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海濤怒、白浪翻空,長波恨重(3)
石戎一邊笑一邊把二人拉了上來,努爾哈赤罵道:“這個東西一點德行也沒有,打不過就噴糞。”郭再佑不管這些急忙跑到趙長憶身邊,見休靜正在解救趙長憶忙道:“大師,長憶怎樣?”休靜面沉如水一言不發,郭再佑幾乎哭出來了,跪下不住磕頭;道:“大師若能救了長憶,再佑馬上任大師處置,決無二話。” 休靜慢慢伸手扶起郭再佑道:“施主言重了,老納身為佛門弟子不會用人生命來要脅施主的,女公子雖喝了不少的水,但老納已經用大力引的手法替她引出來了,并不礙事,但這章魚的唾液有毒,卻已深入女公子體內,老納身上的藥早被海水化去了,故而無能為力。 郭再佑大驚失色把趙長憶抱到懷中,就見她面色烏青,口中不住的往外吐著污水,身上抖個不往,卻是中毒之相,他急忙回頭向努爾哈赤和石戎道:“咱們的藥呢?快拿來救長憶。”石戎低著頭道:“咱們的東西也全被海水沖走了,那里找去啊。”郭再佑聽了呆呆發愣,猛的跳起來往海中奔去。大聲道:“我去找藥!我去找藥!”努爾哈赤一把摟住他道:“天海茫茫你到那里去找啊。” 郭再佑哀號道:“我不能看著長憶去死!我必須去找藥!”休靜道:“阿彌陀佛,郭施主,這章魚的毒不是急速制命的毒藥,我們只要能上岸老納自能配藥相救女公子。”郭再佑冷笑一聲道:“你說的就是廢話,這天海無邊那里就能上岸。”休靜道:“既如此咱們只怕都要死在這里了,想來不過一早一晚,這救也不必了。” 郭再佑氣得臉上發紅,竟能透過墨汁顯現出來。罵道:“死禿驢!死便你死,與我女兒何干!”休靜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人活百歲那個不死,何苦如此執著,癡人呢;癡人。”他這一說郭再佑更怒,跺腳亂罵,禿驢,狗頭不絕于口,兩個一個發呆,一個要瘋,倒也對得嚴實。 石戎開口道:“大師,這章魚的毒果真不要緊嗎?”休靜道:“確無大礙,只是她先喝了海水又中了毒,故而昏沉,有一點解毒的藥就可以救過來。”石戎聽了向郭再佑道:“你現在閉口,我便救他。”郭再佑聽了立即閉嘴。而且轉身就要給石戎下跪。 石戎走到趙長憶身前,咬破手指,塞到趙長憶的口中,調動內力催血急行,這三人除了努爾哈赤知道他血中有千年龍虎丹的藥液之外,休靜、郭再佑都不知道他此舉何意,呆呆的看著,過了片刻趙長憶臉上的青紫散去,緩緩睜開眼睛,發出一聲呻吟。 郭再佑喜得沒入腳處,抱起趙長憶快樂的撫慰著,休靜敬佩的向石戎一禮道:“施主傷己活人,人如我佛一般,令老納敬服之至。”努爾哈赤笑道:“好了,以后我們和你一起上路藥也不用帶了,有事只管喝你的血就是了。”石戎苦笑一聲道:“趙姑娘雖然脫險,可咱們就不知道誰來相救了。” 此時海水正以飛快的速度吞食著破船,大概再有兩個時辰左右這艘破船就要沉入海底了,石戎道:“大師,這是什么地方?” 休靜閉目搖頭,石戎又道:“我們一但落入海中,在不出意外的情況下最多就能支持三四個時辰……”努爾哈赤道:“不可能,馬上天就要黑了。”石戎看一眼天色道:“那只能支持兩三個時辰了,大師認為這段時間會有人從此路過嗎?”休靜仍然搖頭。 努爾哈赤笑道:“你也別問他了,只怕我們兩三個時辰都支持不了,因為這船還能支持兩三個時辰,我們不可能在船沒沉的時候就往海里跳吧,可一但沉了天也黑了,我們在黑夜之中只能等死了。”石戎也知道這個道理無奈走到船邊望著越來越近的海水,忽然向海中一指道:“你們看,那章魚的斷肢現在還會動呢,這東西可真歷害,不但難纏而且還有毒。” 努爾哈赤和休靜走了過來,也向海中看去,休靜道:“這里海水不深,大章魚不多,若在深海處它們一群群的出現我們跟本就對付不了。”石戎想想那像蛇一樣的八支腕足,不由的渾身一栗,努爾哈赤站在他旁邊見了剛要開玩笑,就見一條腕足在水中晃了一晃猛的沉了下去,不由一驚,凝目看去就見一段段花花綠綠的長條正在斷的腕足中間游動,他再看一會終于看清驚呼道:“海蛇!是海蛇!” 話音剛落就聽郭再佑怒喝一聲,三人回頭看去就見幾條海蛇竟隨著漫上來的海水游上船來,被郭再佑揮動衣袖一條條的拂了下去。 休靜大聲道:“快守住一切臨水之處,莫要讓它們上來。”他們都知道海蛇皆有巨毒,一但咬中此時無藥,必無活路。