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壯歲正當報國,千里貔貅奔走(1)
努爾哈赤帶了一千精兵,和左秩的六千人馬騎路而行,一半在江原道的地界,一半在慶尚道的地界向西而行,果然像楊元所說,并未當真分兵。 大隊人馬正走著,就聽前面腳步聲響,一隊和尚從斜刺出里走了出來,約有一千多人,當先的正是靈圭和尚。 努爾哈赤催馬過去,向靈圭道:“大師那里去?” 靈圭和尚急忙打了一個稽手道:“大貝勒好,家師的老友趙憲先生,集兵千人與清州副司樸清明的兩千官軍合兵一處,想收復清州,趙先生覺得樸將軍的人馬能力差了一些,所以寫信給家師求助,家師就命小僧帶了一些師兄弟去幫助趙先生,大貝勒那里去?” 努爾哈赤道:“我們奉命南下追襲加藤清正,然后伺機和李將軍會師王京。” 靈圭和尚喜道:“那大貝勒一定經過忠清道了?可否助我們拿下清州?”努爾哈赤回頭看一眼左秩道:“左統領意下如何?” 左秩輕聲道:“我們好像沒有目的到底要去打誰,我看不如就去清州走走,那個樸清明是樸成哲的侄兒,我們去幫幫他也成。” 努爾哈赤點點頭道:“好,就依你說。”他回頭向靈圭道:“大和尚,那清州的日軍有多少人。主將是誰?”靈圭道:“那里的日軍共七千多人,但是散于周圍各城防守,本州只有五六百人,守將蜂須賀家政。” 左秩冷笑一聲道:“也不是什么名將,我們對付他想來也容些。”當下他們和靈圭和為一路,向清州而去。 到了清州城外的朝軍大營,樸清明一聽有明軍的人馬前來,急忙出寨迎候。見了努爾哈赤、左秩之后點頭哈腰奴相十足,弄的他叔父樸成哲十分不堪,與靈圭躲到趙憲的帳子里去了。 樸清明把努爾哈赤、左秩二人迎進大帳,然后把所有的侍役都趕走,親自為二端上茶來,嘻嘻笑道:“有二位將軍到了,就好辦了,不然末將官小職微實不能負起進攻清州之責。” 努爾哈赤和左秩對視一眼,心道:“他什么意思?”左秩干咳一聲道:“我們是奉命南下,并沒有向清州進攻的意思,只是靈圭大師請求不得不來,樸將軍是這里的首將,自然一切都要聽樸將軍的了。” 樸清明仍是一臉諂媚的笑著:“豈敢、豈敢!咳,還是二位將軍知曉事理,末將不是非要凌駕于何人之上,但這清州是末將的管轄怎么說也該末將來調配人馬才是。” 努爾哈赤心道:“你要調動我的人馬。那是休想。”他放下茶盞道:“樸將軍是要調動我們的人馬嗎?只管明說。” 樸清明連連搖手道:“不敢、不敢,末將再怎么也不敢調動兩位將軍的人馬啊,末將是說,那趙憲……。” 努爾哈赤、左秩二人立即明白了,趙憲輩份又高名氣又大,以前還在朝中做過大官,加上他帶的義兵連戰連勝,樸清明則是連戰連敗,趙憲自然不肯聽他的擺布了,但樸清明身為清州守將對趙憲的不聽話又不甘心,故此二人有了分歧。 努爾哈赤和左秩心道:“我們沒必要管你們的破事,省得沾上一腳泥。”想到這二人幾呼同時站了起來道:“我們到趙先生的帳中坐坐。” 樸清明正想用他們壓住趙憲,急忙道:“我送二位過去。”親自挑了帳簾,帶二人向趙憲的帳子而去。 一進趙憲的帳子,就見趙憲正和靈圭、樸成哲二人說話,見他們進來理也不理,倒是一旁的一個書記似的人站了起來招呼道:“樸將軍來了,這二位……。”