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若飛又審過兩遍，覺得文件沒問題，按下打印鍵。打印機轟隆聲，蓋過了接近的腳步和門軸的轉(zhuǎn)動。

    他意識到時，肖燦星已經(jīng)站到辦公桌旁，溫柔地看著他。

    “您過來了？”

    “時間不早，差不多回去休息吧。”

    肖若飛盯著往外吐紙的龐然大物，突然笑了：“媽，我怎么覺得這對話有點耳熟。”

    “巧了，我也覺得。”肖燦星拿起堆積的紙張，隨意翻看，“這是最終的策劃書？”

    肖若飛肯定地點頭：“對，我想了想，這計劃不管給誰執(zhí)行，咱們都能受益。所以我打算交出去了。”

    肖燦星首肯他的想法。長遠(yuǎn)來看，這計劃的執(zhí)行者確實要費心盡力，收益卻不見得比別人高。但那個人必須公正公平，是他信任的，能完整執(zhí)行他的想法，贊同他的野心。

    這樣的人，其實要找到，難之又難。

    “若飛，你永遠(yuǎn)清楚自己要什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必著急，不必慌張，謹(jǐn)慎行事，做你自己的決定。”

    肖若飛抬起頭，看著身旁的母親，感覺自己還是那只剛學(xué)會飛翔的年輕的獵鷹，羽翼未豐，而守護(hù)了他一生、在天空中飛了一生的人，如今已漸漸收起翅膀，回到最初的起點。

    “媽，你喜歡演戲嗎？”

    肖燦星笑了，答得驕傲：“喜歡啊。”

    “我覺得，你為鏡頭而生。”肖若飛由衷感嘆。即便這人不是自己的母親，他也會說出這種話。

    肖燦星笑臉慢慢平靜，變得溫暖柔和。知子莫如母，知母自然莫如子。既然已到這步，她也無意隱瞞：“你猜到了？”

    “這段時間大概有感覺。”

    幾十頁的文檔打印完畢，巨獸吐紙的嘴散發(fā)著微微熱度。肖燦星整齊紙張，裝訂好，遞到肖若飛面前。

    “還有些手續(xù)要辦，有些事情沒完成。我打算一周后公司年會再宣布。在此之前，勞煩你保密。”

    “媽，我沒想到，”肖若飛躑躅著，“一切來得這么快。”

    “是時候了。”肖若飛看到雄鷹在自己面前收起翅膀，用雙腳踏向另一條路，“若飛，記得我一直對你說得話。我相信你，你有你的航道……”

    “你會飛得更高。”

    肖若飛從未覺得，這句話有如此深意。

    “孩子，放心，在你需

    要的時候，我永遠(yuǎn)在你身邊。但是，你記住，”肖燦星回頭笑看相辦公室微狹的門，“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了。你不只有我，還有他。”

    肖若飛翹了下眼蓋，視線落在桌角的反光。顧春來手捧咖啡紙托，拎rou松小貝的包裝盒，稍顯不耐煩，來回晃，踮腳從門縫往辦公室里張望，不進(jìn)不退，也沒出聲，像只觀察人類的貓，遮不住亂顫的胡須。肖若飛勾了勾嘴角，故意不看人，只看影，還伸出手指遮顧春來的眼睛。

    “玩得挺開心？”

    肖若飛沒答，假裝什么都沒看到，抬頭看著肖燦星，眼中一片碎光，閃閃發(fā)亮。肖燦星深深看了他一眼，點頭離開。

    門敞了又合。外面一陣輕微的聲響后，門軸再次轉(zhuǎn)動，熟悉的腳步聲擦著地毯，步步逼近。

    “咳，老板，吃的送來了。”

    肖若飛頭也不抬，視線專注在電腦屏幕上，手指敲得飛快。“小壞蛋，還打算偷襲？”

    “被你發(fā)現(xiàn)啦？”顧春來放下吃的，坐回沙發(fā)上，“你先忙，我在沙發(fā)上等你。”

    肖若飛問起他今天和師兄談得如何，顧春來告訴他老團長退休了，新團長演技還是那么棒。自己講完，他問肖若飛，第一天回來是不是事情特別多。他們你來我往，隨意聊著生活中最普通最稀疏平常的事。窗外車流熙攘，燈光從湖面到天空，將整座城市映得燦爛不夜。街上有人跳舞，有人唱歌，還有人十指相扣，沿著大地的脊梁走向前方。他們聊了很久，聊到樓內(nèi)也變得安靜。

    顧春來打了個哈欠，看頭頂鐘表又轉(zhuǎn)過一圈，細(xì)聲問肖若飛：“今晚去誰家？”

    “春來，”肖若飛視線越過顯示屏，投在顧春來身上，似講今夜食炒飯般淡然，說，“我考慮清楚了，同居吧。”

    “好。”顧春來答得如同睡前洗臉?biāo)⒀滥菢幼匀弧?/br>
    “之前，就剛殺青那會兒，我找到個不錯的地方，就買了。小區(qū)三面環(huán)湖，安保好，安靜，狗仔插翅膀也飛不進(jìn)去。”

    顧春來仔細(xì)琢磨，問道：“很貴？”

    “房本上寫了咱倆的名字。”肖若飛答非所問，“鑰匙在兜里，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