繳納了入場費之后，他們被允許進入。

    這個顯然不被允許存在的黑市里，等待交換的物資很豐富，有各種獸rou、獸皮，還有許多說不出名字的草藥植物，更有一些平時被潛行者貴族王庭壟斷的禁品。

    比如有一處人群聚集最多的高臺上，正在叫賣黑尾人魚和海國人。

    秦露從小趙先生的嘴里聽說過，海國捕獲的黑尾人魚都是進貢給潛行者的王庭的。普通的潛行者是不會得到頂尖美食的。

    雖然潛行者奉行聯盟制度，但是分散的部落也都要聽從王庭的號令。就好像周天子統轄諸侯國一般。

    像人面鯢這種珍貴的東西自然都被王庭的貴族截胡，偶爾還會賞賜給有功的部將。

    但是現在看來，只要有兌換的資本，各個部落里的土豪們也可以在黑市買到人面鯢。

    秦露看著高臺上籠子里那些死氣沉沉，目光呆滯的黑尾人魚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們就像待宰的魚兒一般，任憑著高臺下的潛行者們呼喊叫賣，似乎毫無生存下來的斗志。

    不過……為什么有幾個銀尾的海國人也會被叫賣？

    聽秦露問起，高僧倒是簡單地說了一下：“你沒注意那些海國人都是女人嗎？”

    秦露又看了看，發現還真是！而且那些海國女人衣著暴露，布滿銀色鱗片的雙腿被短裙襯托得線條優美。

    顯然是經過一番打扮才被推上叫賣高臺的。

    高僧這時緩緩說道：“她們都是被誘騙擄掠到岸上的，許多潛行者們樂意買個海國女人作為女奴，這在各個部落里，是富貴尊顯的象征。”

    這話聽得秦露皺緊了眉頭。

    她登時明白了那些海國女人的用途，忍不住冷哼了兩聲，輕聲道：“我還當你們這些鄙視人類的異大陸生物是有多么高級呢，原來還停留在人類原始的奴隸社會階段……口味還挺重的，跨越種族啊……”

    高僧低下頭看了看她，淡淡問：“怎么？看不下去了？你早餐的時候不是挺會阿諛奉承的嗎？”

    秦露當然知道自己方才一時激憤說出的真言有些過了，她的小命被攥在這男人的手里呢。

    只是眼看著自己的同類被放在高臺上，像豬rou一般被叫賣著，秦露難免生出蒼涼憤懣的心思。

    反正嘲諷人的話已經說出去了，秦露倒也不縮著了，用下巴指了指高臺上的那些大腿上布滿銀色鱗片的女人，問大尾巴狼：“你不弄一個嗎？”

    一旁的伊蘭將軍似乎聽不出什么叫諷刺，以為秦露在攛掇翼大人亂花錢，連忙道：“瘋了嗎？知道一個海國女人有多昂貴嗎？若是有那個富裕，還不如買上幾車獸rou吃，那多實惠！”

    秦露聽了點了點頭，也是，飽暖才會思yin.欲，現在高僧待在乞丐窩里，晚餐還沒著落，哪有功夫買條人魚逗樂？所以錢都得花在刀刃上。

    高僧當初用那顆魚珠換了不少類似小粒珍珠一樣的晶體，據說是一種叫月桑鳥的牙齒，磨碎了吃可以產生醉酒一般的快樂。用它來消磨時間，似乎是讓許多潛行者癡迷的愛好。

    只是這種行為被潛行者王庭明令禁止，據說是怕消磨掉部落勇士們的斗志，這種鳥兒也在王庭的嚴厲打擊差不多都快被抓絕跡了。

    所以只是一顆鳥的牙齒，就可以換上三大塊類似猛犸巨象一樣的獸腿rou。

    伊蘭將軍他們帶著一臉喜悅將那些獸rou扛在肩頭，阿達也興奮地在他父親的腿邊繞來繞去。

    不過高僧的興趣顯然并不是食物，他將秦露輕松放在了自己的肩頭，朝著人群最熙攘的一座橢圓形房子走去。

    到了那里，有幾個守衛板著臉，攔住了她們的去路，在又交納了幾顆鳥牙之后，守衛才讓高僧帶著秦露兩個人進去。

    至于其然的人，只能在屋外十丈遠的地方等候。

    等入了那間屋子，橢圓的屋頂會時不時地敞開，隔一會，就有成對的怪鳥從屋頂飛進來。

    秦露看得分明，那些鳥兒只有一足一目，活像被切開的兩只鳥又合并到了一起。

    秦露越看越驚，有些遲疑道：“比翼鳥？”

    她在mama提供的睡前讀物《山海經》見過類似的怪鳥的描述——“崇吾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鳧，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飛，名曰蠻蠻，見則天下大水。”

