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節
“對,昨天下午的航班?!?/br> “專程回來看你姐夫?噢,不對,現在應該叫前姐夫了?!?/br> 鐘聿笑了笑:“舅舅消息還是一如既往的靈通。” 這話嘲諷參半,不過蔣玉伯絲毫不生氣,“剛不是網上都出了新聞嘛,你說現在的記者也真是,手眼通天吶,效率高得嚇死人?!?/br> “是啊,這不我人剛出醫院網上就有人曝光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還確實應該去看看,先不說以前你要叫他一聲姐夫,就說這些年他替你辦了多少事擔了多少肩膀吧!”說到這蔣玉伯又笑了笑,是一種帶了幾分嘲諷的笑,隨之突然湊到鐘聿面前,壓著嗓音說:“知道公司底下的人都怎么說的嗎?” “怎么說?” 蔣玉伯看了眼后邊始終低頭沉默不出聲的鐘泉,權衡了一下,“算了,有些話說得還挺難聽的,我也不好打擊你?!?/br> 鐘聿舌頭頂了下牙槽,“舅舅您這樣就沒意思了,再說我什么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什么話還能打擊得了我?” “是,這話我信,你一向心高氣闊,但有些事吧……”蔣玉伯將欲言又止的為難樣子演繹得淋漓盡致。 “算了,有些話即便我不說相信你也明白!”遂似安慰似地又拍了下鐘聿的手臂,“噢對了,人怎么樣?” 他要轉移話題。 鐘聿眉梢往上揚了下,也裝傻,“什么人怎么樣?” ”你這不是剛從醫院過來嘛,我問唐曜森,怎么樣?” “噢,應該死不了!” “你小子,不會好好說話?難不成還在跟他置氣?要我說就為了個女人,這么多年了也不值當,況且最后還不是被你娶回來了嗎?要我說……” “咳…”旁邊鐘泉突然咳了聲,上前稍稍含腰,“蔣總,老爺找二少爺還有事,您看要不你們改天再聊?” “噢對,差點忘了你有正事,那行,改天聊?!闭f完視線越過鐘泉又看了眼草坪上的那堆兒童設施,不覺砸吧了兩下嘴感嘆:“嘖嘖,你爸對豆豆可真是沒的說,所以還是你厲害啊,不聲不響在外面養了個兒子,光這點盈盈跟唐曜森就不好跟你比?!?/br> 他話中有話,句句都透著深義。 鐘聿眉梢挑了下,沒接茬。 蔣玉伯讓開道,“行了你先忙,回頭空了帶我們阿燁出去轉轉,他在外面讀了幾年書都讀傻了,你們年齡差不多,沒事可以約出來一起坐坐。” 鐘聿笑著應了聲,爽快答應:“成!” 蔣玉伯這才滿意地離開,他一轉身,鐘聿臉上的笑便收盡。 二月里的艷陽天,遍地落葉,百木蕭條。 風從園子那頭吹過來,令人不覺瑟骨發寒。 鐘聿推門進書房的時候鐘壽成坐在窗口,確切而言應該是坐在輪椅上。 半年多前鐘壽成因為中風入院,出院之后就需要靠拐杖才能行走,可是上次二次心梗之后回來,拄著拐杖都有些吃力了,他能獨立行走的時間越來越少,大部分都必須借助輪椅。 此時獨自坐在輪椅上的老人,面向窗外冬日凋零的枯樹,背影在那一片蕭條景致中顯得更為消瘦。 鐘聿也就是在那一瞬間認識到,亦或是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這個叱咤商場多年的巨鱷老了,他那個脾氣始終暴躁,心氣始終居高的父親,老了。 “爸?!?/br> 鐘壽成似乎也在想事情,聽到聲音定了下才轉過來,結果可能轉得太急了,氣息不順咳了兩聲。 鐘聿幾步跨過去,窗戶開著,園子里的穿堂風呼嘯而過,屋里開著暖氣卻并不覺得熱。 ”這里風大,泉叔怎么也不給你披件衣服?” 鐘聿過去把鐘壽成推離窗口,又將窗戶關上。 