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節(jié)
他氣巴巴地沖梁楨說了一大通。 梁楨憋住笑,問:“委屈了?” “嗯?!?/br> “就因為我之前故意隱瞞了豆豆的存在?” “這是其中之一!” “噢,還有其他不爽的地方啊,說說看!” 鐘聿頓了頓,咬了下牙根,“知道為什么我今天想你帶我來這嗎?” “為什么?” “想看看你之前呆過的地方,受過多少苦,經(jīng)歷過多少難捱的日子,盡管你剛才好像說什么都稀松平常,但我知道那幾年你一個人帶著豆豆肯定過得很辛苦,這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什么都不知道,那幾年也沒想過要去找你,如果我脾氣稍微軟一點(diǎn),回國看看,或許你跟豆豆可以少吃很多苦,所以我現(xiàn)在就是……氣你自私,又覺得自己該死!” 他在自責(zé)和憤怒間煎熬,其中又摻了一些委屈。 梁楨被他的樣子弄得實在憋不住了,一下笑出來。 “你還笑?”鐘聿更氣了。 “抱歉,我一時沒忍?。 彼ψ隽讼卤砬楣芾恚暗阏f這話就顯得有些矯情了,弄半天好像還是你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白了梁楨一眼,“……反正其實那幾年也沒過得比你好哪里去?!?/br> “但你那時候過得不好跟我應(yīng)該沒關(guān)系?!?/br> “怎么沒有?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出國,不出國就不會差點(diǎn)死在ny,當(dāng)時在醫(yī)院搶救的時候我還想著要不要讓人給你打個電話,我擔(dān)心自己醒不過來了,起碼得在死之前再見你最后一……” 梁楨不待他將最后一個字說出來,突然跨步上前,兩手扶住他的手臂踮腳口勿了上去。 吻的是他的唇翼,短短的一秒鐘,快得他都來不及感受梁楨已經(jīng)有往后退的趨勢,但自己貼上來的鐘聿怎么可能輕易放過,他借機(jī)摟住梁楨的后腰,轉(zhuǎn)個身將其扣在墻根上又重新親了上去。 巷口有風(fēng)吹過來,盛夏的小城潮濕卻不炎熱。 樹上的知了停止了鳴叫,連同周遭的居民好像都靜了聲。 午后的石板小巷,一對男女忘情親口勿,直到有人過來梁楨才推開摟著自己的人。 鐘聿往后靠了靠,靠在對面的墻上喘著氣。 那人應(yīng)該是住這附近的居民,用異樣的眼光看了看他們倆,小城作風(fēng)淳樸,大概沒怎么見過光天化日之下就這么親昵的男女。 不過梁楨和鐘聿也不覺得尷尬,畢竟都不是臉皮薄的人。 那人很快拐過巷尾,長而窄的小巷里又只剩下他們兩個了。 鐘聿朝梁楨笑了笑,梁楨也朝他笑了笑。 “喂!” “嗯?” “結(jié)婚吧,我們從頭開始!” …… 第二天四人坐車去蘆溝坪,幾小時車程,午飯前趕到鎮(zhèn)上,找了間飯館簡單解決了午飯,午飯后一同上山。 蘆溝坪屬于山區(qū),周圍群山環(huán)繞,但山勢都不高,梁波就葬在其中某座山頭上。 梁楨走前面,沈阿姨在后面拎著貢品和紙錢,鐘聿牽著豆豆。 山雖不高,但很多都是荒地,沒有被開發(fā)過,路就有些難走,到后邊豆豆爬不動了,鐘聿抱了一程,一直抱到山頂。 山頂一座孤零零的墳,或者說土丘更合適,土丘(前是水泥色的石碑,上面用紅漆寫了梁波的名字。 沒有照片,也沒有華麗的裝飾,甚至周圍連一棵像樣的樹都沒有。 梁楨讓沈阿姨擺開貢品,燭臺,自己點(diǎn)燃了紙錢,跪在墳前磕了三個頭。 “哥,好久沒來看你了,你在那邊怎么樣?有沒有討媳婦兒,有沒有給我生個小侄子?” “之前發(fā)生了一點(diǎn)事,一直沒功夫來看你,不過現(xiàn)在基本都解決了。” “……這次我把你外甥也帶來了,來,豆豆…”梁楨朝豆豆招了下手,“跪下,給舅舅磕兩個頭。” 豆豆應(yīng)該也不是第一次來梁波的墳,輕車熟路就跪在地上沖墓碑磕了兩下。 “噢還有鐘聿,豆豆的爸爸,你們應(yīng)該算是第一次見面?!?/br> 鐘聿自己上前朝著石碑鞠了個躬,“……應(yīng)該算是…小舅子?” 梁楨笑了笑,“不算,都離婚了!”遂又從袋子里拿出來一瓶酒,“知道你愛喝,給你帶了一瓶?!?/br> 酒是在鎮(zhèn)上超市買的,她說完便擰開蓋子圍著墳頭撒了一圈,空瓶立在墳頭的土堆上。 鐘聿以為梁楨會很傷心,但整個過程她似乎都顯得很平靜,就像是來探望一個不常見面的親人。 第473章 落葉歸根 下山的時候鐘聿問:“當(dāng)時怎么會想到要把你哥葬來這里?” 他知道梁波是在濘州醫(yī)院去世的,以為會直接葬在濘州的墓園中。 梁楨默默沉口氣,“是我哥自己要求的,他說生前總是跟人擠在幾平方的板房里,死后不想再跟人擠了,也別給他買墓地,讓我回來找個荒一點(diǎn)的山頭埋了就好?!?