他話沒說完張著大嘴呆看著努爾哈赤,原來此人正是八年前與努爾哈赤在義州交過手的金誠一。 樸清明把努爾哈赤和左秩引見了一下,趙憲冷哼一聲,也不答話,樸清明還要再說,努爾哈赤笑道:“不必說了,我和趙先生、金大人都不是第一次見面了,熟得很啊。” 金誠一這才緩過神來,道:“不錯,我們都是好朋友了。大貝勒請坐。” 樸清明一見他們認得,又見趙憲不理他,沒意思的笑笑道:“在下還有事,就不陪幾位了。”轉身出去了。 左秩走到趙憲身前一禮道:“晚輩左秩是仙露宮夏神仙的弟子。”趙憲這才回過頭來看了看他,道:“十年前,我到仙露宮見過夏神仙一面,十年不見,老神仙的身體還是那樣清健嗎?” 左秩道:“晚輩也有八年沒見過他老人家了,倒是仍記得您十年前到仙露宮的情景,那時晚輩正要出師,親眼見到了您與我大師兄九龍老齊的一場比試,那時,前輩為重身份,不肯用兵器,把雙棒交給晚輩拿著,前輩還記得嗎?” 趙憲想了想道:“沒什么印像了,你現在是朝鮮的代北兵使,我朝鮮能有你這樣的人才,這很好啊。” 左秩苦笑一下道:“在下是讓這位努爾哈赤貝勒打出來的,客居韓克誠將軍府中,恰逢其會才做了這代北兵使。” 趙憲長嘆一聲道:“我說嘛,我們朝鮮幾時有幸。能有你這樣的將官,倒是樸清明那樣的蠢才一抓一大堆。”他回過頭向著樸成哲道:“我不是當著你的面故意不給你留情面,你這個侄子武功不怎么樣,吹牛拍馬倒是一絕,哼!前翻若不是他怯戰逃走,高敬命也不會死!此次我三翻五回找他合攻清州,他都不敢出戰,直到聽說平壤收復他才匆匆趕來,想撈一份功勞,就這樣還要讓老夫聽他的命令!真是癡人說夢!”趙憲越說氣越大,干脆走到門口大喊起來。 樸成哲尷尬的道:“趙先生,我一定教訓他,一定教訓他。”趙憲一擺手道:“你也不用去說他,我也不用他的人馬,我自和靈圭去攻清州,哼,看我拿下清州,他說些什么!” 努爾哈赤皺著眉頭心道:“他們怎地如此內哄,這樣還能打什么仗。”想到這站起來走了出去,遠遠的就見扈爾漢正在指揮著人馬扎營,他招招手叫過吳談,貼在他的耳邊道:“你去告訴扈爾漢,我們不在這里扎營,遠遠的走開些。”吳談答應一聲去了。 努爾哈赤獨自一人走出大營。到了一處可以看見清州的高坡上,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清州。 此時各路義兵都在向清州聚集,清州城下旗號雜亂,不像要打仗,倒像是趕大集,有慶尚道金沔的藍旗,鄭仁弘青旗,全羅道高從厚的白旗,尤其是高從厚的白旗上面寫著老的一個仇字。 各軍紛紛搶好地方扎營,你掙我吵,聲音一直傳到高坡上來,努爾哈赤搖搖頭道:“這樣混亂,如何御敵啊!” 突然有人在他身后干咳一聲,努爾哈赤仍是喝個不止,口中含糊不清的道:“你沒背偷襲證明你還是個人物。” 那人慢慢的轉了過來道:“我永遠不會偷襲你!”竟是郭再佑。 努爾哈赤一下跳了起來道:“好小子!你怎么在這!”郭再佑道:“我接了趙憲的信,趕來助他攻助清州,萬沒想到剛到這里,遠遠的就看見你了。”說完用手指了指下面,就見雅爾哈齊、彭燾兩個帶著人馬正在下面向他招手,努爾哈赤大喜,拉著郭再佑跑下高坡。 天色晚了,努爾哈赤和建州眾將,就在高坡空地上坐了。