鐘壽成笑了笑,“行了,還沒到不能吹風的地步?!?/br> 鐘聿:“是,您厲害,您老當益壯,可上回去復檢的時候醫生怎么說的?” 冬季是心梗和性腦血管疾病多發的季節,所以要求伺候老爺子的人格外要注意。 “行了年紀輕輕話倒不少。”鐘壽成招了招手,“你先過來坐下,有事問你?!?/br> 鐘聿過去坐到對面椅子上,鐘壽成又咳了兩聲,“剛去醫院看過曜森了?” 鐘聿不大情愿地點了下頭,“看過了?!?/br> “怎么樣?手術應該沒什么問題吧?” “死不了!” 鐘壽成手掌在膝蓋上拍了拍,“怎么說話呢,都這年紀了還沒個輕重,你是不是以為我叫你去醫院看他是做戲給外面那些人看?” 鐘聿咧著嘴笑了聲,“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真要做戲也不用等到現在!” 那鐘聿就有些不懂了,大費周章要讓他回來,本以為是走個過場給人看的。 “不是看戲難不成還想讓我真心實意去探病?” “對,就是要你真心實意,按理我都應該親自去,可又怕目的性太強反而讓人反感。” 鐘聿就不明白了。 “理由呢?他都已經跟鐘盈離婚了,名義上不再是我姐夫,也明明白白地給你遞了辭職信,以后不再是鐘氏的人!” “誰說他不是鐘氏的人?” 第243章 江山 老爺子一下激動,嗆得又開始咳。 鐘聿趕緊端了桌上的茶杯遞過去。 鐘壽成喝了兩口勉強壓住氣,“他雖然遞了辭呈,可我一直沒批,只要我不批,他就還是鐘氏的ceo,再說你哪只眼睛看到他遞辭呈了?沒有,沒有什么辭呈!” 老爺子語氣堅定,鐘聿想了兩秒,“您是不是把他的辭呈給撕了?” 鐘壽成眼睛一瞪,“都說了……咳…都說了沒有辭呈!” “行行行,沒有辭呈,沒有辭呈?!迸滤榫w過于激動,鐘聿全順著他話講,他說沒有辭呈就沒有辭呈吧。 “那您好歹給我個理由啊?!?/br> 鐘氏內部傳言唐曜森跟鐘盈剛辦完離婚手續就提出辭職了,可這么久老爺子也從未在任何公共場合承認唐曜森已經離開鐘氏,即便把鐘聿調去集團總部,又讓他接手富強光能的項目,但是對外唐曜森還是鐘氏的ceo,至于老爺子要扶兒子上去,讓唐曜森交權,也一直都是外界捕風捉影的事,鐘壽成從未承認。 鬧這一出,老頭兒葫蘆里賣什么藥? 鐘壽成壓住氣,轉著輪椅往前挪了兩米,挪到桌子與鐘聿所坐的椅子中間。 “我讓你從b市趕回去,專程去醫院看他,不是為了做戲,而是希望你能向他示個好!” 鐘聿蹙眉,若不是老爺子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他都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我,向他示好?憑什么?” “就憑你現在還不能獨當一面,無論是在公司,還是在那些董事和股東面前,起碼最近兩年你還需要靠他幫你撐住場面?!?/br> 鐘聿一時僵在那。 其實他根本不在乎什么老什子的家業和公司,但是所有人都覺得他不行,不行就不行吧,反正從小到大鐘家人似乎也沒對他抱有多大期望,包括他自己也并沒想過要繼承家業并發揚光大,只是無奈是根獨苗,即便心里一萬個不愿意,但他也清楚自己的責任,所以這些年鐘聿在“進公司”這件事上并沒表現出太強烈的反抗和反感。 自小環境決定,他姓鐘,她就有逃不開也避不掉的命運,但是命運降臨時他咬牙接著就好,這段時間突然被發配到b市搞那破光能公司,他不也在努力做好嗎,憑什么總要反反復復拿他跟唐曜森放在一起比較。 難不成沒唐曜森他鐘聿就辦不成事? “爸,是不是您也覺得我必須依靠姓唐的才能把公司管好?” 