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當毛文石來到現場之后,就看到有兩名穿著警察制服的人站在路口等他,城西區的派出所的民警已經提前來到了現場,現場拉起了警戒線,周圍圍滿了圍觀的群眾,很多人對著里面指指點點,小聲的議論著什么,不遠處,兩個民警正在對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進行問話,男人的表情十分的激動,不時抬起手對著屋子里,一邊指著一邊說著什么,看樣子,他應該就是房東了。 毛文石戴上手套和頭套之后就進入了現場,至于腳套已經沒有必要再佩戴了,這里是那種老式的居民樓,很多房子都是違規建造的,地面都是水泥地面,有的地方還是泥土,現場已經出現了很多斑駁的腳印,一個腳印接著一個腳印,前一個腳印被后一個腳印覆蓋,已經沒有任何提取的價值了,顯然,這里曾經有很多人進來過,不知道是不是那些站在警戒線外面的人,為了看熱鬧進入這里的,還是因為其他的目的。 當地派出所的民警提前抵達現場,他們已經開始進行現場拍攝工作,至于其它的都沒有觸碰。 毛文石來到一間門口站著兩名民警的房間門口,還沒有走進里面,毛文石就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那種味道十分的熟悉,正是尸體腐敗的氣味。 當毛文石聞到這個味道的時候,心里就一種不安的感覺,根據氣味來判斷,死者很可能已經死亡了一段時間了,毛文石皺了皺眉頭,走進了現場。 出租屋里的光線十分的昏暗,房間是個單間,很狹小,一眼就能看清楚全貌,房間里除了一張已經搖搖欲墜的單人床之外,就只剩下兩把椅子,還有一個簡易的衣櫥,房間里有一扇窗戶,窗戶不是那種單面的毛玻璃,而是完全透明的玻璃,只不過,在玻璃的外面貼上了一層綠色的窗戶紙,窗戶紙有些地方已經剝落了,上面沾滿了灰塵,還結了很多蜘蛛網,看樣子是很久沒有打掃過了。 毛文石站在門口,看到門口的地面上放著一雙膠底的布鞋,款式很老舊,不過,樣子很新,應該是剛買沒多久的,在門口的另一邊,毛文石還發現了一個垃圾袋,垃圾袋里堆滿了外賣盒子和一些生活垃圾。 毛文石看到這些之后,繼續朝里面走去,接著,毛文石就看到了在搖搖欲墜的床鋪上,躺著一具衣服穿戴整齊的女尸,床鋪上的被子,床單都沾滿了大量的血跡,在靠床的墻上,原本就已經因為日積月累變得暗黃色的墻壁上,也沾上了一些噴濺式的血跡。 毛文石走近床鋪一看,還不等他彎腰看清楚死者的面容,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還有被子因為潮濕散發出來的霉味,這讓毛文石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不過,毛文石沒有說什么,他低頭看了一眼死者的臉,只一眼,毛文石就認出了死者是誰。 死者是名女性,衣服的款式畢竟老舊,屬于上個世紀的打扮,死者大約三四十歲,皮膚白皙,身材有些浮腫微胖,看樣子就知道,這是很久沒有曬到太陽出現的病態白,至于身體微胖浮腫則是因為長期不運動出現的結果,死者的臉上沾了一些血跡,死者的雙眼緊閉,臉色慘白,這是失血過多的后遺癥,使得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愈發的蒼白起來,死者的脖子有一道很深的傷口,在她脖子的周圍血跡最多,看樣子,脖子處的傷口就是致命傷,在死者的右手上緊握著一把水果刀,刀身上沾滿了血跡,刀柄也被鮮血染紅,死者的手上也有大量的血跡。 床單被褥也被鮮血染成了黑褐色,使得原本就十分潮濕的被褥愈發的潮濕起來,除此之外,床單上出現了大量的褶皺,死者的身體也出現過扭曲的跡象,顯然,死者在死前曾經試圖掙扎過。 這名死者不是別人,正是毛文石他們正在四處尋找的322縱火案的犯罪嫌疑人之一虞暮蕓。 毛文石在看到虞暮蕓尸體的時候,也是愣了很久,在得知了一號尸體和二號尸體的身份信息之后,t市的警方就對虞暮蕓發出了通緝令,包括毛文石在內的所有人,都設想過在很多地方遇到虞暮蕓,甚至已經做好了虞暮蕓逃出t市的假設,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會在這里看到虞暮蕓,而且還是虞暮蕓的尸體。 