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依然伸手握著她，答非所問地喃喃道：“這次我不會了……”

    秦露聽不懂，問他：“不會什么了？”

    可是翼卻并不再說話，只是伸手將她緊緊攬在懷里，猶如惡龍守護著自己失而復得的珍寶。

    “不好……我們的皮筏好像在逐漸下沉……”正在劃船的伊蘭突然開口說道。

    艾薇順著皮筏往下一看，立刻叫道：“有什么東西在咬我們的皮筏！”

    大家仔細一看，皮筏四周果然聚集了許多泥鰍一般的東西，蠕動著在啃咬皮筏的邊沿。

    恢復了鎮定的翼說道：“無論是船還是皮筏，都頂不住水中魂魚的啃咬。它們是曾經掉落深淵的沃土人的精神力凝結而成，怨念很大，最喜歡啃船。這個皮筏子是里外雙層皮子，但是也不會堅持太久。”

    說到這，翼站起神來，從行囊里掏出的繩索和弓箭，感覺距離差不多了，便朝著深淵另一側的山壁擊射過去，帶著繩索的箭鉤很快擊中了山壁。

    翼試著拽了拽，感覺固定結實了后，便說：“一會大家拽著繩索快速悠蕩到對岸，不要耽誤時間，不然剩下的人就只能隨著皮筏一起沉下去了。”

    說著，他讓秦露和艾薇先一起拽著繩子悠蕩到了深淵對岸，接下來便是伊蘭他們，來回了幾次之后，最后剩下的只有翼了。

    此時皮筏已經開始滲水，翼兩只腳踩著皮筏子的邊沿，才勉強不碰到那黑水。

    就在他拉拽著繩子準備飛身而起的時候，深淵里突然出現了沉悶的聲音：“你傷了島上的螭，還想全身而退？”

    伴著那低沉的說話聲，本來平靜的水面忽然劇烈的翻涌起來，就像燒沸的水一樣，此時翼已經飛身悠蕩著繩子朝著岸邊蕩去了。

    就在他飛起之時，突然一股黑色的水柱飛濺，將繩子一下腐蝕斷，翼不由自主地摔了下去。

    在艾薇啊的一聲中，秦露已經飛身撲了下去，一下子抱住了翼，兩人相擁著一起墜入了深淵。

    剛才還波濤洶涌的深淵轉瞬間變得波平浪止，仿佛剛才的狂濤怒浪都是幻覺。

    伊蘭一看自己的大人掉入了深淵，立刻怪叫著雙腳一蹬，就向深淵撲去。阿達連忙伸手抱住伊蘭，將他拽了回來，同時嘴里大喊：“您忘了翼大人之前跟我們說的話了嗎？他說過若是途中有人分散，也要繼續前進，前往龍巢找到翼大人的退化蛋，他才有一線生機！”

    伊蘭咬著牙，他知道自己就算跳入水中也無用，但是若能幫助翼大人的精神體重新回到自己的身體里的話，說不定他還有一線生機。

    可是艾薇卻生氣道：“那秦露怎么辦？她可沒有其他的備用身體！”

    鼎天嘆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現在……我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艾薇咬了咬牙，說道：“那你們去找龍蛋吧，我要守在這里等秦露，萬一她能自救浮上來，也有人接應。”

    可是鼎天似乎不放心她一人留下，于是最后他也留下來陪著艾薇。

    再說秦露和翼墜入黑水，強大的沖擊力將兩人分隔開來。秦露屏住呼吸，突然感覺腹部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般，忍不住便要張嘴。

    可她知道一旦吸入黑水，會有怎么樣可悲的下場，所以她幾乎用了全身的意志才控制著閉緊自己的嘴。

    翼曾經說過沾染上黑水，欲望會不斷地加大，所以當她化作魚尾奮力游動，終于又再次握到了翼的手時，立刻不由自主地被他帶著往下墜。

    那湖底似乎什么吸引力在吸引著翼不斷下沉，秦露不愿意撒手，就只能這么被動地跟著他一起下沉。

    這時身邊的黑水慢慢的變淡變淺，最后變得透明起來。秦露轉臉看向身旁的男人，只見他雙目緊閉，似乎失去了知覺，正向下深淵底部沉去，頭上的發絲被水流激蕩，向上輕輕擺動。而在翼的更下方的深淵，發出一種彩色的光芒。