鐘壽成手掌在輪椅的扶手上握了握。 眼看著唯一的兒子長大成人,成家也即將立業,可是羽翼未豐也是事實。 “阿聿,我把富強光能的項目放手交給你去做,這段時間我也看到了,你做得很好。” 鐘壽成很少夸人,夸鐘聿更是少之又少,但今天他并不吝嗇要夸贊幾句,一來他在富強光能這個項目上所表現出來的能力確實令他很欣慰,二來他初入戰場,需要士氣和鼓動才能不斷打贏后面的仗,但是作為父親他也有必要提醒兒子,“能力尚可,但不代表你就能立馬適應并站住腳跟?!?/br> 因為他要面對的不是一兵一卒,而可能是百萬熊軍。 先撇開外界那些危險和漩渦不談,光公司內部,從股東,董事,到各個分公司的負責人,上上下下,他這年齡和資歷哪個能服眾? 更何況還有蔣家那邊的人在虎視眈眈。 “當年我扶唐曜森上去,他吃了多少苦頂了多少壓力才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相信即便我不說你也知道!” “可是我跟他不一樣!” “是,你是跟他不一樣,說到底他只是一個外人,你姓鐘,你是我鐘壽成的兒子,按理這點你要比他強,可是有時候道理并不是你想怎樣就能怎樣,底下那些人可能會因為你姓鐘更加不服氣!” 憑什么就因為他是鐘壽成的兒子就要順利繼位? 論資歷,論年齡他都輪不上,而股東也好,董事也好,甚至包括各個分公司的負責人也都是平均年齡四十以上的老匹夫,論輩分鐘聿都要叫他們一聲叔叔。 能夠爬到這位置的都不是省油的燈,誰能服一個才25歲的愣頭青管? 鐘聿也不是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光沖這些年受到的質疑和輕視,他也知道自己在這些人眼里充其量是個混混日子沒什么抱負的富二代。 鐘壽成轉身輪椅又往前挪了點,離自己的兒子更近了。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不服氣,但是你必須明白一點,現在這些人之所以還能坐得住,是因為我還在,要哪天我不在了……” “爸,說什么呢!”鐘聿不爽地打斷老爺子的話。 鐘壽成坐在輪椅上笑了笑,叱咤一生,通天手腕,可到這一步也不得不向時間低頭。 “爸老了,早晚總會有那么一天?!?/br> 鐘聿捏著鼻子轉過頭,在他心中鐘壽成永遠精力充沛,明明前段時間才在網上看到老爺子跟一幫朋友去爬珠峰的照片,盡管沒有登頂,但照片上的老人穿了件火紅色登山服,手里舉著登山隊的小旗子,意氣風發的模樣哪像鶴發之年。 那會兒鐘聿還在美國讀書,半夜里看到老爺子爬珠峰的照片,打越洋電話回來,說爸,您悠著點,老爺子哈哈大笑,說自己腰不疼氣不喘,還能往上再爬一段…… 想想老爺子爬珠峰也不過是兩三年之前的事,電話里那段爽朗的笑聲似乎還縈繞在耳邊,可怎么一下子,真的好像就一下子,一下老成了這樣。 之前拄拐杖,現在坐輪椅,多說兩句話感覺都會開始喘。 他以前不服老,說向天借了五百年,可現在靠在輪椅上跟自己唯一的兒子說,我老了…… 當自己都開始承認自己老了的時候,就真的老了。 “阿聿,有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不愛聽我也得說完。曜森這人,懂分寸,知進退,無論能力還是魄力都極其出色,而且在位這兩年已經在公司形成了自己的影響力,最關鍵一點……他不會自我膨脹,也沒有過大的野心,所以哪天要是我不在了,他能幫你穩住局面,也能幫你鎮住那些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