戰武器。

    薛茹有這些武器彈藥，也是她和李延年要的，是一個師的裝備和大部分撤離昆山的部隊的裝備。雪狐雁過拔毛一樣，基本手槍和子彈都被留下，長槍都帶走。

    恐怕現在雪狐大隊是中國所有軍對中，裝備手槍最多的部隊。戴宗他們號稱特戰中隊，當然是最好裝備的中隊。擺擺手，金百利他們立即有五十多人向前靠近。

    接近城墻一百米的時候，并沒有停還是不斷前進。當到達五六十米的時候才停下來，五十支步槍對準城上。

    身后跟進的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前進，很快一百多人排成一個長蛇陣，前面第一個士兵已經爬到城門下面。

    嘉定這個縣城不算大，但絕對是名城。不但它歷史悠久，文化薈萃，物產豐富，交通便利，最為出名的是歷史上發生在這里的大屠殺。

    清兵將領李成棟，占領這里之后，為了打擊南明政權，忘記他也是漢人，憤恨嘉定堅守不投降，在嘉定進行三次大屠殺，被殺的百姓、明軍達到兩萬多人，一個人口不足三萬的縣城，幾乎是十不存一，到處是鮮血和尸體。

    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嘉定三屠，也是滿清無論怎么粉飾他們的歷史合法性和進步之說，也抹不去的兇殘暴戾行為。

    三百年的歷史，滿清融入漢民族之中，成為中華民族的一員，他們雙手沾滿漢人無辜鮮血的事實，也被掩蓋，沒人敢提起。當清朝滅亡之后，很多懷念的人，也給這個慘劇找到各種理由推脫。

    嘉定這個被屠殺一空的城市，幾百年時間，它重新站起來，也又一次迎來侵略者的屠刀，可嘉定失去原來的血性。滿清的奴化教育，特別是近百年的屈辱和軟弱，讓整個國人都失去了抗爭的血性。

    此時嘉定就沉默在這種恐怖的寂靜之中。堅守這里的國軍退走，城里的士紳和財主，他們很是自覺的舉著膏藥旗，迎接進入嘉定的日軍。

    他們以為用友好的姿態，能換來日軍的善良。可是奉行武力至上，想靠著血腥殺戮摧毀國人意志，達到完全征服中國目的的日軍，照樣是大開殺戒。尋找各種理由槍殺城中百姓。

    很多已經放下武器的傷兵，被日軍抓出來槍斃，那些收留傷員，支持堅守嘉定的百姓，也被冠上反抗日本的理由被刺刀殺死。

    幾百年之后，嘉定又一次迎來殘酷的殺戮。短短幾天時間，嘉定城里血流成河，成為人間地獄。

    城里還剩下不多的百姓，已經麻木，他們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只能保持沉默。

    占領嘉定的第101聯隊長加納治雄大佐，把他被消滅大半個聯隊的怒火，出在中國百姓身上。以征糧為名，在嘉定城里進行無恥的搶劫。就連嘉定周圍的農村也不能幸免。

    城外的百姓開始逃亡，可城里的人卻沒地方逃，只能等著死亡。國軍全面失敗，連軍隊已經失去勝利的心思，何況百姓。國家再也管不了他們，希望在這些人心里消失。

    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中國人心里的不屈意識是不會淹沒的，總有不怕死，敢于抗爭的熱血人士。

    城內西北角的一處民房之內，幾個人低著頭，一盞昏暗的油燈，也就能看到一點輪廓。每個人臉色都是朦朧的，可身上那一股仇恨和憤怒，仿佛實質化一樣。壓抑、沉默、憤怒充斥著這個很小的房間。

    其中一個年輕人低聲說道：“楚組長，這樣下去不行，我們很難再藏下去，不行就和鬼子拼了。”

    一個三十來歲的人瞪他一眼：“我說的話都白說了是不是？”

    年輕人低下頭，這個被稱為組長的說道：“我們是黨員，不管什么艱苦環境，都要堅持斗爭。中央的指示，我們當前的敵人不再是國民黨，是日本侵略者。抗戰是長期的戰斗，要學會保存實力，沒有兵力怎么抗日？以后在國軍面前，我們已經沒有必要再隱藏身份。躲過這段時間，盡快成立游擊隊，給嘉定百姓希望，告訴他們，中國還在抗戰。”

    其中一個北方人說道：“國民黨能相信嗎？一群廢物，要是我們有那些裝備彈藥，怎么會失敗？”

    “陸歡，你是老黨員了，不要說這么沒有水平的話，鬼子太強大，國軍失敗也是諸多原因，不是他們無能。我已經傳達了上海特工委的意見，新四軍已經整編完成，正在開赴抗日戰場。我們要集中發展武裝力量，發動百姓，支持抗戰。抓到機會離開這里，搞到槍，組建游擊隊。開展抗戰斗爭。”被稱為組長的很有水平，耐心解釋道。

    陸歡點點頭：“一雄，對不起，那就是我們可以和國民黨合作了？”

    被稱為一雄的人笑笑：“要認真學習，深刻領會，新的形勢，讓我們要有清醒的頭腦，分清誰才是敵人。現在全國團結，統一抗戰的時候，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其實換下頭上的八角帽，我心里也不舒服，但是要有覺悟。”

    其中一個一直沒說話，帶著眼鏡的四十多歲的人說道：“我聽說在太倉和昆山還有一個雪狐大隊，既然都是友軍，找他們幫忙如何？”

    楚一雄搖搖頭沒說話，別看他和別人說，其實他也不相信國民黨軍隊。雙方十幾年的恩怨，哪能消除這么快。這當中的形式十分復雜，根本不好說。堅定的說道：“不要指望他們，我剛來，聽說雪狐大隊很能打。雖然上海的國軍都能拼命作戰，但他們的反動本質不會變。再說太倉和昆山也守不住，撤退是遲早的事。我們還是自己想辦法，都說說聯系了什么人？”

    陸歡說道：“鬼子這是無序屠殺，根本沒有目標，主要是年輕力壯的人，所以發動百姓很困難，全都集中起來也不過二三十人。”

    楚一雄說道：“不要急，慢慢來，鬼子是嚇不住中國人的，抗戰必勝。”

    他宣布散會，注意躲著鬼子，一旦城門放松，立即出城，尋找安全地方建立游擊地點。可是突然感到房子震動一下，緊接著就聽到一聲沉悶的爆炸聲。

    這里臨近西城門，幾個人出來，看到西城方向火光沖天，夾雜著機槍步槍的聲音。楚一雄一震：“可能是國軍打回來了，快召集人員，參加戰斗，搶奪槍支撤出城里。”

    陸歡說道：“既然國軍打回來，我們為什么要撤出去？”

    楚一雄說道：“周圍沒有國軍大部隊，一定是小股部隊，這是我們的機會，快，召集人到城西這里集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