毛文石站起身來,環顧四周,房間里的東西一目了然,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現場的桌椅板凳擺放的都很整齊,現場沒有打斗過的痕跡,而虞暮蕓手里還握著那把水果刀,看起來像是自殺,不過,這只是毛文石根據現場和尸體的情況初步的判斷,更多的還是需要進一步的調查。 在毛文石觀察尸體的時候,法醫和其它刑警已經對現場進行了調查工作,毛文石看到法醫正在對尸體進行勘察,就沒有待在那礙手礙腳,而是準備去其它地方看看,就在毛文石準備轉身的時候,發現,在虞暮蕓尸體旁邊的枕頭下面放著一個沾血的筆記本,毛文石彎腰把筆記本拿了起來。 筆記本的封面是皮質的,雖然上面沾了少許的鮮血,不過,鮮血并沒有滲入到里面,毛文石打開筆記本,在第一頁看到了一整頁十分娟秀而略顯工整的字跡,根據毛文石之前對虞暮蕓的調查顯示,這些字跡就是虞暮蕓的筆記。 毛晚上只看了一眼筆記本,一頁都沒有看完,他的臉色就陰沉下來,他抬起頭,看向躺在床鋪上已經死去的虞暮蕓,眼神十分的復雜,毛文石猶豫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筆記本,他最終拿出手機撥通了許瑯的電話,把發現虞暮蕓尸體的消息告訴了許瑯,讓他和寧嫣然過來一趟。 掛斷電話之后,毛文石看著手里的筆記本,又看了看虞暮蕓,眼神愈發的復雜起來,然后,他就退出了房間,把一切交給其他刑警處理。 毛文石拿著筆記本站在門外,一邊等待著尸檢結果和現場的勘查結果,一邊等著許瑯他們的到來,在此期間,派出所的民警也過來跟毛文石匯報發現尸體的具體情況。 打電話報警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這棟房子的房東,報案人確實姓丘,叫丘志勇,今年五十六歲,以前是一家工廠的工人,不過,現在已經退休了,他除了拿著工廠發的退休金之外,平日的經濟來源主要就是靠著房租渡過的。 根據丘志勇的交代,這間房子是兩周前租出去的,來租這個房子的人,正是死者虞暮蕓,她當時穿著穿著病號服來租的房子,她只是大概的看了一眼房子,就付了押金和三個月的房租,然后就離開了,這里的房租很便宜,一個月也就百十來塊錢,因為是單間,房間里沒有廁所也沒有廚房,廁所在這層樓的拐角處,無論是洗澡還是洗臉刷牙洗衣服,都要去公共廁所解決,至于吃飯問題,要么出去吃,要么自己做,要做飯也只能在狹窄的樓道里進行。 根據丘志勇的回憶,當時虞暮蕓來租房的時候,在付完押金和租金,拿到房門鑰匙之后,就離開了,她當時并沒有入住,虞暮蕓來這這里實在三天前的晚上,那天剛好是322安定醫院發生火災的那天,虞暮蕓來到這里之后,只帶了一個簡易的行李箱而已,其它的什么都沒帶,虞暮蕓自從來到這里之后,就再也沒有出去過,也沒有人來找過她,唯一來這里找她的都是送外賣的小哥,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人再來找過虞暮蕓了。 對于虞暮蕓租下房子沒有立即入住,丘志勇只是覺得有些奇怪而已,不過,他不是那種多管閑事的人,既然對方給了錢,他就沒必要cao心什么,反正錢他已經拿到手了,對方什么時候入住就不關他的事情了。 丘志勇之所以報警,還是因為和虞暮蕓住在同一個樓層的其他住戶,都紛紛向丘志勇反映,自從虞暮蕓來到這里之后,房間里就開始散發出難聞的味道,他們經過虞暮蕓門口的時候都能聞到,一開始,他們以為是誰在樓梯間里放了耗子藥之類的東西,畢竟這里是老房區了,有耗子也屬于正常的,不過,三天過去了,氣味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愈發的濃郁起來,他們把這件事告訴給丘志勇之后,丘志勇也十分疑惑,因為他并沒有在這里放什么耗子藥,一來,現在耗子藥已經被國家明令禁止買賣了,正常渠道是買不到的,二來,丘志勇養了三只貓,都是會抓老鼠的貓,他之所以養貓也是因為出租屋里曾經出現過老鼠,他逼不得已才弄到的貓,自從有了貓之后,出租屋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老鼠了。 