升起火堆把郭再佑、雅爾哈齊、彭燾三人圍在當中,烤羊傳酒,說笑之聲傳上天空,趙憲反感的和金誠一、靈圭、左秩等人躲到帳中不肯出來,樸清明倒是想來湊個熱鬧卻又被樸成哲帶走了。 努爾哈赤喝了一大口酒道:“你們這半年在朝鮮過得怎么樣?” 雅爾哈齊看一眼葉克書,道:“很好,好的我如果不是看到了他,就連師仇都忘了。” 葉克書道:“那你應該感謝我,不然你就成了忘恩負義的人了。” 彭燾生怕他們打起來,插口道:“我跟你們講講郭先生殺倭寇的事吧,我打這些年的仗,頭次見這樣打仗的,太有意思了。” 努爾哈赤也忙道:“好好,你講講。”彭燾道:“我們去年一到朝鮮,先奔郭先生的家鄉,到了那里之后。郭先生把大貝勒給他的銀子拿出來,招了好些人馬,這時候倭將安國寺惠瓊帶著人馬西進,正好路過郭先生的家鄉宜寧。” 雅爾哈齊清咳一聲道:“他們共有五千多人,我們全加起來也不過兩千人,而且大部分是沒打過仗,甚至沒摸過兵器的書生,當時大家亂成一片,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大哥,你說應該怎么辦?” 努爾哈赤想了想道:“看來他是用計了,我只知道猛沖猛打,這用計就想不到了,不過人馬如此懸殊,最好還是避過他們的鋒銳,尋機再戰。” 郭再佑佩服的看他一眼道:“你的謀略相當了得,何故自謙。” 努爾哈赤擺擺手,向雅爾哈齊道:“他究竟是怎么打的?” 雅爾哈齊道:“他跟本沒打,倭寇西進,正好經過洛東江,安國寺惠瓊派人下水打樁,策量水勢,打算從最淺處過江,郭兄只是在他派人打完樁之后,晚上讓人把那些木樁拔起來往深水處又打了一遍。” 眾人先是一愕。隨后同時鼓掌,彭燾拍著手道:“第二天我們站在岸上看著那些倭寇被水沖去,然后郭先生又把蛇放了出去,安國寺惠瓊損失了一千多人,可硬是找不到是誰干的。” 努爾哈赤拍手道:“好辦法!不費一兵一卒殺敵上千,這辦法也就你郭再佑能想得出來。” 雅爾哈齊道:“這個還不算什么,安國寺惠瓊一代名士,雖受小阻仍是設法過了洛東江。并攻占宜寧,郭兄仍未出一兵一卒就將倭寇趕出宜寧。” 努爾哈赤奇道:“這個卻難,說說他是怎么做的。”扈爾漢道:“我們依樣畫葫蘆瓢,也把清州的倭寇趕走。”郭再佑道:“事出不同,未必畫得來啊。” 雅爾哈齊道:“當時郭兄知道倭寇要來,就把整個宜寧城的百姓全都勸出城,然后到各家去搜索大木箱,在全城散布。倭寇入城之后見了那些箱子,只道是財寶,你搶我奪,死了好些人,等他們把這些箱子弄到手打開才知道,那里竟全是毒蛇!” 彭燾道:“一時間宜寧城內蛇滿為患,倭寇半夜都不敢睡覺,四處抓蛇,可那些蛇都是郭先生訓過的,一條條滑溜的很,那里去捉,倭寇一個個住在城中心驚膽戰,生怕讓蛇咬了。” 扈爾漢笑道:“若是我當天就走了,那里還敢再住啊。” 雅爾哈齊道:“安國寺惠瓊硬得很就是不走,帶著人馬找那些高處,籠火而居,郭兄就讓我們把倭寇丟棄的大木箱重新收集起來,裝上東西再次送了回去。 努爾哈赤道:“上當只可一回,倭寇既然被蛇咬了一回,豈能再開這箱子。” 彭燾笑道:“大貝勒所見極是,那些倭寇當真沒有打開箱子,直接點火焚燒,可這回箱子里放的是火藥。”眾人又是一陣歡笑。 