    秦露聚攏目力，努力向下望去。開始只能看到一團刺眼銀白的光芒，慢慢地，她終于看清了，那光芒是一片片巨鱗閃射出來的。

    再次仔細看時，才看出原來在深淵的淵底，盤踞著一條巨大無比的龍。

    這龍和湖中看到的螭看起來有些相像，只是螭無角，而這頭巨龍的頭部長著兩根猙獰無比，布滿傷痕的龍角，而龍鱗則是銀中透亮，晶瑩閃亮，仿佛藝術品一般。而他的身形也照比螭大上很多。

    此時，巨龍睜開了雙眼，深淵中仿佛亮起了兩道閃電，整個深淵都變得明亮起來。龍眼盯向秦露，片刻后露出一絲詫異，張開巨嘴，一股沉悶的聲音在深淵中不住回蕩，“奇怪，我竟然看不到你心中的欲念。”

    秦露肺中的氧氣已經消耗殆盡，因為缺氧眼前不斷冒出金星。巨龍沉吟了一下，輕抬一只龍爪，一個小小的氣泡升起，越向上越大，很快將翼和秦露包裹了起來。

    秦露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氣，連忙抱住翼，看他是否哪里有受到傷害。而那龍則一直眼盯著秦露，說道：“我記得你，你曾經來過這里。”

    秦露有些驚疑地看著那龍。在她的記憶里完全沒有這種巨龍的影子。她只知道自己在畫冊里才會看到跟深淵巨龍相類似的形象。

    可是方才當她看到深淵時，那種莫名的熟悉感不會騙人，說不定……她真的來過這里。

    于是她也開口問道：“你曾經在什么時候見過我？”

    那龍想了想：“時間對于我來說，就是虛無，不過那時的你可還是個小姑娘……”

    說話時，巨龍揚起了它的頭，升到了跟包裹秦露他們的水泡相平的位置，又仔細看了看秦露，微微掀起的巨嘴好像是在微笑：“有趣，我竟然會遇到被犧牲之契封印的人……怪不得我看不到你心里最大的欲望，你……并不是個完整的人。”

    秦露再次從旁人的嘴里印證了自己曾經遺失記憶的事實，可是這巨龍明顯不是跟她定契之人，所以她可以去問龍關于自己的往事。

    跟之前那個完全獸化的螭相比，眼前這個會說話的深淵之龍似乎要好溝通些，所以秦露決定替翼正名一下，便大膽地說道：“之前的螭是我刺死的，你若要報復，可以找我，不要找他的麻煩。”

    那龍低笑道：“放心，擅闖龍島的人，都不會生還，誰……也不會例外。”

    說話時，龍似乎已經滿足完了好奇心，不想再說話，伸出了巨爪，輕輕彈破了那個包裹著秦露和翼的水泡。一瞬間，無數只咬破了皮筏的魂魚從四面八方這再次涌了過來。

    第146章

    那些魂魚露出了尖利牙齒, 下一瞬間就要蜂擁過來扯裂他們的皮膚了。

    也許是人在遇到危險時的瞬間爆發力, 秦露自然而然地施展出了振聲波。歌姬的魅惑歌聲一經傳播開來, 那些黝黑的魂魚頓時被震蕩得不能向前, 瞬間化為粉末。

    不過當振聲波傳遞到巨龍的面前時，所有震蕩的水波仿佛瞬間凝固了一般, 顯然歌姬的歌聲，對這銀白的巨龍無效。

    不過秦露倒是讓巨龍對她刮目相看：“能在龍島使用異能？你還真是第一個……不過你的這點小劑量并不足以抵抗我，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方才就在龍抬起頭看他的時候，秦露就發現了它始終盤踞在深淵之下的原因了——它的尾巴被一根大大的鐵柱穿透，牢牢地扎在了淵底，就算它想要掙脫, 也不可能。

    秦露方才利用振聲波隔絕了水流, 而她的靈氣似乎也在水下恢復了些，所以臨時制造了一個大氣泡，再次保護了她和翼不受深淵之水的侵擾。

    她聽了巨龍的威脅之言，大著膽子道：“既然你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里, 何不讓我多跟你說說話？你被困在深淵很久了吧？為什么會被困在這里？”