丘志勇以為是其它人放的耗子藥,于是,他還把樓層上下仔仔細細的找了一遍,都沒有發現死老鼠的尸體,而且,他在來到也沒有門口的時候,也聞到了那股子臭味,于是,他就敲門,可惜,他敲了很久的門都沒人來開門,丘志勇有些不耐煩了,就去拿了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當時,房間里的窗簾是拉上的,屋子里光線畢竟昏暗,他一開始沒有看到尸體,可是,他當時聞到了那股臭味還有血腥味,于是,他就打開了燈的開關,然后,他就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虞暮蕓,當時就把丘志勇給嚇了個半死。 他連滾帶爬的跑出了出租屋,然后撥打了報警電話,而其他住戶在聽到這邊的動靜之后,都跑過來看熱鬧,當時有很多人進入了現場,現場的足跡被破壞的一塌糊涂,當他們看清楚里面有死人的時候,一個個都跟碰到瘟疫了一般,紛紛跑了出來,然后,出租屋里出現了死尸的消息就不脛而走,周圍的住戶都紛紛跑過來看熱鬧,只不過,沒有人在進入房間了,直到警方的到來。 毛文石在聽完這些之后,就詢問了丘志勇幾個問題。 “你知道租戶叫什么嗎?” 丘志勇有些尷尬的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她自稱姓虞,叫什么,我當時也沒多問。” “你把租戶信息拿過來我看看。”毛文石頭也不抬的說道。 毛文石等了一會兒,發現丘志勇沒有離開的意思,毛文石這才抬起頭,看著丘志勇問道:“去拿租戶信息記錄啊。” 丘志勇漲紅了臉,有些不安的說道:“我們這出租房屋只要給錢就可以了,一般情況下不登記這些信息的。” 毛文石聞聽此言,眉頭一挑,臉上頓時就陰沉了下來,他深深地看了看丘志勇,過了很久,才問道:“你把當時的情況詳細的跟我再說一遍。” 丘志勇見毛文石沒有深究他沒有登記出租屋的租客信息的事情,立即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詳細的說了一遍,說完之后,丘志勇看著毛文石說道:“這位警官,人雖然是死在我的出租屋里,可是,跟我可沒有什么關系啊!” 毛文石瞥了丘志勇一眼,淡淡的說道:“我也沒說她的死跟你有什么關系啊。” “那就好,那就好。”丘志勇聽到毛文石這么說,頓時松了一口氣。 毛文石問完這些之后,對著那個始終站在一旁的民警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把丘志勇帶下去,與此同時,法醫那邊也有了鑒定結果。 “毛隊,你過來一下。”法醫喊道。 毛文石聞聲就走進了現場,站在法醫的身邊問道:“有結果了?” 法醫點點頭,把他對尸體的初步檢驗結果告訴了毛文石,毛文石聽完之后,眉頭愈發的緊蹙起來。 根據尸檢表明,死者是名女性,年齡大概在三十八歲到四十八歲之間,初步估算死亡時間大概在三天前,死者的衣服完整,身上除了脖子上有一處刀傷之外,沒有多余的傷口,現場沒有發現搏斗的痕跡,初步推斷是自殺,因為現場的環境比較惡劣,細菌比較多,所以,尸體的腐敗速度加快了,這才使得死者才死亡三天就出現了腐敗發臭的跡象,至于,更進一步的結果,還需要司法解剖才可以得知。 法醫在匯報完這些之后,就收拾工具箱,讓人把尸體抬走,他準備回去對尸體進行解剖。 在法醫走后,現場的勘查工作還在繼續。 沒多久,痕檢員過來匯報,現場發現了很多指紋,初步判定是死者生前留下的,另外,他們在現場發現了十幾枚腳印,有男有女,應該是住在這里的其它租戶進入房間留下的,現場還發現了被死者握在手里的兇器,上面暫時只發現了死者一個人的掌紋,不過,還需要進行進一步的技術檢驗。 衣櫥里放著一個行李箱,行李箱里有很多女人穿的衣服,不過款式都比較老舊,另外,在行李箱里,警方找到了一套病號服,還有一套護士的制服,除此之外,還在行李箱的隔層里面發現了一個錢包,錢包里有一部分現金,還有一個存折,存折里居然有七位數的存款,還有一張身份證,不過身份證的有效期早在三年前就過期了,身份證上的女人叫虞暮蕓,是死者的名字。 