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篇
“墨軒,你快醒醒!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楚非離感覺有人在搖他,又不是喊他,搖他作甚。 “別睡了,你受個罰也能睡著?我也是服了。要是再不醒,真的會被人看見的。” 是一個女子的聲音,一直在楚非離耳邊說話,然后便又是一陣拼命搖他的肩膀。 楚非離心不甘情不愿地睜開眼睛,眼前站著一個玲瓏小巧的女孩子,提著一盞素青色的宮燈,手腕和腳骨都是綁了許多飄帶,站在花叢中急得跳腳,這會兒他肯站起來了,女孩子才松了一口氣。 這個哪宮的宮女,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好冷啊,四處無聲,只有一片看不到的花海,看不到盡頭,而自己腳下便也是踏著幾朵白色的花。 楚非離縮了縮脖子,拉緊了身上的黑色披風,詢問此處是哪里,他該怎么回去。 “在下楚非離,請問姑娘這里是什么地方?” “啊?”女孩子上下打量了楚非離一眼,幽深的眸子流露出一絲疑惑,“你不認識我?我可是你的搭檔啊!” 楚非離才真是疑惑,他什么時候認識這個女子了?從十幾年乃至上輩子一起加起來,也是不記得有這女子一點記憶。 莫非是這女子綁架了他,為了從他這里套出不利于暮云的事來,所以便裝作與自己認識,好接近行事。 “墨軒,你是不是睡了一覺,起來還迷糊著,這般胡言亂語。算了我還是去找白使來,讓他來讓你清醒一下!” 女子說完便朝向東的方向去了,嘴里還念叨著是不是哪里不對。 楚非離的膝蓋又酸又麻,像是真的被人罰著跪過一般,走兩步便是疼得不行,走了一段就不小心被花叢給絆了一腳,摔得他啃了好重一嘴泥。 “這泥怎么也是冰得嚇人。”楚非離趕緊吐掉,擦著嘴角,越走越是害怕,這個地方美則美矣,到處是花,但是除了花便沒有別的了。 一條河,或者一株樹,甚至連一棵草都瞅不見。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別亂走,我領你出去。” 身后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再過熟悉不過了,楚非離欣喜轉頭。 少年銀色的長發由一根桃木簪盤于頭頂,只留了兩縷在額前,能盛載世間山水的明眸卻是銀色的。 楚非離不確定地喚了一聲。“暮云?” “還是被你認出來了,這是我本來的樣子。”北傾冷冷扶額,墨軒的記憶一點都沒恢復,僅僅只有人世間渡劫期間的記憶。 以他本來就傻的個性,估計得好長一段時間才會恢復。 “暮云,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了?是誰把你頭發氣白的!還有你的眼睛也怎么變成了銀白色。 嗚嗚嗚——” 北傾冷無語,這個歷來不著調的家伙竟然又撲進自己懷里,哭得像個孩子,哭完還不忘把他袖子當抹布擦眼睛。 “不哭了,不哭了。”北傾冷安撫著楚非離,越順毛楚非離哭得越厲害,最后軟言哄了好一陣子才勉強止住眼淚。 “我去找能染發的顏料,把你的頭發染回來,對了還要固色的才行。” 楚非離拉著北傾冷在花海里到處找黑色的花,企圖能找到能將他頭發給染成原來的黑色的原料。 北傾冷不知道該如何向楚非離解釋他頭發本來就是銀色,但楚非離堅持要找,便隨他去了。 唯有石化在原地的某位青衣女子,不明白為何白使也魔怔了。 “這個地方的花為什么沒有黑色,就連其他深色也沒有?” 楚非離找得滿頭大汗,卻不見北傾冷加入他的找花行列,便勸導北傾冷不要放棄,只要努力找,肯定能找到的。 “那楚非離我問你,為什么你腦袋里只有一根筋?” 北傾冷把楚非離拖出花叢,遞給他一面鏡子,讓楚非離看看自己的樣子。 楚非離看了鏡子里的自己后,先是愣了一下,后直接暈過去了。 楚非離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在那片詭異的花海中了,而是在一張硬得像石頭的床上醒來,一睜眼,還真是一塊石頭做的床,若不是身上蓋了層被子,腦袋后有一個枕頭,他還以為是眼花了。 這里是一處石洞做的房屋,建筑類似于自己原來的王府,陳設也盡量還原,只是像但還是有區別的。 桌子前坐了一個人,正對著光看那塊緋紅的玉,打著從洞門外的光看。 “你醒了?睡得可好?” 北傾冷看了一眼握著脖子有些面目痛苦的某人,想必是石床太硬閃著脖子了。但他也沒辦法,不這樣做,墨軒適應不過來,不是什么地方都是人世間。 做人做久了,都忘記了自己本來是什么來的。 