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她本想說這些年她壓根就沒和唐曜森聯系過,但想想覺得沒必要跟他解釋這些,況且解釋了他也不會信。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跟丁立軍是真夫妻,受法律認可的,并不是你剛才所說的掩人耳目,至于孩子,孩子跟你們鐘家,跟唐曜森都沒有關系,所以鐘少爺,我現在有丈夫有兒子,有一個完整的家庭,麻煩你以后別再來找我,畢竟身份不方便!” 梁楨一字一句說完,看著夜色中那雙原本笑瞇瞇的眼一點點轉涼,腕上的力道也漸漸松掉。 她借機推開鐘聿,大邁步往馬路方向走。 夜風吹來,腳步驚擾了雜草叢里的小蟲,一只只飛出來直往她臉上撲。 梁楨被撲得心煩意亂,抬手煽了煽,卻似乎又煽不干凈,心里壓得那股火噌噌往上串。 她一咬牙又往回走。 那個男人還站在原地,頎長身形在車燈下投下一道孤影。 梁楨繞到他面前,“還有,我再補充一句,這些年不是我變蠢了,是你,是你自己變蠢了明白嗎?蠢貨!?。 ?/br> 鐘聿:“……” 第009章 家世 鐘氏一脈在濘州是望族,祖上幾代為官,清末之時開始經商,紡織業,五金,藥業,錢莊都有涉及,到鐘聿爺爺那一系又創辦了當時國內最大的造船廠,成立了鐘氏船運。 上世紀八十年代,鐘聿父親鐘壽成繼承巨額家產,正好趕上房地產興起,彼時內陸經濟還處于落后階段,鐘壽成慧眼如炬,跑去港灣區收購了一間規模中下的房地產公司,廝殺二十年終于在港灣區立穩腳跟。 千禧年之后內陸經濟突飛,鐘壽成瞅準時間,又一路從港灣區殺回來,廣州,深圳,燕京,上海,直至切入內陸腹地,所以此時的鐘氏已經集船務,物流和房地產于一身,是一個多元化發展的集團性產業。 看似欣欣向榮的鐘家,家業顯赫,背景深厚,羨煞旁人,可獨獨在子系這一方面像是受了什么該死的詛咒。 人丁一代比一代單薄,到鐘壽成這一脈居然只生了個女兒。 這可怎么行,龐大家業以后誰繼承? 鐘壽辰越想越不甘,終于還是在即將年過半百之時痛下狠心——他要再整個兒子。 那時鐘壽成已經年滿五十,鐘太太也到四十四歲“高齡”,就連唯一的女兒還是她過了三十才懷上的,哪還生得出兒子。 再三斟酌之下鐘壽成作了個“萬不得已”的決定——借腹生子! 所以鐘聿雖然不是鐘太太的親生兒子,卻是鐘壽成的老來子,老爺子寶貝得不行,并對他抱有殷切希望,畢竟以后指著他繼承億萬家產。 就在這種環境下,鐘聿從小跋扈乖戾,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圈內名副其實的二世主! 梁楨五年前就已經了解他的脾性,偏執霸道,被人巴結慣了,根本吃不得一點虧,所以五年前那件事他肯定還耿耿于懷,懷恨在心。 至于撕了她的房產證,梁楨心里明白,這也只是他的報復手段之一。 總之一句話,一旦被他盯上,梁楨清楚自己以后恐怕沒有安生日子過。 好,就當是之前欠他的,梁楨忍了,但孩子是底線。 好在五年前她就已經設想過可能會有這種局面,所以關于豆豆的身世她一早就作了準備。 孩子并不是在濘州生的,當年也沒人知道她懷孕,報戶口的時候她還特意虛報了時間,即便鐘聿真有本事查到豆豆的出生年月,時間上也完全對不上。 梁楨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但憑心而論,她并不想再跟鐘聿甚至任何一個鐘家人有任何交集。 太累了,她早已沒有當年那股破釜沉舟的勇氣,所以梁楨還是祈禱那位二世主可以息事寧人,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然而天不遂人愿,她第二天就碰上了另一個不該碰到的人。 后來想,命運大概真的一環套一環,不給人絲毫機會逃離。 …… 翌日梁楨去找店長楊劍透了底,坦白弄丟了客戶的房產證,當然,她刻意略去了鐘聿的部分。 結果可想而知,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恨不得把手里茶缸直接砸她腦門上。 最后給出的處理措施是扣除梁楨當月所有提成獎金,至于客戶那邊還得她自己去想辦法擺平。 梁楨本想跟他理論,因為干二手房銷售沒有底薪,如果再扣光提成就意味著這個月得顆粒無收。 她手頭本就緊,突然斷一個月糧必然雪上加霜,但想想還是忍了,畢竟弄丟房產證確實是她自己疏忽大意。 梁楨從不逃避問題和責任,所以最終接受了楊劍的處理方式。 雖然損失慘重,但好歹過了店長那一關,接下來就是怎么擺平客戶。 梁楨覺得自己運氣真的不好,換其他客戶或許還容易些,但這個女客戶十足難纏。 對方是剛離異的,丈夫出軌,小三懷孕鬧上門,房子是離婚時分到的家產之一。 