衣櫥里除了一個行李箱之外,還掛著黑色的衣服,衣服還有些潮濕,有明顯的洗衣粉的味道,看樣子是清洗過的。 除此之外,現場的門窗是完好的,門沒有被敲過的痕跡,窗戶在警方趕到之前,一直都是拉著的,現在窗戶是開著的,也是警務人員打開的,窗戶外面焊有鋼筋條,雖然鋼筋條已經銹跡斑斑了,不過,外人是不可能從窗戶爬進來的。 現場沒有搏斗的痕跡,也沒有物品打翻的痕跡,一切顯得都和平常,看起來像是一起純粹的自殺案件。 毛文石聽完痕檢員的匯報之后,陷入了沉思當中,盡管現場看到的所有的一切都顯示,虞暮蕓很可能是自殺的,可是,毛文石就是不太愿意相信,尤其是那本他還握在手里的筆記本,筆記本里的內容更讓毛文石不太愿意相信這是真的。 第202章 沾血的日記 許瑯和寧嫣然是在接到毛文石電話,半個小時之后,在一名刑警開車帶領下來到的現場。 許瑯來到出租屋外面,就看到毛文石站在走廊上,收手趴在欄桿上在抽煙,那本沾血的筆記本就被撞在透明的證物袋里放在一旁。 許瑯走過去之后,先是瞥了一眼證物袋里的筆記本,然后看向毛文石,沉吟了一下,還是問道:“死者真的是虞暮蕓?” 毛文石先是點點頭,然后緩緩地說道:“體貌特征都符合,應該是她,不過,究竟是不是她還需要做dna比對。” 聽到毛文石這么說,許瑯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兩個人沉默了下來,而寧嫣然則站在離兩個人比較遠的地方,她還是對命案現場,尤其是有尸體的現場畢竟抗拒,沒有過來,盡管她已經知道虞暮蕓的尸體已經被送到了法醫那邊,進行司法解剖,她還是不愿意靠近。 對于和寧嫣然合作了很久的許瑯來說,一點都不感到意外,毛文石則在想其它的事情,沒有注意到寧嫣然的異常表現。 過了良久,毛文石抽完一根香煙之后,轉過頭看了許瑯一眼,然后轉移視線看向筆記本,對許瑯努努嘴說道:“你看看這個吧。” 毛文石說完,又點燃了一根香煙,看向了樓下,在警戒線外面圍滿了圍觀的群眾,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漠然,完全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他們并沒有因為這里出現了人命案而感到害怕,恰恰相反,他們還在議論著死者是誰,怎么死的,警方會怎么破案等等,這讓原本心情就很沉重的毛文石,愈發的郁悶起來。 許瑯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從一名刑警那里借來了一副手套,小心翼翼的從證物袋里取出了筆記本,然后打開翻看起來。 筆記是從二十五年前開始記載的,里面的內容都很簡單,而且不是每天都有記載,記載的內容有點像流水賬的形式,每次記載的篇幅很短,字數也不多。 1985年,一月十八號,陰。 我們已經結婚三年多了,還是沒有孩子,無論我們多么努力,還是沒有結果,不知道是我的問題,還是他的問題,馬上就要過年了,我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的父母,我該怎么辦呢? 1985年,一月二十三號,小雨。 我們再一次發生了爭吵,激烈的爭吵,爭吵的原因還是因為沒能懷上孩子,我很愧疚,沒能給靳家生個一兒半女,看著他垂頭喪氣抽煙的樣子,我也很無奈,這一年多一來,我看了不少醫生,吃了不少藥,能嘗試的辦法都嘗試了,還是沒能懷上孩子。 1985年,七月十五號,晴。 家里突然多了好多錢,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我質問他錢是哪里來的,他告訴我,是他偷偷把廠里的零件偷出去賣了,換來的錢,我得知這個消息之后,十分的不可置信,他以前是多么老實憨厚的一個人,怎么會去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呢?萬一被廠里發現了,會被開除的,還要被抓去坐牢的,可是,他卻告訴我,沒事的,我很擔心。 1986年,一月七號,中雨。 