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節
“前天我剛見過律師,你父親的案子已經被上面立了典型,后面恐怕難有什么轉圜余地…”他抓著拐杖的龍頭嘆氣,向來都意氣風發的臉上難得顯出一絲落魄感。 蔣燁眼角以微不可察的弧度彎了彎,但轉瞬即逝。 “小叔是有備而來的,包括我父親的案子,他能把他弄進去,就沒打算讓他在里面待幾天就出來,而且爺爺您信不信,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他后面肯定還有其他動作。”蔣燁推了推眼鏡框,“不管他現在知道了多少事,手里握了多少證據,短期內應該不會怎樣,但不可否認,我們跟小叔的關系已經沒辦法再粉飾下去,他先扳倒了我父親,下一個可能是我,也可能是您,他是有計劃有策略地在一步步報復我們,先絆倒了我父親,下一個可能就是您,也可能是我,總之他不會放過我們任何一個人,所以爺爺,我們是不是還能再這么坐以待斃?” 蔣燁一條手臂微曲著放在桌面上,身體向前稍探。 蔣玉伯從他厚厚的鏡片后面看到一絲冷光。 “你…有什么打算?” 蔣燁唇翼上揚,往后靠了靠,這是一種極為松懈的姿勢,隨后他半笑不笑地開口:“……這事,還需要從長計議!” …… 周一鐘聿在例會上宣稱,蔣玉伯因身體原因需要告假,暫時先在家休兩個月,后期看身體情況而定。 這事很快傳到了在家療養的蔣玉伯耳朵里,當場他就氣得血壓飆升,差點又被送進醫院,可氣歸氣,他也不能怎樣,畢竟鐘聿的做法沒任何問題,還落了個體恤股東關愛長輩的美名。 那幾天鐘盈也沒去公司上班。 大概也是受心情波動影響,自董事會改選之后她就主動告了假,當然,心里其實也有不甘,期間找過鐘聿和蔣玉伯幾次,但兩人對她的態度都極其敷衍,好在那段時間彭醫生時時關注她的情況,稍有發現不對勁就會加以干預。 起初鐘盈也沒很好地配合治療,甚至有時候約好的時間她還故意晚去,但彭醫生似乎總有花不完的耐心,可能也是出于職業素養,對鐘盈極其容忍,慢慢鐘盈的精神狀態恢復了一些,也開始主動嘗試約彭醫生,診療時間也由原來的一周一次變成一周兩次,平時有時間兩人也會打打電話聊聊微信,甚至約了一起吃飯。 如果狀態能一直這么維持下去,或許鐘盈的抑郁癥很快就能治愈,但有時候命運總是要捉弄人。 那段時間鐘盈開始重拾琴技,這事還是彭醫生建議的,他建議鐘盈拋開工作,拋開公事,找個自己感興趣或者擅長的事情做,在加強自我認同感的同時還能適當轉移一下注意力,對她的病情治愈很有好處。 鐘盈便把扔在地下室已經落滿灰的那架鋼琴又抬了出來。 從小到大她各方面都很優秀,工作之后能力也算出眾,照理她應該擅長很多事,可唯獨彈鋼琴這事是她自愿的,且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是她自愿要求去學習,所以這么多年過去了,即便琴技早已荒廢,但從內心深處還是能夠自我肯定,且沒有完全放逐。 起初彈的時候手生了,到底已經不碰琴好多年,但減持幾天下來慢慢有了手感。 彭醫生便訂了兩張音樂會的入場券,約鐘盈一起去聽。 音樂會兩個多小時,聽完已經夜里十點,彭醫生送她回去。 那天她心情不錯,應該是最近大半年以來覺得最舒心的一晚,加之夏夜微風朗朗,很是撩人心扉,她便提前約彭醫生隔天晚上一起吃晚飯。 