扈爾漢道:“這回安國寺惠瓊可還住嗎?”雅爾哈齊道:“他想住,那些兵也不干呢,最后只得離了宜寧,狼狽的退回昌寧去了。” 郭再佑長嘆一聲道:“倭寇雖然走了,但宜寧全城盡成廢墟,書院零落,財物無存,城外周圍十余里已然無法再行耕種,我們贏得太少輸得太多了!” 郭再佑這一嘆,雅爾哈齊、彭燾二人也感概的道:“可恨朝軍不知御敵。只知道殘害百姓,敗兵北逃四處搶掠百姓的糧食,強jian婦女,比之倭寇竟無任何區別。” 郭再佑苦笑一聲道:“我看不過,自然管管閑事,哼……,唉!”他閉口不說,雅爾哈齊接過來道:“那慶尚道巡查使金晬,不敢與倭寇交戰,還不讓別人打,他聽說我們在和倭寇交戰,還抓了一些亂兵,竟然向朝王報告我們是亂民,是要趁亂造反,派了一個叫郭嶸的武將來討伐我們,幸虧這里的趙憲趙先生找了他朝中的朋友說明情況。這才罷了。” 郭再佑猛的站了起來長吁一聲,拿過酒袋大喝數口,然后回頭撫著大龍和小龍道:“他們還說我郭再佑行為不端,就是我真心抗倭也不該用我!哈、哈、哈……,原來我郭再佑的所作所為竟比倭人入寇還要嚴重!” 這里除了努爾哈赤沒人知道郭再佑的住事,大家雖然感到憤憤不平,但也不知如何安慰郭再佑,努爾哈赤輕輕拍拍他道:“人生所恨惟無家,空有熱血報無門。你現在已經可以報國了,這份悵恨就藏了吧。” 郭再佑苦苦一笑道:“也對!我如今總強過死在趙智星家的花圓之中,還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扈爾漢岔開話題道:“郭先生,你說我們進攻清州能否順利拿下來?” 郭再佑道:“幾呼不用打就可以拿下來,我來這里不是打清州的,我是來看著趙憲的。”眾人一愕,七跑八舌的亂問,郭再佑卻再不肯說了,努爾哈赤一揮手道:“都滾蛋!明天還要打仗,回去睡覺是正經。”眾人知道他們想單獨說話,于是各自散了回營。 努爾哈赤道:“你說吧!這只有我了。” 郭再佑道:“明軍不到一個月連續收復朝鮮的失地,三都之中已連復兩都,日軍士氣全無,已經沒有再和明軍交戰的可能了,前些天,明軍五千余人,在王京城外的碧蹄館打敗日軍兩萬多人,日將小早川隆景還吹大氣,說是打退了明軍十萬人馬的進攻,哼!明軍在朝鮮全加起來也沒有十萬,他的話也只有他們的關白和鬼相信了。” 努爾哈赤道:“我的探子也打聽到,日軍現在全龜縮在漢城和近海的釜山。” 郭再佑看著他道:“你說他們是要跑還是要干什么?” 努爾哈赤道:“他們死了那么多人,花了那么大的力氣,就這樣跑了,于理不合,我猜他們是要大干一場,必竟在朝鮮他們的兵力最多,明、朝聯軍加起來也只不過是他們的一個零頭,他們真要集中兵力打一下,明、朝聯軍只能避開。” 郭再佑道:“你的見解比起我們那位金元帥高明多了,我們各路義兵接到命令,讓我們向清州集結,然后在趙憲的指揮下,先取清州為家,再向王京逼近,助明軍拿下王京。” 努爾哈赤搖搖頭道:“這個不好,你們義兵占得優勢就是出沒不定,使倭寇無處撲捉,若是都聚在一處,你們沒有統一的指揮,一但倭寇出兵,那明軍和朝軍都可以避開,你們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