婚姻的不如意和丈夫的背叛導致她心如死灰,所以急于出手房子套現然后帶著兒子移民,可現在產證丟了,補辦流程走一圈起碼也得十天半個月,梁楨幾乎可以料想到客戶的態度。 果然,電話里客戶一口回絕,并揚言要去投訴。 一旦投訴成立,梁楨的年終考核和獎金都會受影響。 最后實在沒法子,她約了客戶面談。 面談地點是客戶選的,cbd的一間高檔咖啡館,梁楨猜測這位女客戶應該就在附近上班。 去之前她還特意買了兩盒高檔禮品,見面后也很誠懇地道了歉,可對方態度強硬。 女客戶從工作能力說到責任心,又從職業cao守說到個人素養,前前后后把梁楨數落了半個小時,情緒反而越來越激動。 眼看咖啡已經涼透了,梁楨幾次都想站起來一走了之,可想想年底獎金還是忍了下來。 “謝女士,我知道因為我的疏忽對您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但您能否先消消氣,喝點東西?!?/br> 她讓服務員重新換了杯咖啡,揣著十二分恭敬親自端給她,結果對方抬手一揭。 “喝什么喝,現在我月底之前走不了,誰還喝得下!” 話音落,梁楨只覺胸前一陣燙,與此同時手腕被人從后面突然拽了把。 “怎么回事?”一聲低沉男音伴隨著旁邊拖拽椅子的動靜。 梁楨踉蹌半步往后跌,撞上一個寬硬胸膛。 第010章 重逢 “怎么樣?”頭頂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 梁楨顧不得滿身咖啡漬,往旁邊閃了兩步,回頭看,半餉才發出聲音:“唐大哥?” 唐曜(yào)森沉著臉,抽了紙巾遞給她:“先擦一下?!?/br> 梁楨胸口全是咖啡漬,她草草收拾完。 唐曜森又看了眼依舊氣焰囂張的女客戶,問:“需不需要幫忙?” 梁楨:“不用!” “你如果……” “唐總,快三點了。”身后突然有人打斷,梁楨對那人還有些印象,應該是唐曜森的助理。 唐曜森看了眼腕表,“我還有點事,要不這樣,你給我留個聯系方式!” 梁楨搖頭,“我真的沒事?!?/br> 唐曜森的臉色當即就變得有些不好看,身后助理覺察出異樣,閉緊嘴巴氣都不敢喘。 半餉,僵持不下。 唐曜森又往前走了兩步,逼得梁楨不得不與他對視,深如浩瀚的眼神和冷硬五官,一如當年一樣。 “梁楨,我們還是朋友!”短短幾個字,他聲音不大,但已經能夠聽出細微慍怒。 梁楨知道這人很少發脾氣,大概是身份和閱歷使然,但提出的要求也絕對沒人敢駁他面子,然而當時梁楨心里只有一個聲音——不能再和他牽出任何糾葛。 她默默站著不動,旁邊助理已經開始抹汗。 又是幾秒無聲對峙。 “好吧,不逼你了!”最后居然是唐曜森先服了軟,“今天場合不對,等我空了再找你,先把衣服披上!” 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顧身后跟了一幫下屬,當場脫了西裝往梁楨肩上披。 梁楨下意識又想往后躲,但唐曜森先一步捏住她的肩,掌下微微用力。 “聽話,不然你想這么走出去漏光?”說這句時他將聲音壓得很低,幾乎是貼在梁楨耳邊上講的。 梁楨低頭看了眼,耳尖發燙。 她身上穿的是門店統一發的白襯衫,質地一般,被咖啡打濕后隱約可以看到里頭胸.衣的輪廓。 “謝謝!”梁楨迅速將西裝裹住,往后錯開一段距離,抬頭,“唐先生,您先忙!” 半分鐘前還是“唐大哥”,轉眼就成了“唐先生”。 唐曜森苦笑,倒也沒再多言,回頭看了眼助理,“走吧!” 助理灰溜溜,低頭從梁楨面前經過時還特意停下來跟她鞠了個躬,隨后跟的幾個下屬也都一一效仿,這波cao作弄得梁楨尷尬得要命。 原本是一個插曲,很快人都散光了,盛氣凌人的女客戶依舊不肯松口,拎了挎包往桌上一頓:“小姑娘我跟你講,犯了錯就要承擔后果,別以為過來道個歉說幾句好話就能糊弄過去,世上可沒這么便宜的事!” 梁楨處境狼狽,也不想再跟她再多磨嘴皮子。 一場“談判”終究不歡而散。 女客戶當即拂袖而去,不出十分鐘梁楨便接到了楊劍的電話,說總公司那邊的客戶經理發了投訴信過來。 呵呵,這效率還真是如火箭一般。 事已至此說明已無可挽回的余地,梁楨叫了服務員過來買單,兩杯咖啡居然收了一百多,相當于她和豆豆三天的菜錢,可更諷刺的是一杯涼透了,一杯全淋在她身上,她自己卻只舍得要了白開水。 禮品也沒送出去。 梁楨拎起地上的禮盒,又長又大的西裝袖子拖到地上,她不得不往上卷了卷,露出里頭面料精良的內里,淺灰色料子敲邊,上面用金線繡了幾個細小的字母——tys 梁楨突然覺得雙腿發軟,一下子又坐到椅子上,閉上眼,呼口氣,鼻息間似能聞到西裝上殘余的煙味。 他以前煙癮就挺重,這些年似乎還是一樣。 梁楨走出咖啡館已經是半小時之后的事,手里拎著兩只禮盒,身上裹著又大又厚的西裝,六月火辣辣的大太陽,公交車上的人都把她當傻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