嘴上說謝謝他請她聽音樂會,實際卻是因為第二天是她的生日。 彭醫生也沒多問,掏手機查了下自己的工作備忘錄。 “明天五點半我有個約診,可能會比較晚。” 鐘盈搖頭說沒事,“我訂好餐廳先去那邊等你,你見完病人再過去,我不急。” 反正她現在沒有工作,不用上班,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等人一起享用一頓晚餐。 目送彭醫生的車子離開后鐘盈才進屋,洗澡的時候還在想著明天晚餐要穿哪件衣服,抑或該訂哪間餐廳。 她最近了解到彭醫生飲食清淡,且每周都有兩天只吃素食。 要不去找個比較有情調的素齋館? 鐘盈計劃好了所有事,洗完澡出來就接到了馬律師的電話。 馬律師是鐘家的家族律師,之前鐘壽成的遺囑也是由他來執行。 “鐘小姐,關于蔣女士的遺囑和遺產,近期您是否有時間,我需要跟您見一面。” 遺產的事馬律師已經找了鐘盈幾次,但每次鐘盈都以太忙或者沒時間打發掉。 她或許從內心還是無法接受蔣玉茭離開這個事實,以至于要逃避處理她的遺囑和遺產,但今天似乎情況不大一樣,或許是心情不錯,也或許是最近這段時間的治療讓她的心態好了很多。 對于親人的離世,親人的欺騙和背叛,這些自己改變不了的事無法逃避,只能試著去接受和面對。 “要不明天吧,明天我們見個面。” 馬律師一聽有戲,趕緊回答:“好,那就明天上午十點?” “可以!” “您看約在哪里見比較合適?” 鐘盈想了想,“南樓吧,明天上午南樓見!” 鐘盈那晚睡得不錯,難得沒有失眠。 第二天早晨七點多就醒了,芬姐見到她下摟都吃了一驚。 要知道平時不去公司或者沒工作的話她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又見鐘盈換好了衣服化了淡妝,芬姐便問:“您今天這么早就要出門啊?” 鐘盈顯然心情不錯,自己去冰箱倒了一杯牛奶出來加熱,又咕嘟咕嘟喝完。 “對,要去南樓辦點事,中午可能不會回來吃飯。” 芬姐笑著說行,還不忘夸鐘盈今天氣色好人精神又漂亮。 女人聽到贊美之詞總是高興的。 “甭拍我馬屁了,拍了我也不會給你漲工錢。”話雖不大好聽,但她臉上笑盈盈的,芬姐也知道她是在開玩笑。 鐘盈套了鞋準備出去,走前又突然想起來晚上要跟彭醫生吃飯的事,于是又退到客廳。 “噢對了,我今天晚飯也不回來吃。”說完才拎了包樂呵呵地出門。 她自己開車,都沒用司機,還特意提前了一個多小時抵達南樓。 自蔣玉茭走后鐘盈也從南樓徹底搬了出來,這邊就沒人住了,之前這邊聘的保姆也都遣散了大半,就留了幾個打掃院子和搞園藝的在這邊。 整個院落空空蕩蕩,小徑上也落了一層樹葉,穿過院子的時候倒看到幾個民工模樣的人往假山那邊走。 那邊是老爺子生前填湖要造的足球場,這會兒工人上工,只是工程都進行半年了,似乎還沒完工。 鐘盈對足球場沒興趣,甚至每每想到心里還像卡了一根刺,所以并沒去工地看看。 她直接去了主樓。 “大小姐!?”一剪了短發的姑娘從廚房那邊過來,“您怎么來了?” 說話的是小蕓,蔣玉茭走后她不愿意回老家,便被留了下來看看院子。 “過來有點事。”鐘盈回答。 小蕓之前是一直跟著蔣玉茭的,替蔣玉茭做事,所以跟鐘盈的關系還算親。 “那您吃早飯了嗎?我做了老家的餅,您要不嫌棄給您拿塊嘗嘗?”