我不知道這是我們第幾次發生爭吵了,這一年多以來,我們還是沒有懷上孩子,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了,學會了抽煙,酗酒,賭博,還有打人,我知道,他之所以變成這樣,還是因為我不爭氣,沒能懷上孩子,他偷零件換來的錢都被他賭博揮霍掉了,我真的很擔心,他所做的事情會被工廠里的人發現,我該怎么辦呢? 1986年,十月十七號,晴。 我們越來越少說話了,他也越來越晚回家了,就算回來也都是醉醺醺的,我們沒有了話題,只有爭吵,無休止的爭吵,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我該不該離開他呢?不,我不能,我不能拋棄他。 1987年,一月十三號,陰。 我從一個遠方親戚那里得知了一件事,他們也是因為懷不上孩子,在外面買了一個孩子回來,我要不要告訴他,我們也買一個呢? 1987年,一月二十號,陰。 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買孩子的事情告訴他,我原本以為他會反對的,沒想到,他居然同意了,毫不猶豫的同意了,于是,我們就去找了那個親戚,他們告訴了我們該怎么聯系‘他們’。 1987年,一月二十七號,陰。 我們花了五千塊錢買了一個孩子,是個女孩,本來,我們是想買個男孩的,可是,男孩的價格太貴了,要一萬多,我們沒有那么多錢,不過,看著襁褓里孩子那白凈的臉蛋,我們還是決定買下這個孩子了。 1987年,二月三號,晴。 我們給小女孩取名叫靳恩霈,我們帶著孩子一起回到了老家,爸媽看到恩霈之后都非常的開心,一向沒有什么好臉色的爸媽,第一次露出了開心的笑容,他也露出了久違的笑臉,我們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從前,我們好像又回到了當初。 1987年,四月十三號,陰。 自從有了恩霈之后,家里多了笑臉,他戒煙了,也戒酒了,也不在沉迷賭博了,每天上班都充滿了激情,看到他這個樣子,我由衷的高興,看來當初決定買個孩子,是正確的決定,可是,最近,我總感覺在我們的身邊出現了陌生人,好像是有人在監視著我們,是警察嗎?難道他們發現了我們買孩子的事情了?還是孩子的父母找來了,是他們嗎?我有種不安的感覺。 1988年,三月十號,大雨。 恩霈已經開始學會慢慢走路了,看著孩子一天天的長大,我十分的開心和欣慰,可是,那種不安的感覺愈發的強烈起來,他又開始了早出晚歸的生活,而且經常失蹤,不知道去了哪里?去干什么去了? 1988年,十一月三號,陰。 他突然抱回來了一個孩子,孩子只有幾個月大,正在沉睡當中,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兩個人,一男一女,我不認識他們,但是,我總感覺好像在哪里見過他們,他沒有告訴我孩子是哪里來的,他們只是在家里住了一晚上,然后就離開了。 1988年,十一月二十三號,陰。 他回來了,帶回來了厚厚的一沓錢,足有上千塊錢,可是,那個孩子卻不見了,那一男一女也不知所蹤了,他們是誰?孩子去哪里了?難道,他開始了販賣孩子了嗎?天啊,這不可能,他怎么會做這種事情呢?太喪心病狂了吧! 1989年,四月二十七號,陰。 今天是恩霈的生日,他很晚才回來,買了大白兔奶糖,還有很多奶粉,今天是恩霈到我們身邊的日子,也是恩霈的生日,消失了三天的他終于回來了,他很開心,一直逗著恩霈玩,我看的出來,他很喜歡恩霈,我也是,可是,當他在恩霈睡了之后,又掏出了一沓現金之后,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質問他,這些錢到底是哪里來的,他把真相告訴我了,他加入了人販子團伙,在私底下從事販賣人口的事情,我們再一次發生了激烈的爭吵,吵得很兇,睡著的恩霈都被嚇醒了,一直在床上哭,我抱著恩霈,哄著她睡覺,恩霈在哭,我也在哭,他看著我懷里的恩霈只是不斷的嘆氣。 1989年,五月七號,暴雨。 