楚非離感覺自己脖子都要斷了,睡得一身冰涼,哪里好了,還不如不睡,這石頭做的床能睡嗎? “那玉——” “楚非離,你說這塊玉?”北傾冷拎著玉走過來,還給楚非離。 楚非離接過去,粗略看了一眼,似乎有粘過的痕跡,再仔細看,果真是碎片粘起來的。 頓時噗通朝北傾冷跪下,舉手認錯。“暮云,我錯了,是我錯了,是我不該鬼迷心竅,把你害死。” 楚非離抱著北傾冷的腿又是一陣懺悔又是一陣哭泣,生怕北傾冷一個怒火攻心揍他一頓。 “楚非離,看來你是想起來了,這玉怎么碎的。” 北傾冷指尖一點微光閃過,被粘好的玉恢復成碎片。“我還以為你忘記了,前世你是怎么對我的呢?” “不會不會。”楚非離沒想到,都重生過了,玉卻還是碎了。難道說其實什么都沒改變,是他自己做的一場夢嗎? 但是北傾冷雖然語氣生氣,身上卻不帶一絲怨氣,這又是怎么回事呢? 楚非離想了想,還是想不明白。他倒是想起他看到自己臉后為啥昏過去的那一幕。 便伸手摳臉,企圖把上邊的鱗片給摳下來。剛一伸手去抓,北傾冷就按住他的手,“你這個笨蛋,別摳!” “可是我這樣好難看!”不讓摳的楚非離嫌棄得快哭了,他什么時候臉上這么多鱗片了,還是黑色的,一點都不好看,聞起來還有腥味,是蛇的那種腥味。 “我變丑了,我不活了!” 楚非離就是想要摳,北傾冷偏不讓。然而北傾冷低估了楚非離的倔勁,便是忍無可忍地一腳把楚非離踹進了中央的水池里。 只聽得嘩啦啦一聲,身為旱鴨子的楚非離撲騰了一會兒,終于是沉在了水底。北傾冷扶額,只得把半死不活的楚非離撈上來。 撈上來后,楚非離這才轉醒,冷得全身都在抖,抱住北傾冷不肯放開,“我好冷啊,全身都冷。” 北傾冷自己身上也是濕的,他覺得楚非離簡直無理取鬧,大家難道不是一樣的嗎? 但是接下來楚非離突然摸上他的臉,對著他臉頰啄了一口。 “媳婦,我能不能更過分一點?” “嗯?”北傾冷反手一推,直接把某人又推下了池水,“你給我下去吧你!” 剛嘗到甜頭的楚非離怎么可能就此罷休,他被踢下水便也順手一拉,北傾冷便被拉入水中。 “沒完沒了了你是吧?楚非離你是不是想死,你再不放開我就揍你了!” “反正被你揍的次數也不止一次兩次了,反正都是要被揍,我就大膽一次怎么了?” 楚非離忍了好多年,從上輩子就忍到這輩子,前后加起來都二十多年了,他絕對是不能再忍了,自己的媳婦不讓抱不讓碰,親一下還要踹他一腳,以后他還怎么重振夫綱? “楚非離!我要殺了你!你給我松開!” 平時不見靈活,怎么到了這種事情上反而壓他一頭,北傾冷覺得自己根本不應該招惹楚非離這個混蛋。 全身雖置于冰冷的池水之間,火灼的氣息卻越來越延至全身,直到這種感覺融為一體,難舍難分。 池水晃動間,兩人長發纏繞,十指緊扣,像是誰也不能把他們分開,直到外面已過三更,才疲憊方休。 “這床實在是太硬了,暮云我們明天換一張好不好?” “要換你換,你事怎么那么多。” 北傾冷被楚非離折騰得全身都是酸痛的,他只想睡覺,哪里還顧得上楚非離睡得好不好。把被子扯過去一半墊床一半蓋著,連個被角都沒有給楚非離留下。 于是楚非離委屈地縮在角落里,睡也不好睡,還得擔心媳婦半夜把他踹下去。 就這樣過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北傾冷醒了,才發現楚非離委屈地蹲在角落里,他把被子扔給楚非離,“這次就算是我不計較,下次再敢動手,我鐵定廢了你。” 然后便出去了。 楚非離本來也是想出去看看北傾冷要做什么,卻走到門口,卻撞上了一堵像墻一樣的東西,一腦袋上去就暈了。 北傾冷回頭看了一眼,某人已經倒得人事不省。便將人拎回石床上,再關上了洞門才走。 到了奈何橋邊,幾個魂使發現了北傾冷的不對勁,似乎有點腳步虛浮,便笑他昨夜是去哪里鬼混了。 “莫不是前段時間,對您有意思的那個牡丹仙子?據說死纏爛打您好一段時日了。” 北傾冷臉一陣青一陣紅,“閉嘴!都給我下去!我與孟婆有事商討。” 于是,眾魂使又多看了面無表情舀湯的孟婆,接到孟婆冷冰冰帶著殺氣的眼神,趕緊開溜。 “又有何事來找我這孤老婆子了?” 孟婆雖然臉容年輕,但聲音蒼老至極,平日里壓得低還好,一提高就嘶啞地不行。 據說是前世在丈夫墳前哭啞的。 “他回來了,但是他的記憶和法力都未曾恢復。還有他的臉……” “臉怎么了?” 孟婆倒了一碗熱騰騰的湯,遞給投胎的人喝下。湯太燙了,投胎的姑娘喝得舌頭燙得通紅,湯灑了一大半,便再給她盛了一碗。 這次姑娘沒有大口喝了,而且吹涼了再喝。 “他的臉因為恢復不足,有一半是蛇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