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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沈曜兩手交疊放在膝蓋上,換了個很規矩的坐姿,“我應該是先驚后喜的。吳畢在我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同的,但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離我太遠了,遠得根本不像一個世界的人。所以在他突然出現拉住我的時候,我先是很驚訝,慢慢回過神,后知后覺才開始感覺到喜悅。” “很好!”兩人對人物心理的揣摩遠比韓楊預期的更深入,他不禁喜上眉梢,“下午不要緊張,能把現在說的都演出來就足夠了!” 之后,他又跟飾演“王大叔”的演員簡單交代了兩句,就大手一揮,放大家吃飯。 午飯是劇組提前訂好的盒飯,不過韓楊很大方,雖說是盒飯,質量卻很是上乘,每人都是兩葷兩素一湯,味道也很不錯。 沈曜卻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他腦袋里還回蕩著花熠之前說的那句話:“先是獵物,才是愛人。” 沈曜想,在戲里,安常之于吳畢是如此,那么戲外,自己之于花熠,是不是也如此? 捕獵者為了捕到獵物,會不擇手段,在到手之后,卻又能輕易棄之敝履。 當初,花熠待他不就是這樣嗎? 他想得太專注,甚至沒注意到盒飯里有道菜是清炒芹菜,直到夾起來吃到嘴里,反感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開才反應過來。 沈曜吃飯有些挑食,芹菜就是他的其中一號“天敵”。 抬頭正要抽張餐巾紙吐掉,嘴邊就遞過來一張。 這情景并不陌生,相反,格外熟悉。 熟悉得沈曜條件反射,張口就把那根咬了一下的芹菜吐在了紙上。 吐完,他才猛地察覺到什么,轉頭去看花熠,卻見你花爺看都沒看他,旁若無人地將餐巾紙包起來丟進垃圾桶,隨后低頭,依然旁若無人地從他飯盒里夾走了所有的芹菜。 你看,這個人就是這樣,時隔五年,細節處還是這么會關心人,要不是他當初走得那么干脆,沈曜真要信了他是真的一直都喜歡自己。 不過也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吧。 比如五年前的你花爺一定不會這么沉默,他會故意湊過來攬住沈曜的腰,貼在沈曜耳邊痞兮兮地說,“乖,叫句“好老公”,我就幫你把芹菜都吃掉。” 往事不堪回首,自嘲一笑,沈曜垂眸扒了一大口米飯。 去他媽的獵物還是愛人,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也要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里,無論如何,他也要當一次捕獵者。 吃過午飯,就要開始正式拍攝了。 室外的場景已經布置好,一棵大樹旁,放著輛三輪電動車,車身上印著有些掉漆的“速達快遞”四個大字,車里堆放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快遞盒。 不遠處的家屬院門口,停著輛有些破舊還臟兮兮的面包車,旁邊放著根很粗還同樣臟兮兮的水管。 各組工作人員都已經就位,韓楊舉著個大喇叭喊,“先來一遍走位!” 沈曜先站在了快遞車邊,做出低頭看手機的樣子,對快要懟在臉上的鏡頭恍若未覺。 他雖然是第一次拍戲,卻并不是第一次處在鏡頭下,因此并不會覺得尷尬不自然,更不會怯場。 同時另一側的鏡頭就位,追隨花熠拍下了他從小樓里出來走到樹后站著的全程。 這是剛飯前研讀過劇本之后才加進來的情節,不過無論是攝像組還是花熠,都很專業地沒有出任何問題。 一遍走位結束,韓楊又拿著喇叭講了幾句,“整體沒有太大問題,需要注意的我說一下:王大叔水龍頭開慢了半拍,時刻謹記鏡頭是顯微鏡不是遮蓋布,再細微的出入也都會被放大!安常這邊的光打得還不夠亮,他是因為陽光太刺眼才沒注意到水管,不是瞎了!最后,吳畢拉安常那一下,特寫再給大一點兒,吳畢的手長得這么好看,拍大了放熒幕上讓觀眾看啊!” 和平時相處的時候不太一樣,正式開拍以后,韓楊說話明顯要犀利很多。 見各方都點頭表示聽明白了,他才給場記打了手勢。 場記打板:“《陷阱》,第四十三場一鏡一次,A!” 午后的陽光很烈,安常姿勢放松地倚坐在快遞車上,微微瞇著眼低頭,很專注地看著手機上的一長列送貨地址,為了看得更清晰,他還抬起一只手攏在了屏幕上。 另一邊,吳畢剛結束了上午的舞蹈課,從舞蹈教室出來準備去吃午飯。 他嘴里叼著根煙,一邊耳朵塞著耳機,耳機線隨意纏繞墜在胸前,兩只手揣在口袋里,走路帶風,姿勢拽得像還在跳街舞。 兩邊的攝像機都在穩步拍攝著,變故就發生在一瞬間。 之前走位時候水龍頭開慢了半拍的王大叔,這次不知為何竟開快了三拍不止,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水柱就已經從粗大的水管中噴涌而出。 沈曜是真的很入戲地盯著手機,光板打得也是真的很亮,當他注意到旁邊有束光亮得很不同尋常,甚至能折射出彩虹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帶著巨大沖力的水柱像吐著信子的毒舌,裹挾著冰冷水珠直沖而來,讓他根本躲閃不及! 十二月的青潼縣,即便是大中午,最高溫度也不過個位數,水柱噴在身上的一瞬間,沈曜只覺得透心涼,冰冷感從肌膚一路傳遞上大腦,讓他一時失了所有反應,站在原地打起了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