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視死如歸(二)
第三十一章視死如歸(二) 日軍炮兵陣地一個物資堆放處,外面是苫布遮蓋著,里面竟然藏著三個士兵。此時他們都緊張的透過縫隙看著外面。 按著制定的作戰計劃,安排好之后,必須有人留下引爆炸藥。日軍的重炮炮彈不是輕易可以引爆的,并不像有些電影演的那樣,一個手榴彈就可以引爆炮彈。這種高爆炸彈需要印信撞擊,內部爆炸,輕微的撞擊根本無法引爆它們。 可一旦引爆,留下的人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十死無一存活,那就是留下的人必死無疑。這和敢死隊還不一樣,敢死隊是敢死,不是必死。 當藍汛周說出這個任務的時候,全部原來特戰隊的人全都向前一步,包括自己帶來的幾個偵察員。他們不怕死,更不惜一死。他們的死,可以換來千百萬國軍士兵的活。 最后按著薛茹提出的條件,成家的,有兒女的,不是兄弟一個的確定人選。他們是張通橋,安保國,鄭源三個人。 整個特戰大隊向他們敬禮,三個人很是感動。他們就是普通士兵,和那些死在戰場上的官兵,沒什么區別,有如今這個榮耀,已經滿足了。 大隊長要去家里的地址,并保證會把錢寄回家。薛茹向他們保證,只要特戰大隊還有一個人活著,就會照顧他們的家里人。三個人的家人,就是整個特戰大隊的親人。 三個人沒什么可說的,吃糧當兵,拿命換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何況這是打鬼子,保衛國家。此時三個人不是緊張自己的生死,而是擔心被鬼子發現,完不成任務。 整個兵營里開始靜下來,外面已經漸漸的黑下來,鬼子都忙著去吃飯了。聽聽外面沒有動靜,張通橋低聲說道:“你們怎么想留下的?我記得鄭源剛剛結婚沒多長時間。” 鄭源是三個人當中最年輕的一個,帶著一絲仇恨說道:“其實,我說了假話。我已經沒有家人,也沒有媳婦了。更沒有孩子。“ 安保國吃驚的說道:“那你為什么要來?” 鄭源低聲說道:“前段時間接到消息,家里人在鬼子飛機轟炸中全部死了,所以我要報仇。我是剛剛結婚,接到妻子的信,她懷孕了,可竟然被鬼子炸死,我即使不留下,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我和鬼子不共戴天。” 張通橋明白了,大隊長是想讓犧牲的人留下香火血脈,所以成家的,有兒子的才可以留下來。要是鄭源說實話,是不會被留下來的。嘆口氣說道;“其實我也不敢說實話,我怕被別人瞧不起。我老家是河南的,我和鬼子沒什么仇恨。這是國戰,是每個中國人的事,所以我參加抗戰。這次留下,我是看那一百大洋。有了這些錢,他們娘三就能活下去。即使我活著,也掙不到這些錢,說不上哪次戰斗就死了,那樣也不過時十塊二十塊的撫恤金。既然都是死,那就多一些。” 鄭源說道;“不留下來不一定死啊?” 張通橋慘笑一下:“不死?我們調進上海戰場,十一師一萬多人,你看到有幾個是原來的兄弟?兩個多月的戰斗,有多少人死在槍炮之下。要不是我們跟著薛小姐,可能早死在羅店了。