/br> 那些在外流浪漂泊的人,即便走得再遠(yuǎn),還是改不了落葉歸根的初心。 “看到了嗎?”梁楨站在半山腰指了指某個方向,“那里就是我跟我哥從小長大的地方?!?/br> 鐘聿循著她指的地方看過去,山坳坳里果然有個小村莊,依稀看到稀稀拉拉幾棟矮房子。 “你家還有屋在?” “有吧,也可能沒有了。” 鐘聿笑,“自己家還在不在,你不知道?” “不知道,這么多年我從沒回去過,最多也只是來看我哥的時候站在山上順帶看一眼?!?/br> “那想不想回去看看?” 梁楨苦笑著搖了下頭,“不想!” 都沒什么好的回憶,甚至那里埋葬的只是她的噩夢,根本沒有任何值得緬懷的意義,而她始終是往前走的人。 人生路漫漫,沒必要總是往回看。 從山上下來,在鎮(zhèn)上找了間還算像樣的賓館辦了入住。 豆豆上山下山的折騰早就累得夠嗆,梁楨便讓沈阿姨帶著他在房間里休息,自己和鐘聿去看梁國財。 梁國財前陣子剛搬了家,搬到了鎮(zhèn)上新建的一個小區(qū)。 小區(qū)里環(huán)境還行,門口有商店有菜場還有麻將館,生活相當(dāng)便利。 老頭子提前知道鐘聿要來,居然還知道去菜場拎了幾個菜回來,還帶了瓶燒酒,說是要留他們吃晚飯。 梁楨內(nèi)心肯定是排斥的,但架不住梁國財挽留。 他對著鐘聿那嘴可真是抹了蜜一樣,一口一個好女婿,實在盛情難卻,鐘聿只能點(diǎn)了頭。 “成,那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把rou給蒸上。”梁國財說完就屁顛屁顛去了廚房。 不算大的客廳內(nèi)剩下梁楨和鐘聿兩人。 梁楨:“你真留下來吃飯?” 鐘聿:“那不然呢?你爸這么熱情,你也難得來一趟,不吃是不是有點(diǎn)太掃他興?” 梁楨:“……” 梁國財蒸了個rou,簡單弄了個湯,其他買的都是現(xiàn)成熟食,所以不出半小時就全部搞定了,拉著鐘聿和梁楨去吃飯。 一張簡易的小方桌,三把塑料椅,桌上七七八八幾個一次性泡沫盒裝的熟食,小鎮(zhèn)上的東西賣相也不好,味道可想而知。 “來,陪我女婿喝一杯!”梁國財拿了紙杯倒酒,酒也是小鎮(zhèn)買的,沒聽過牌子的燒酒。 鐘聿推脫不了,勉強(qiáng)喝了口,一股嗆辣直沖腦門。 梁楨見他臉色不好,在下面輕輕握了下他的手,“不行的話少喝點(diǎn)。” “來來來吃菜,嘗嘗這頂有名的醬肘子…”梁國財夾了一大塊醬肘子到鐘聿碗里。 鐘聿面露難色,梁楨憋住笑,沒言語。 或許是之前梁國財險些在綁架案中喪命,那次他嚇得應(yīng)該也不輕,算是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次教訓(xùn),所以這段時間他還算安分。 甚至梁楨覺得這次回來見他,老頭子的態(tài)度顯然跟之前不同。 “來,楨楨你也吃啊,別客氣?!彼步o梁楨夾了幾塊醬牛rou,又問:“咋不把豆豆也帶回來看看?!?/br> 梁楨隨口應(yīng)了聲,沒回答這個問題。 梁國財好像也無所謂她態(tài)度冷淡,又轉(zhuǎn)過去給鐘聿添酒夾菜。 盛情如此,鐘聿也只能勉強(qiáng)往嘴里塞,但酒是基本沒喝多少的,大概實在咽不下去,最后大半瓶燒酒都進(jìn)了梁國財?shù)亩亲印?/br> 老頭子喝多了將開始胡言亂語,一會兒罵陳芝蘭婊子,一會兒又說自己命苦,一會兒又朝梁楨懺悔,說到梁波的時候老頭子已經(jīng)老淚縱橫。 或許有一點(diǎn)酒精作祟的原因,或許也是老頭子故意在他們面前演戲,但梁楨還是愿意相信這些眼淚和懺悔中真的有一些來自于血脈的覺悟和痛心。 哭到后邊梁國財已經(jīng)眼淚鼻涕一大把,他又瘦,大熱天就穿了件汗背心,洗得發(fā)白的藏青色,肩帶那里已經(jīng)磨開了好幾個洞。 梁楨當(dāng)時就坐他對面,看著他一把年紀(jì)痛哭流涕的樣子,心里沒有同情,也沒有什么起伏的情緒,只是覺得人生跡遇難料,她在此之前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居然能夠跟梁國財面對面坐著心平氣和地吃頓飯。 從小區(qū)離開,天色已晚,離入住的賓館也不算遠(yuǎn)。 梁楨提議走回去。 兩人沿著街道內(nèi)測,路上行人不多,大部分是摩托車,一輛接著一輛呼嘯而過。 “謝謝你幫我安置梁國財?!?/br> 原本這事鐘聿是讓梁國財瞞著梁楨的,只是剛才老頭兒喝多了,嘴巴沒把門,一下就全部倒了出來。 “我也沒做什么,讓陸青定期給他匯點(diǎn)生活費(fèi)而已?!?/br> “生活費(fèi)?”梁楨苦笑,“一個月超五位數(shù)了,他存?zhèn)€兩年都能在這小鎮(zhèn)上買套房,只是生活費(fèi)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