    在傳說里，這種鳥兒成雙成對地出現，而且往往帶來兇兆，表示要發生洪水，與現在人們用它來比喻愛情的寓意大相徑庭。

    而現在，這些成對的鳥兒傳來，傳遞的都是各處最新鮮的消息。顯然這里是一處情報中轉站。

    高僧沒有說話，只見新飛來的那對比翼鳥一起張開了大嘴，發出聒噪的聲音：“前方吃緊，海國人攻破的三圍防線，王庭征募勇士出征，建立功勛者，將得到王庭巫師的助力，食用退化卵，快速進化……”

    說完了這些話后，那對鳥好像被掐斷了脖子一般。撲扇著翅膀，落到地上死去了。

    像這類黑市見不得光，若是王庭派人來堂而皇之地傳遞消息，只怕這些不安分的潛行者們會紛紛作鳥獸散，壓根聽不到王庭的求賢若渴。

    所以便有了這鳥形的電報，速度奇快，安全送達，播放之后自動銷毀。

    如果這個沃土異大陸在遠古的時候，跟人類的世界聯系緊密，那么遠古的人們應該是見過這種傳遞戰報的鳥兒，更有可能看過海國人掀起驚濤駭浪與潛行者交戰。

    可能就是這樣，這鳥才變成了洪水兇兆的象征……

    聽了那鳥的傳話后，潛行者們竊竊私語，似乎很動心的樣子，一看工資待遇應該是很豐厚。

    “海國人這是要打破以前制定的盟約啊！不過也不錯，可以多召集些雇傭軍，說不定能用軍功從王庭那里多換一些退化蛋……”

    “對啊，還是你有頭腦，最近退化蛋很緊俏，聽說有人躍躍欲試要冒險入海去海國人掌控海域的那些島上找尋戰時沉入地下的退化蛋呢！”眾人議論紛紛，并開始研究在黑市里召集勇士，然后靠掃怪升級換些頂級物資。

    看來能入這屋子里的都是黑市的大玩家，經商頭腦靈光，可是不伊蘭那種只知道打打殺殺的莽漢能比的。

    就在這時，又有一對鳥兒飛來，發出尖厲的叫聲：“據可靠消息，海國人這次瘋狂來襲，是因為發現有金尾人魚上岸！金尾人魚上岸！”

    這話一處，整個情報站都嘩然了。那些潛行者們激動地大聲叫嚷，簡直能將屋頂掀翻。

    秦露以前一直不是特別清楚自己那條金尾巴的價值，只是覺得應該是跟鮑魚和牛差不多的等級。

    可是現在她看著滿屋子投機分子聽到這個消息后，那癲狂欣喜的樣子，那么她的價值應該比她預想的要緊俏稀罕得多。

    她在一片瘋狂的叫喊聲里，不由自主地緊了緊蒙在臉上的蓋布。

    就在這時一雙手伸過來，攬住她的腰肢。原來是高僧伸手將她攏在懷里，用寬大的袍子隔絕了周圍偶爾向她投射過來的目光。

    他地下頭，沖著懷里的嬌小女人低低問道：“怎么？怕了？”

    秦露靠在他寬闊的懷里，抬頭看著他投射過來揶揄的目光，微微一笑：“不怕，整個黑市里，應該也沒有人能打敗你，身為你的口糧，我特別有安全感……”

    這種含而不露的馬屁一向不挑人，誰被拍了都會心情舒爽。

    也許是覺得食物貼心省事，從類似情報中轉站的原形屋子出來的時候，高僧居然在一處賣海螺的攤子前停下來，用剩下的最后幾顆鳥齒，換了一個火紅的海螺給秦露。

    據攤主介紹，這種串了珍珠項鏈，可以掛在胸前的海螺叫歌姬螺，靠在耳旁會聽到海洋里人魚歌鳴的聲音，有撫慰人心，安定精神的作用。許多的貴族都會買入這種歌姬螺，賞賜給自己的海國人女奴，慰藉她們的思鄉之苦。

    可在伊蘭看來，這種海螺簡直就是浪蕩貴族們奢靡浪費的象征。

    眼看著他一向英明的主人，居然高價給那個人魚買下了這種毫無作用的東西，伊蘭將軍心疼得眼睛鼻子都皺在了一處。

    當他的兒子阿達也纏著要歌姬螺的時候，他這個做父親瞪眼呼喝道：“要那東西干什么？能吃嗎？”

    阿達被父親吼了，委屈地想哭，可偏偏又倔強地憋著嘴，大眼睛通紅的樣子很可憐。

    秦露摸了摸他的頭，將海螺套在他的脖子上：“這個海螺太沉，你先幫我戴著好不好？”