我不會說什么高大理想,咱就是一個農民,給我一百大洋,家里人能活下去,我也相信薛小姐能照顧我的家人。別看小姐年紀小,可是說話算數。” 鄭源和安保國都點頭,三個人很是平靜,根本看不出來一會就會死去。鄭源說到:“保國,你是因為什么?” 安保國笑笑:“我沒你們那么復雜,反正都是要留下人的,我不留下,別人也會留下。我最好的兄弟就死在我身邊,我們一起當兵的,一起離開家參加抗戰。我答應保護他的,可我沒做到,反而是他為了救我死在炮彈之下。我留下的地址也是兄弟家里的,那些錢就算是我的補償。很快我就會和兄弟見面了。” 他的話有些沉重,三個人都不做聲,其實每個人的話都不輕松,誰都沒有什么豪言壯語,但他們都視死如歸,平靜的面對死亡。 外面天黑了,三個人再沒有說話,仿佛他們的話說完了,其實每個人心里都有很多要說的。張通橋在懷里拿出那條紅絲巾,系在脖子上,這是雪狐大隊的標志。 鄭源,安保國也默默的系上紅絲巾,好好的擺弄一下,黑暗中誰也看不清,但是他們知道,當鬼子看到這個紅絲巾的時候,他們會永遠記住,這不只是雪狐大隊,更是中國軍隊。 張通橋伸手握住兩個人的手,黑暗中三個人緊緊擁抱一起,好長時間突然松開。毅然掀開苫布,悄然向靜靜的鬼子炮兵陣地摸去。 三個人,三個方向,這是日軍的高炮陣地。張通橋最后看一眼消失在黑暗中的兩個人,向前面的一個炮彈堆跑去。憑著記憶摸到那一縷拉線,毫不猶豫的拽了下來,身子迅速倒在地上,翻滾著向下一個地點沖去。 九秒鐘,就是短跑運動員也不過能跑出百八十米。已經抱著死的心態,張通橋快四十歲的人,竟然跑出最快的速度。當第一個炮彈堆爆炸的時候,他已經拉響了第三個集束手榴彈。 就在張通橋以最快的速度拉響手榴彈的時候,其他兩個方向也傳來爆炸聲。那就是鄭源和安保國的行動也開始了。日軍炮兵陣地確實有巡邏隊,可第一聲爆炸后,所有的鬼子都是一愣,誰也沒有明白怎么回事。 可是接連的爆炸終于讓日軍清醒過來,但為時已晚。不是一個簡單的爆炸問題,集束手榴彈爆炸,它的后果就是引起其他炮彈殉爆。被炸飛的炮彈落得到處都是,他們的爆炸可是比手榴彈威力大多了。 整個日軍第10重炮聯隊陷入災難之中,到處是人喊馬嘶,爆炸聲響成一片。三個人根本不管身邊爆炸的巨浪沖向沒有爆炸的炮彈堆。 被爆炸力量掀翻的鄭源,搖晃著向下一個目標跑去,剛剛跑出不遠,感到一陣震顫,身后如同被巨石擊中,人重重的摔出去。噗的一聲噴出一口血,艱難的爬向一個炮彈堆。他在火光映照下,看到那一縷引線。一步,一步向前爬,終于握住了引線,他想喊一句口號,像一個英雄一樣死去,可是張開嘴,卻是吐出一口血,沒有喊出來,只能無奈的咬牙拉響了手榴彈。 一、二、三、四……鄭源沒有等到爆炸,他閉上眼睛。劇烈的爆炸聲響起,黑暗火光中,一具尸體飛上天空,火光中,紅絲巾閃過一絲紅色,飛向天空。 爆炸還在繼續,田中樹昌大佐已經兩腿發軟,他很明白是怎么回事。看來靖國軍背叛了大日本皇軍,他們在炮彈上做了手腳。 到處是飛舞的日軍士兵尸體,什么人都不能靠近。救援那不過是田中大佐的愿望而已,能保證重炮陣地不被炸毀,已經是奢望。 距離日軍炮兵陣地一公里遠的一個地方,夜幕下的荒野中,雪狐大隊全都站立在一起,每個人都是莊嚴肅穆,薛茹摘下鋼盔,莊重的向著火光閃爍,地動山搖的爆炸方向舉手敬禮。 