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邊來讀書？”

    “不是，”曲哲略微猶豫，還是照實說道，“沒讀書了，在這邊找工作，但是沒找著……”

    跟陌生人說話有個好處——因為彼此都不知曉過往，反而沒了那些顧慮。

    尤其是跟這么一個爽快的女人說話，他也跟著放松了不少。

    “找工作啊……”女人吃著道，“錢沒帶夠所以睡路邊了？”

    “嗯……”

    “我叫關(guān)天，是個紋身師。”

    “我叫曲哲。”

    “那你是哪里人啊？”關(guān)天問道。

    “喬城。”

    “巧了，我也是。我可能比你年長幾歲，以前在哪里念書啊？”

    “天中。”

    她聞言，意味深長地看了看他幾眼，又問道：“你是哪一屆畢業(yè)的？”

    曲哲算了算時間：“13年。”

    “哦——”關(guān)天點了點頭，“那你在我這兒睡吧，找著工作了再說。”

    曲哲先是一愣，然后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好，你是女孩子。”

    “哈哈哈……”

    她放下筷子，從抽屜里拿出煙，一邊喝一邊抽：“你看我們兩站一塊，誰像女孩子？”

    “……那也不太好吧。”

    “沒事，”關(guān)天道，“我09年從天中畢業(yè)，姑且算你的學(xué)姐，以后叫我聲天姐，也算交個朋友唄。”

    “天……天姐。”

    “其實吧，我這店也剛好缺個看店的，要么你就在我這兒也成，不過工資給不了太高。”關(guān)天說著，伸筷子在鍋里找了塊帶著半透明牛津的部位，送進了曲哲碗里，“一個月，兩千？”

    “這樣真的好么……”

    “有什么的，你要找工作，我要招人，我們還是校友，”關(guān)天道，“這叫緣分。”

    “……可是我不會紋身。”

    “你只需要給我看個店就行。”

    看得出來曲哲有所顧慮，關(guān)天也不勉強，轉(zhuǎn)而道：“你要實在不樂意，我也不勉強。看得出來你有困難，人嘛，難免有時候需要別人的幫助。……說不定你以后跟我學(xué)紋身也不錯呀，多少是門手藝。”

    在這之前，曲哲對紋身這事兒一點了解也沒有，他沒搭話，默默拿起啤酒喝了一口。嘴里牛腩的味道是他許久沒嘗過的好味道——也許不是那么好，可就在這一刻，在他最需要的時候，進了他的肚子里，溫暖了他整個人。

    曲哲沒回話，關(guān)天自顧自地說著：“我這兒一個人開店也無聊得很，剛好多了你陪我吃宵夜，還挺開心的。不過你要是不愿意，就當(dāng)我沒說，沒事……那話怎么說來著，‘萍水相逢即是緣’，要你以后想來了再來找我宵夜，也可以。”

    她說完，很自然地笑起來。

    關(guān)天的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瞇成縫，眼角邊還有些微的皺紋，但也不顯得老。從她的話里，曲哲依稀可以算出來她的年紀(jì)，大概比自己大四歲，可看上去卻要成熟得多。

    “要是天姐愿意收留我，那真的……再好不過了。”曲哲仔細(xì)思考過后，如此說道。

    關(guān)天眼睛一亮，剛把一塊rou放進嘴里。她一邊嚼著一邊點頭，眼神里含著笑：“嗯，嗯。”她把嘴里的rou咽下去才接著說，“那一會兒我給你收拾收拾，樓上有間小屋子，給你住……不過真的很小。”

    “沒關(guān)系的，以后，以后……”曲哲道，“以后你就是我的老板了。”

    “嗨，什么老板不老板的，叫天姐。”

    “天姐。”

    “多吃點啊。”關(guān)天看著他瘦弱的身板，拿起他的碗來，給他添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碗白飯。

    “謝謝天姐……”

    曲哲端著飯，小口小口地扒著，時不時夾一塊牛腩下飯。他盡量吃得慢些，不想顯得太難看，可還是逐漸吃得越來越快。

    這幾天他一直吃得很少，餓是真的挺餓。

    關(guān)天又跟他閑話了好一會兒，兩人吃完之后，曲哲主動端著碗筷去洗了干凈，然后上了樓。

    樓上是關(guān)天住的地方，正對門是個幾平米的小儲物間，在曲哲洗碗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把里面收拾了出來，放著一張折疊床和小桌。她道：“缺什么用的就明天去買吧，預(yù)支點工資給你也可以。”

    “這樣就可以了，謝謝天姐。”他認(rèn)真地道謝，沖她微微鞠躬。

    關(guān)天卻好像很不適應(yīng)般地躲開來，并沒受他這個禮，只是道：“不用客氣，或許我們還有別的緣分呢。”

    “啊？”

    “沒什么。”關(guān)天道，“我這店，中午才開門，所以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兒明天再說。”

    “那天姐晚安。”

    “晚安。”

    儲物間關(guān)上門后，只剩一個小窗能透進光來。曲哲跪在床上，看著外頭的景色，還覺得茫然。剛才這么一個多小時之間發(fā)生的事，實在是巧，巧得離奇——剛巧關(guān)天想出去買啤酒；剛巧她缺人手；剛巧她也是天中畢業(yè)的……但這些巧，又好像冥冥中自有天注定，像她這樣性格的女人，恐怕還真是屬于稀有。

    但不管如何，只有有個落腳的地方，有份工作，曲哲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第42章

    這一覺曲哲睡得格外安穩(wěn)，一夜無夢，直至第二天下午他才被隱隱約約地喊叫聲給喚醒。他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儲物間這狹窄的四方天地，有束光從小窗照進來，照亮了空氣里漂浮的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