    巨龍壓根沒想到秦露在生死關頭居然有閑心跟它扯東扯西，微微一怔后倒是開口道：“龍是沃土的原罪種族，因為是我們讓沃土和地球之間有了時空的裂痕……所以我們被封印在了龍島上, 忍受著永遠不能出去的懲罰……我是龍族的族長, 只能鎮守在深淵里……”

    看來這龍的確很寂寞, 雖然不忘給子孫報仇，可是若是有人來聊天，還是很愿意扯開話匣子的。

    秦露在聊天方面很有天賦, 所以義憤填膺道：“就因為這個就困住了所有的龍族？實在是太不公平了，這簡直是野蠻的連坐！”

    龍的眼里也閃著憤怒的光，猛地一晃頭道：“沃土原本是龍族的天下，可是上古的三神聯手，將我們驅趕封印在這里，敢有外逃者，也慘遭毒手，此恨綿綿，我終有一天會帶著子民出去的！”

    秦露道：“你們龍族既然存著想出去的心思，怎么還見一個殺一個呢？我們人類有句話說的話‘一個好漢三個幫’，光憑你們龍族的力量恐怕是無法出去的吧？”

    龍冷笑道：“潛行者是個殘暴的種族，海國人光會說些漂亮話，你們人類更是撒謊成性，我們龍族不屑于與你們為伍！而且……我被困在深淵下，還不是他干的好事！”

    伴著突然憤怒的聲音，龍的巨爪指向了一直昏迷的翼，嘿嘿冷笑道：“上古的三神之一，居然千方百計的變成為了人？小姑娘，你不是明明選擇遺忘了嗎？多么明智的選擇，為什么還要再跟他廝混到一起？他帶給你的只有無盡的悲傷。”

    秦露聽得微微睜大了眼睛：“什么上古三神？他怎么會是……”

    巨龍像個自視甚高的老頭，憋得太久，一旦打開了話匣子，就有些收不住的嫌疑，嘿嘿笑道：“他的靈力這么強大，怎么可能是普通的潛行者？他是潛行者的祖宗！上古三神不死不滅，始神、靈神，混沌神可以成為沃土的任何一種生物。只是上古神戰之后，三神起了內訌，混沌神善惡不分差點讓沃土變成一片焦土。隨后始神犧牲了自己，鎮壓住了混沌神，而靈神用自己靈力孕育出了海國人后，也進入了萬年的休眠期。可惜過了千萬年后，混沌神先覺醒了，于是當年的神約化為烏有。對了，你們所說的圣靈之光，其實就是靈神的化身……”

    說到這時，龍的眼睛里突然閃動著光芒：“小姑娘，他們都說圣靈之光在你的身上，你要知道你身邊的男人其實是惡神混沌的轉世，他一直在利用著你，就像上古時，混沌神一直cao控玩弄靈神一樣。怎么樣，趁著你們還沒有重蹈覆轍，延續上古悲劇，還是乖乖地被我吃掉，作為贖罪，幫助龍族沖破封印吧……”

    說著龍突然張開大嘴，從他的龍嘴里吐出了一顆閃亮的光球朝著秦露她們襲去。

    可是放光球觸及到水泡的邊沿時，卻被一只手堪堪抵擋住了。秦露驚喜地發現，翼不知什么時候清醒了……

    壓迫力很強大的龍彈讓秦露有些窒息喘不過氣，可是翼卻能單手輕松地接住它。

    龍再次驚訝地張大了嘴巴：“你……怎么會醒來？”

    翼沒有說話，只是暴戾地看著深淵下的龍，突然飛身而起，朝著巨龍襲去，再次蘇醒的翼似乎失去了理智，近乎調動了所用的戰斗力襲擊向龍。

    只一瞬間，他就掰掉了一顆龍牙，揮拳朝著龍打去。這龍也是很靈活地避讓開來，可惜因為尾巴被釘住，只能困在原地，行動受限，沒幾下的功夫，身體連連遭受重創。龍似乎看出翼是瘋狗一條，而且他此時的戰斗力實在是太驚人，與瘋狗硬拼，就算是龍也占不到便宜。

    最后龍在被翼狠狠又錘了一拳后，突然掀動身體，震起巨大的水浪，將秦露和翼一起拋甩到了岸上。

    一直守在岸邊的艾薇看到他們上來，連忙跑過來，扶起秦露問：“怎么樣？你沒事吧？”

    可是翼突然撲過來，兇狠地襲擊向艾薇。

    高階潛行者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就算艾薇此時已經是人魚的身體，反應能力遠超過人類，也是反應不過來。