身子兩邊是藍汛周和賴昌文,也一起舉手敬禮。全大隊一千多人,同時舉手敬禮,三個普通戰士,他們沒有留下豪言壯語,沒有什么激動言辭,也可能動機不是那么高尚,但他們用行動和生命,詮釋了士兵軍人的意義。 電臺在嘀嘀響,放下手臂薛茹喊道:“弟兄們,原地休息,凌晨隨著空軍炸彈前進,為死難的兄弟報仇。” 只有這么幾句,沒有再多的話語。一千多人,沒有倒下睡覺的,都是坐在冬季的寒風中等待著天明。每個人都在檢查武器,彈藥,班長在和士兵熟悉,軍官在研究怎么打仗。 薛茹和藍汛周、賴昌文、朱寶華四個人用手電照著地圖。薛茹說道:“藍參謀長,帶領朱參謀,和直屬中隊,在姜家渡奪取船只,我們撤到蘊藻浜對面,對面是稅警總團第一支隊,我們只要渡過河,就能進如自己人的防區。” 藍汛周說道:“是不是把計劃上報戰區司令部,讓他們接應一下。” 薛茹搖搖頭:“你不知道,只要我們上報,日軍隨后就能知道,還是渡河前再通知。” 藍汛周奇怪的說道:“既然司令部有日本特務,為什么不上報、” 薛茹苦笑一下:“不是特務,是漢jian,國府有多少親日的你不會不知道吧?” 藍汛周狠狠的打了地上一拳:“賣國賊,全都該殺。” 薛茹沒辦法,最大的漢jian還沒有出來,汪精衛,周佛海,陳公博,陳璧君,只要讓我看到,一定殺他們,可現在他們都是國府高級人物。 最危險的是度過蘊藻浜的時候,因為即使沒有了炮兵,鬼子還有飛機。 蘊藻浜北岸是日軍第22聯隊,是薛茹的老對手永津佐比重大佐的部隊。薛茹不得不撤過南岸,否則她的補給成問題。再說畢竟是靖國軍改編的部隊,戰斗力堪憂。真正精銳只有原來的不到一百人。一夜時間快過去了,薛茹盯著漸漸有一絲發亮的天空,對藍汛周說道:“給薛司令電報,特戰大隊摧毀第10重炮聯隊,在姜家渡強渡蘊藻浜,在對岸第一支隊陣地登岸。” “是”藍汛周命令劉全向司令部發報。 在青浦的前敵指揮部,薛岳盯著地圖,一會轉頭看看電話。吳逸志進來:“司令,特戰大隊電報,他們成功摧毀日軍防空炮火,請求飛機進行轟炸,摧毀重炮陣地。” “好”薛岳接過電報,看了一遍問道:“怎么沒有后續計劃?” 吳逸志說道:“不清楚,難道他們還要留在北岸?” 薛岳搖頭:“這個小丫頭搞什么鬼,上千人的部隊,沒有補給,孤軍作戰,十分危險。給他們命令,立即向常家浜一代轉進,那里沒有日軍,從西側撤回。” 吳逸志知道薛岳開始心疼這個特戰大隊了,沒有報告戰斗經過,但成功摧毀日軍防空炮兵陣地,傷亡也不會小了。周圍都是日軍,要是不撤回就可能被包圍消滅。點點頭去電報命令薛茹回撤。 薛岳喊道:“給空軍命令拂曉對日軍第10重炮聯隊進行攻擊,摧毀他的陣地,告訴他們,沒有防空武器。” 蘇州機場上,第二航空大隊,八架霍克轟炸機已經準備完畢。剛剛午夜十分,飛行員和彈藥手已經迫不及待的登上飛機。 第五轟炸機中隊隊長張本興是剛剛升任大隊長。他是接替任云閣中校的位置。任云閣在轟炸日本海軍旗艦出云號的時候,給出云號重創,回來途中和日軍戰斗機相遇,機毀人亡。 好不容易看到天亮,指揮塔傳來起飛的命令,八架轟炸機滑向跑到,沖上還有些黑暗的天空,向上海方向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