他們急忙在船板的邊緣處嚴密盯防,這個時候他們才看清,這海里不是一兩條蛇,竟然有上千條海蛇在慢慢蠕動,而同時海水似乎也加快了它吞噬的速度,船體的面積越來越小,天;也快黑了。 他們守了很久,但上來的海蛇并不多,因為海蛇與其它的蛇不一樣,一離開水就沒有任何活動的能力了,故而破船的周圍雖然有上千條海蛇,但卻很少有一條爬上來,只是隨著海水的前進時不時的有那么幾條被沖上來,但不是死在努爾哈赤和石戎的手中就是被休靜和郭再佑拂下水去,天變得昏暗了,五個人中除了休靜的神色一如平常之外,都有些變了,趙長憶尤其歷害,抖的就如風中柳葉一般,而且五個人都感到了極度的饑餓。 一條大蛇被沖了上來,張開大口在船板上擺動著,努爾哈赤和石戎沒等動手休靜的大袖就勢一卷便把蛇重又送了回去,努爾赤不由笑道:“大師不殺它們,是讓它們回去等著同伙上來再一起吃我們嗎?” 休靜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它們現在并沒來吃我們,我們又何苦殺生呢。”石戎冷笑一聲道:“大和尚連人都想殺,為何對這些畜牲大發慈悲呢。”休靜正色的道:“人與萬物;本同一理,生命在天;無分貴賤,老納殺人心起,乃因天下有可殺之人,殺生心息,乃因天下無有罪之靈。” 郭再佑也一袖拂出,將幾條海蛇拂入海中道:“大師的話我雖聽不懂,但我們也已將死,再殺上幾條性命也沒什么意思。”休靜點頭道:“施主這一念已懷佛心。”郭再佑笑而不答,抱著趙長憶轉而向東,道:“那里睡著你的阿媽,她在那里看著我們,我們也看著她,馬上我們就能見到他了。”趙長憶對他的話似懂非懂,只是看著那蠕動的蛇群感到異常恐懼,緊緊摟住郭再佑的脖子,把頭深深埋進郭再佑的懷里。 石戎用劍挑起一條海蛇,看著它在劍尖上痛苦的扭曲著,冷森的道:“二位一個是佛門弟子,一個是生了佛心,想來定是天堂去得,我二人卻是一身殺孽。只好下地獄了。”努爾哈赤看出他心懷懼意,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道:“有我陪你,就是到地獄又怕什么。”石戎回過頭凄愴的看他一眼道:“大哥,我萬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努爾哈赤一笑道:“你我弟兄,生生死死已經多少回了,哪回不是能生就生,不能生就去死,只要我們努力就是老天也拿我們沒辦法。”石戎長嘆一聲看著天際道:“只是現在我們不論做什么,也沒用了。” 他二人正說著就聽見郭再佑喃喃的道:“長憶,阿爸不能讓你再一次去喝那些污水,也不愿意讓你被那些毒蛇去爭吃咬食,阿爸……。”話音突然停了。 努爾哈赤和石戎一齊轉身,努爾哈赤一刀削在郭再佑的肩井xue,石戎從郭再佑手里一把奪下被他扼住喉嚨的趙長憶,努爾哈赤反手一刀削開郭再佑的xue道,笑道:“看來這刀法救人的時候也很有用。” 郭再佑近乎瘋狂的撲向石戎。大聲道:“把長憶還給我!”石戎閃身讓開道:“你瘋了,等好些我再把女兒還你。”趙長憶捂著喉嚨巨烈的咳著,臉色嫣紅,好一會才能說出話來,哭泣的道:“阿爸,長憶不想死,也不想阿爸死。” 郭再佑還想往前撲,努爾哈赤攔在他的身前道:“你真瘋了嗎!那是你的女兒!我們還沒到要死的地步呢!”郭再佑看著他,指指腳下道:“你還有什么辦法嗎?”四人的腳下此時只剩下不到五丈見方的那么一塊地方,努爾哈赤道:“我沒辦法,但只要我還沒死我就不會做這種蠢事。”郭再佑苦笑道:“我現在覺得我惟一做的一件蠢事就是不曾把愛姬帶來,如果那樣我們一家就可以團聚了。” 石戎抱著趙長憶輕嘆一聲道:“這真是個癡情種子,唉,他是癡情,大哥是多情,我是負情,但不管怎么說我們都還是有情的,只有大和尚是無情的,想來一定是上天要罰大和尚,沒想把我們幾個也陪進去了。”話音剛落一陣清冷的笛聲響了起來,他們同時一震,一齊放眼找去,但四下里一個人都沒有,那笛子就在海面上響起。又清又冷,又苦又澀,從高亢漸轉低啞,從哀怨漸轉凄歷,趙長憶尖叫一聲道:“是鬼!”猛的鉆入石戎懷中。 努爾哈赤他們當然不會相信有鬼,而且既然有笛子聲就說明有人,也就代表有了希望,四個人各自在海面上尋找著。突然石戎大聲道:“你們看!”三人同時向他所指看去,就見上千條海蛇竟然在他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消失了,一條也找不到了,休靜臉色一變,竟然比剛才群蛇亂舞還要難看,但努爾哈赤他們并沒有看見,因為他們看見了一艘大船正在向他們駛來。 