    幸好鼎天及時撲了過來，硬生生地替艾薇擋了一下，這才保住了艾薇的一條小命。饒是這樣，鼎天也是受了傷，嘴里噴出的血迸濺得艾薇滿身都是。

    秦露沒有想到翼會這樣，連忙也撲過去拉了翼的手道：“你怎么了？她是艾薇啊！”

    可是翼卻微微地偏轉著頭，暴戾地看著秦露，一語不發，眼里透著黑色的霧氣，那種毫不控制的猙獰樣子是秦露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

    想到他可能是被深淵的黑水迷惑，失去了理智，秦露的腳步微微后側，正尋思著怎么敲暈他，再想辦法倒出他肚子里的黑水時，翼已經朝她撲了過來。

    不過他并不是要攻擊她，而是完全一副餓虎撲羊的架勢，擰住了秦露試圖反抗的雙手，抱起她迅速地消失在深淵這一側的密林里……

    在秦露的眼睛里，翼一直稱得上是沃土的紳士。雖然跟普通人類相比，他有著潛行者的傲慢天性，偶爾嘴毒，但是總的來說，他一向都很尊重秦露的意愿。

    比如說她不愿意跟他成為男女朋友，他絕對不生硬的勉強。她當初極力想回去地球，翼雖然嘴上不說，卻拼盡了性命地幫助她回去。

    可是現在的翼毫無理性可言，當他將她壓在一處茂密的樹叢里，急切地拉扯她的衣服時，秦露才醒悟到他想做什么。

    在秦露看來，偶爾換換地點的確很增加趣味感……但是現在他們可是身處于正宗的龍潭虎xue，這么背棄同生死共命運的伙伴們，兩個人這么露天席地去滾床單，不太好吧？

    她有心拒絕，可是翼的身上卻散發出一股子類似于麝香一樣的味道，嗅聞之后甚至有種意亂情迷之感。

    雖然他失去了理智，秦露總是覺得他霧氣彌漫的眼睛里滿含絕望與悲傷。她不知道他陷入在什么痛苦的回憶里，但是顯然，她是撫慰他的良藥。

    想到這，她不再掙扎，而是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主動親吻上他的薄唇，用自己的香唇撫慰著他的焦躁不安。

    也許是因為她停止了掙扎的緣故，男人的焦躁情緒似乎緩解了一些，緊緊擁著她加深了這一吻。

    當他們陷入迷亂之中時，身下的青苔地微微發出了幽暗的光芒，綿延而生的青苔絲漸漸纏繞，將他們籠罩在一個綠色的青苔密籠里……

    面對這個完全失控的瘋狂男人，秦露突然發現他以前是有多么的克制了。被青色的苔籠籠罩，時間也漸漸失去了意義。當秦露在激浪過后，陷入昏迷之中時，還聽著男人在耳邊咬牙切齒地低語著：“你是我的，不準你離開我……”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像小嬰兒一般，蜷曲著被男人緊緊擁抱在懷里。秦露有心說話，可是發現自己喉嚨已經徹底喊嘶啞了。

    她抬頭看著翼，他正專注地看著自己，眼里的黑霧似乎消退干凈了。看秦露醒來，他撕開了青苔籠子的一角，從他們身旁流經的溪水里用手捧了水，讓秦露喝些潤喉。

    秦露喝水時，都覺得喉嚨是沙啞的，她又緩了緩才說道：“你最大的欲念是我嗎？”深淵之水會無限放大人心里最大的欲念。從翼如此瘋狂的舉動來說，很容易讓人錯覺他其實是頭不知道飽足的色狼……

    原本以為翼這個悶sao男不會回答。可是沒想到他卻淡淡地道：“我此后余生都是為了你……”

    秦露驚訝地抬頭看著他，卻發現翼說這話時，既清醒又認真。她慢慢地抬手，道：“你……就這么的愛我？”

    第147章

    在她的認知里, 翼不是為了會為了女人和情感而瘋狂的人。

    他原本是有更多的理想和抱負的。旗鼓相當的愛情, 固然可以成為錦上添花的點綴, 可是用生命愛一個女人, 對于許多成功的男性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墮落。

    翼伸手摸著她的臉, 將她再次緊緊擁抱在懷里，輕聲道：“因為我失去過，知道那種空蕩蕩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