他又帶回來了一個嬰兒,‘他們’也出現了,看到襁褓里的嬰兒甜甜的睡著,我就知道,這個孩子肯定是他們偷來的,我想質問他,想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可是,我看著床上已經熟睡的恩霈,因為外面打雷,縮成一團了,我的心就軟了下來,恩霈也是我們買回來的,她的到來拯救了我們這個破碎的家庭,我沒辦法開這個口,誰讓我自己的肚子不爭氣呢,不能給老靳家生個一兒半女呢? 1990年,三月二十二號,中雨。 爸媽走了,他難得回到家里來了,看著他板著臉處理爸媽的后事,看著他跪在墳墓前細聲呢喃,我知道他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苦悶,無處訴說,還有仇恨,看著恩霈一天天的長大,我發現他變了,他看向恩霈的眼神不在像以前那么溺愛了,可能是因為孩子不是他親生的吧。 1990年十二月十七號,陰。 恩霈生病了,我一個人在照顧她,他已經半個月沒有回家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我知道,他肯定和‘他們’在一起,自從爸媽過世之后,他就越來越少回家了,就算回來也不愿意靠近恩霈了,每次恩霈奶聲奶氣的找他玩的時候,他都不太樂意,不過,他還是會抱抱恩霈的,不過,他沒有把恩霈丟掉,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已經離不開恩霈了,就算離開他,我也要帶著恩霈一起離開。 許瑯看到這,暫停了一下,他抬起頭,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深呼出一口氣,然后也掏出一根香煙點燃,許瑯知道靳恩霈不是靳凱澤和虞暮蕓親生的,許瑯原本以為這個孩子是他們抱養的或者領養的,沒想到居然是花錢買來的,而且,靳凱澤在買了靳恩霈之后,居然加入了人販子的團伙,從一個普通人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在虞暮蕓的日記本里,許瑯至少看到了十幾名孩子出現,而這些都是靳凱澤在那些年里犯下的罪行。 這些還都是虞暮蕓看到的,知道的,她不知道的也許還有更多,許瑯無法想象,有多少原本美滿幸福的家庭,因為他們的存在,導致家庭破碎,孩子的父母傷心欲絕,許瑯的心底不由得升起了一股無名的怒火,他雖然不是被拐賣的孩子,可是,許瑯在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他能夠體會到,那種沒有父愛母愛的痛苦,以己度人,自己在失去父母之后還有jiejie和外婆,可是,那些被拐賣的孩子呢?他們有什么?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或許他們知道自己不是現在的父母親生的,也許他們知道自己是被買來的,也許,他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這種感覺,不是當事人很難感同身受,可是,那種迷茫的感覺,許瑯還是能夠想象的。 毛文石在看到許瑯這幅表情,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的面前堆滿了煙蒂,在此期間,他不知道抽了多少煙,這本日記本在許瑯來之前,他就已經看過了,不然,一向對抽煙很節制的他,也不會一根接著一根的抽,他除了同情那些被拐賣的孩子之外,其實,毛文石還因為個人的家庭原因,以前,他也有一個很可愛的孩子,不過,在孩子只有三個月大的時候,就被人偷走了,直到現在都沒有找到,毛文石的妻子也因此精神上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患有抑郁癥,最后選擇和毛文石離婚了,這是毛文石內心深處永遠的痛,他比任何一個人都痛恨人販子,如果他不是穿著這身制服,不是因為害怕對不起頭上的警徽,他早就辭職去尋找兒子了,只是,他的信仰和道德底線告訴自己,他不能這么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