她倒跟主人招呼客人似的熱情且激動。 “不用,我吃過了來的。” “那您坐一會兒啊,我去給您倒杯水!” 鐘盈剛說不用忙,小蕓已經飛似地跑出去了,鐘盈被她這熱情勁弄得無語。 很快小蕓倒了水過來,還洗了水果,興奮地跟鐘盈匯報這邊的情況。 自鐘泉走后小蕓就接了南樓管家的活兒,現在雖然樓里不住什么人了,但她從采辦到分配活兒,也算僅僅有條,弄得有模有樣。 鐘盈被她纏了一陣子,終于忍無可忍。 “賬本我一會兒慢慢看,要不你先去忙吧,我等馬律師過來有點事。” 好不容易把小蕓吱走,鐘盈樓上樓下都走了遍。 二樓書房,臥室,所有擺設等都還是原來的樣子,特別是蔣玉茭走前幾個月住的那個房間,連床單被褥都沒換,窗前衣架上甚至還掛著她常披的那條披肩。 蔣玉茭走后鐘盈不愿意接受遺產遺囑,不愿意收拾她的遺物,甚至連房間里的東西都不準人換,就好像一切都沒變,只是少了個人而已。 鐘盈在蔣玉茭的房間呆了半個多小時,直到樓下有人喊,隨之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 “小姐,馬律師到了!”是小蕓的聲音。 鐘盈調整了一下情緒出去。 小蕓已經跑上來了,氣喘吁吁地又重復:“…小姐,馬律師到了,在前廳等你。” 雖然只有她一個人,但宣布遺囑到底是比較嚴肅的事,所以鐘盈把馬律師叫到了一樓的會議室。 會議室空間封閉,她關了門,并交代小蕓不要打擾。 馬律師先宣讀了遺產。 蔣玉茭生前雖沒有參與公司經營,但名下也有一些房產和商鋪,她還偏愛畫畫寫字,所以也投資了一些字畫古董,加在一起也是一筆不菲的遺產。 這些遺產毫無疑問,肯定全都留給了鐘盈。 馬律師提前已經準備好繼承材料,鐘盈在上面一一簽了字。 “……你母親蔣女士還有一部分珠寶首飾寄存在炎夏金庫,這是她生前整理的一份清單,你下午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以過去清點一下。” 馬律師又給了鐘盈一個密封好的信封,“保管柜密碼也在里面,你帶好自己的身份證去提取。” 鐘盈接過信封,“好的,有問題我給你打電話!” 事情辦得很順利,鐘盈本想約馬律師一起吃頓飯,但馬律師以公事纏身為由,很快就離開了南樓。 馬律師走后鐘盈也沒在南樓呆多久。 她駕車在附近隨便吃了頓午飯,想著時間尚早,便打算去炎夏金庫看看。 炎夏金庫在cbd中心商圈,專門做高端保管箱租賃和關聯業務,鐘盈過去出示了證件,系統里應該有相關備案,顯示她也是保管箱共有人,工作人員帶她找到了蔣玉茭生前租的那個柜子。 鐘盈按照馬律師給的密碼打開,里面整整齊齊拍了幾層東西,她將盒子一樣樣打開,大部分是珠寶首飾,少數字畫古董。 一直拿到最下層,一個不起眼的暗金色小盒子,看著像是裝戒指或者小件首飾。 鐘盈打開,里面卻安安靜靜躺了枚u盤。 第356章 泡吧 鐘盈看到u盤的時候心里咯噔了一下,潛意識告訴她u盤里應該有東西,不然她媽不會拿個盒子裝好還鄭重其事地鎖在保管箱里,可到底有什么東西需要她刻意存一個u盤? 遺言? 遺囑? 抑或其他東西? 鐘盈將u盤從盒子里拿出來,裝進包里,翻到保管箱最底層,壓了一只信封,信封也用火漆封蠟封了口,上面用小纂寫了“鐘盈親啟”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