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式的語氣和巡捕辦案簡直如出一轍，眼底的嚴厲更是讓人不由退避。

    蘇覓只看這個背影，聽這個聲音，便能想象到張成面前的是怎樣一張臉，她暗道情緒壞事，正要上前阻止，那看起來懦弱老實的張成竟然動起手來。

    一邊從里面使勁兒推門，一邊罵罵咧咧道，“說了不認識就是不認識，我們這就算是小村子也是講王法的地方，你們這么欺負人，這是在犯法，我要去告你們！我要告你們！”

    做了大半輩子農民大概沒什么文化，翻來覆去也只會用告你們這一句威脅人，陸天祁想到自己枉死的大哥，眼底有戾氣閃過，手上更加不留情。

    眼看這塊單薄的門板和門板后顫巍巍的男人就要毀在他手中。

    “天祁，你先冷靜一下。”這時蘇覓上前握住他的手臂，陸天祁力道一松那男人才得到喘息的機會，也顧不統領人攔在門外，弓起腰就開始喘粗氣。

    “還是先問清楚再說，你不要著急。”蘇覓知道他是想到過世的大哥心中意難平，可是這老人看起來也的確不是窮兇極惡之徒，沒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就動手她于心不忍，便小聲勸慰。

    蘇彧琛也拉住陸天祁的手腕晃了晃，雖然沒說什么，眼底的懇求與擔憂卻讓陸天祁冷靜不少。

    他扶著門板的手終于在蘇覓和蘇彧琛的努力下放開，正要說什么，里面忽然傳來叮鈴哐啷的一連串響聲，似乎是鍋碗瓢盆依次摔在了水泥地板上。

    門外的三人一愣，原本正在喘粗氣的男人卻忽然拔腿往里跑去，敏捷程度不亞于方才關門的動作，陸天祁和蘇覓對視一眼，率先跟上，有意讓蘇覓與蘇彧琛落后半步，即便有什么危險也能及時將母子倆護在身后。

    老房子破舊，格局更是局促，狹小的院子后只有一間房屋，里面傳來男人蒼老的聲音，卻很輕柔，“沒事了沒事了，爸在這里，娃娃別害怕。”

    陸天祁走到門口，恰好看見張成將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從地上抱起來，然后小心翼翼放到床上，嘴里還輕聲哄著。

    剛才的聲音應該是男孩從床上摔下來發出的，屋子里昏暗，但是陸天祁一眼就看出那孩子的特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小男孩臉上帶著茫然與驚恐，似乎是被嚇到，身體不自然地蜷縮，看起來很是僵硬。

    陸天祁見過這種病癥，是小兒麻痹導致的肌rou萎縮，所以行動不便，甚至會壓迫大腦影響智商。

    很不幸，這個男孩看起來便是智商存在問題。

    陸天祁也不由生了惻隱之心，神色緩和下來，張成卻不肯善罷甘休，見三人跟進來，皺起眉便趕人，“你們這是要干什么，搶劫還是殺人？都說了不認識什么張癟三，這里沒有這個人，你們還想怎樣？”

    如果在陸天祁開口問起張癟三的時候他臉上沒有一閃而過的慌亂，或許現在的排斥情緒還能夠站得住腳。

    可是陸天祁原本就相信水邊老伯的話，又見張成反應這么大，便知道里面一定有鬼。

    “只要你說出張癟三的下落，我們馬上走人。”陸天祁的目光落在張成懷里的孩子身上，補充道，“不會找你的麻煩，也不會傷害你的孩子。”

    他也是父親，自然能夠理解為父之心。

    然而張成并不領他的情，滿臉都是不耐煩的排斥與厭惡，正要開口，懷里的孩子卻突然哭起來，他又立即溫聲哄起來。

    后面的蘇覓發現，這孩子似乎格外害怕高聲。

    她上前輕聲道，“我們只是問幾個問題，得到答案就會離開，不會嚇到孩子，還請你幫幫忙。”

    她聲音溫柔，張成不再那么排斥，再低頭看看懷里的兒子，臉色也緩和下來，但是卻沒開口，既不答應也沒拒絕。

    蘇覓連忙拽了拽陸天祁的袖口。

    陸天祁說道，“我家里的長輩早年和張癟三一起做過生意，借給他一筆錢，可是不久之后張癟三就消失了，我最近查到他是這個村子的人，所以到這里來找他，你說出他的行蹤，我們馬上就離開。”

    張成抬起頭，臉上還帶著一絲訝異，“你們是來討債的？”

    “是啊。”蘇覓苦笑一聲，語氣略帶抱怨，“不然我們何必大老遠跑到這里來，進村的路那么難走，車子都開不進來，早知道就不帶著兒子來跋山涉水了。”

    張成看了一眼她身旁的蘇彧琛，眼底的警惕消散許多。

    這一家人衣著不凡，一看就是嬌生慣養的城里人，對村里什么都不習慣。

    “所以你知道張癟三在哪里嗎？”蘇覓趁熱打鐵，“那筆錢對我家長輩來說真的很重要，我們找張癟三好久了，否則也不會找到這里來了，如果你知道的話，請一定要告訴我們。”

    “我不認識張癟三。”張成的語氣好了很多，可是態度卻沒變，“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村里打聽，問問現在有沒有張癟三這個人，我的確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們說再多也沒用。”

    蘇覓聽到現在兩個字，眼神閃了閃。

    現在村里沒有這個人，意思就是以前有了？張成看起來不像是經常撒謊的人，更不擅長，車咕嚕話來回說，根本沒什么底氣，瞎子都能看出有所隱瞞。

    這一家人果然是處處都透著古怪。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往深處想，便聽陸天祁不留情面地問，“你說不認識張癟三，那就不見過這個人，既然沒見過，在門口聽到陌生人的名字，你那么激動干什么，做賊心虛嗎？”

    “我沒做過賊！”張成臉色難看地反駁，卻又怕嚇著孩子，聲音壓得低低的，“你們說話要講究證據，不要以為城里人就可以欺負我們這些農民！”

    他臉上帶著些憤恨，似乎還對城里人有所偏見，不配合的模樣讓陸天祁原本平復的怒氣又有復起之勢，看這兩人一句頂著一句完全是又要動手的前兆，蘇覓正打算控制一下局面，便見陸天祁一腳踢翻了身前的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