他們全都被救上了大船,并被讓進里艙。水手們拿來了大浴桶讓他們洗了一洗,每人都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只是船上沒有女人,也沒有女裝,趙長憶只好穿了一件小號的男人衣服,等他們穿戴好之后,水手又把他們讓到一間大一些的艙室,里面放好了兩張桌子,一大一小,大的是海鮮小的是素菜,水手恭敬的道:“幾位請用。” 努爾哈赤看著桌上的一大壺漂著香氣的美酒咽了口唾沫,道:“這位朋友,你們是那一路的?能不能把你們的船主找來?也好讓我們表示一下謝意。”水手一笑道:“幾位只管用飯,吃過只后我們的主人自然就會來見你們了。”說完轉身出去,走到艙口回身道:“恕不奉陪,幾位慢用。”關門而去。 石戎早就注意到休靜的臉色不對,水手一走便道:“大和尚怎么比面對千蛇時還要害怕啊?”休靜長嘆一聲道:“只怕我們現在的確比面對千蛇還要危險。”努爾哈赤眉頭一皺道:“大和尚,這話怎么講?”郭再佑拉了趙長憶走到桌前道:“大和尚好無道理,剛才是千蛇等著吃我們,現在是我們等著吃東西,怎么可能一樣呢。”一邊說一邊從桌子上拿了一個饅頭遞給趙長憶。 休靜閉目道:“如果救我們的是‘蛇母’呢?”郭再佑臉色一變抬手打掉趙長憶手里的饅頭,但趙長憶餓得急了已經咬到口中一塊了,郭再佑急忙喝道:“快吐出來!”趙長憶不知道怎么回事,呆呆的看著郭再佑,郭再佑等不的她吐,伸手到她口中來掏,趙長憶嚇的哇一聲就哭出來了,小姑娘昨日喪母,才跟著這個父親,一天之內就經歷了落水、章魚抓、千蛇大陣,并差點被郭再佑掐死,心中早已裝滿了委屈。這會一齊倒了出來。 石戎過來抱著趙長憶慢慢安慰,問道:“什么‘蛇母’?二位怎么怕成這個樣子?”休靜道:“這蛇母,是黃海之中第一個魔頭,誰也沒有見過她長成什么樣子,只知道她擅于吹笛,能用笛聲驅使海蛇,每年入冬之前就會大批捕捉過海的客商喂蛇,以便海蛇過冬。”他話一說完石戎和努爾哈赤同時想起剛才海上的那一陣笛聲,蛇群就是在那笛聲響起之后消失的。 郭再佑長嘆一聲道:“你們久在陸地,所以不知道這蛇母,據海客們相傳,這蛇母心狠手辣殺人如麻,十三年前黃海來了一批倭寇,四處劫掠,有一天劫了一艘客船,還沒等走就被蛇母攔下了。要那些客商喂蛇,那些倭寇不知她的歷害對她惡語相向,就在那夜四百多個倭寇竟全被她喂了蛇了,事后她放了那些客商,說蛇已然吃飽,讓他們明年再來喂蛇,這些客商跑了之后誰也不敢再走船了,可第二年一到,他們竟都被從家中捉了去,仍然喂了蛇了。” 努爾哈赤一點頭道:“這位蛇母也不是完全不講理,剛才他放了咱們,大概也是她的蛇已經吃飽了,要把咱們放到明年再喂。”郭再佑知他對自己的話不信,又道:“你休做玩笑,剛才我們在海中面對千蛇,就是喂蛇也是先被水淹死再讓蛇吃,而據那些海客講,蛇母從不用死人喂蛇,那些倭寇都是被制住之后,被逼著自己往下割自己的rou來喂蛇。” 趙長憶聽得害怕不由自主的伏在石戎身上,石戎用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以示撫慰,道:“這么說這艘船可能是那蛇母的了?那怪上船只后不見船主,而且整個船也顯得陰森可疑。郭兄,那些海客沒說那蛇母長的什么樣子嗎?” 郭再佑道:“可怕的就在這點,那些海客跟本就沒看到蛇母,就是看見那些個倭寇不知怎地就倒在地上痛苦的滾動,最后被逼的自己的割自己的rou去喂蛇,而那蛇母的聲音則是發自于海面之上,見水不見人,就像今天咱們聽到的笛聲一樣,所以海客說,蛇母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鬼!” 石戎道:“這么說這位蛇母是個魔頭了?”郭再佑搖頭道:“也不敢這么說,這些年來從她手中救下來的落水客商遠勝過她殺死的人,而且不論什么事,只要你要了冤屈,只要付出一rou之價,她就肯為你出頭,而女子若被人拋棄無須付出,只要在 海邊叩首訴說,她一樣會為你出頭。”石戎眉頭一皺,沉思不語,郭再佑又道:“但人們提起她來仍是談虎色變,敬而遠之。唉,我今天混了頭了,聽到笛聲竟沒想起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