    秦露這種委婉的安慰倒是止住了小幼崽子的委屈，他咧著嘴巴，爬在父親的背上入迷地聽著歌姬螺發出的曼妙歌聲，時不時還沖著秦露羞澀憨憨一笑。

    第19章

    因為鳥齒被翼大人毫無收斂地浪費掉了，所以最后他們搶來的鹿蜀也被變賣了兩頭，用來購買必要的鎧甲與武器。

    雖然他們潛行者天生覆蓋厚厚的角質，也擁有鋒利的手爪，但是僅限于應付狩獵。

    一旦真的面臨戰爭情況，擁有精良的武器裝備便意味著多些勝算。

    可是他們兵魂部落是罪部，連種植植物用的工具都是石鋤一類的，可以說手無寸鐵。

    所以高僧毫不猶豫地賣掉了兩匹鹿蜀，又換了相對低廉很多的兕牛。

    這種鼻端長著巨大獨角的動物很像犀牛，適合負重，但是走得并不快。

    據說rou質也不錯，可以說是物美價廉，作用多多的運載工具。

    翼大人一路豪買，秦露老老實實地任憑著他鉗住胳膊，在熙攘的人群里前行。

    就在做過一處販賣草藥的攤子前，她的身子被一個罩著披風的小孩子撞了一下。

    同時手心里突然被塞入了柔軟的布料一般的東西。

    秦露心念微動，可是臉上卻一派從容鎮定，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因為買的東西多，那兕牛走得又慢，回程耽誤了些時間。

    等會到了部落地xue時，已經第二天吃晚飯的時間。大魔王高僧原本是要帶秦露一起去村落中央分食獸rou的。不過秦露說自己有些頭疼，應該是身體排酸，要好好休息，調整一下酸堿平衡，就不去吃了。

    高僧挑了挑嘴角，不置可否，便將秦露一人留在了石屋里，關上門去參加部落的吃rou盛宴去了。

    當他走后，秦露再次試著用盡全力去推堵門的大石，發現怎么也推不動后，干脆放棄，使勁跳著勾住吊床，爬了上去，躲在綿密的吊床里，從自己的腰里拿出藏了許久的布條。

    那布條上是一行歪歪扭扭的漢字，上面寫著讓秦露sao安毋躁，千萬別惹怒了那個能變異成人魚的潛行者。

    潛行者雖然蟄伏地下，但是也要來到陸地上捕食，而且往往會幾日的功夫。

    等到村里的壯年們外出狩獵時，她把布條包著的那幾只蟲子嚼爛，就會在面部產生紅斑潰爛，到時候她就可以跟看守扯謊，說是自己得了嚴重的皮膚病，需要曬一曬陽光。

    只要她能來到地xue上，他會想辦法救下她的。

    秦露又看了看布條包裹的那幾條小蟲干，顏色乳白，看上去像小號繭蛹。若是平時，看著還會有些恐怖，可是現在她小心翼翼捧著它們，仿若珍寶。

    她收好了小蟲干，將寫滿字的葉片扯碎，吞入口中毀尸滅跡。

    就在這時，那石門被人吱呀打開了，秦露用力咽下，差點被噎，只一陣咳嗽。

    她咳得有些眼淚汪汪，朝吊床外望過去時，本應該參加盛宴的高僧去而復返，他的手里拿著一根動物的肋骨，上面穿著幾大片烤熟的獸rou，在吊床下站定，抬頭道：“下來吃吧。”

    秦露真的很餓，在回程的路上，又是咬得牙齒生疼的rou干，現在rou香來襲，壓根抵擋不住。

    也許是一路照顧他們起居的緣故，應該是習慣生食的大魔王現在對火候的把控剛剛好，咬一口那rou，里面露出的淡紅色的肌理，是不折不扣的七分熟。

    以前總是出入米其林餐廳的秦總這幾天不是魚干，就是部落自制草汁兒湯，味蕾都要萎縮了。

    現在她驟然吃到熱氣騰騰的烤rou，簡直如獲重生。有些滿足地咽下嘴里香軟適度的rou，同時不無遺憾地表示，若能撒些海鹽就好了。

    高僧冷冷地看著她，那眼神分明是在罵她多事，然后一語不發地起身出去了。

    秦露一邊咀嚼著rou，一邊默默盤算著大魔王這次買回來的rou量夠他們吃幾天，希望他們快些出去狩獵，這樣自己才有逃跑的機會。

    不一會，高僧去而復返，手里拿著一根掏凈了骨髓的腿骨，他將烤的溫熱的腿骨在手上倒了倒，竟然在手心上倒出了晶瑩的鹽粒，并示意著秦露蘸取。

    秦露有些驚訝，問他在哪里弄來的海鹽。高僧淡淡道：“水囊里還有些海水，用火烤出來的。”

    茹毛飲血的潛行者們是不需要烤制海鹽的，從黑市回來的半路上，她看過伊蘭將軍直接給兒子阿達切了片生rou吃。

    顯然大魔王這么大費周章是為了照顧她的味蕾。若是不是他想吃她的rou，秦露說不定會感動一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