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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有一天中午吃飯的時候,照例是一起延遲吃飯。他拖著老徐問了個問題,問完去找他們一塊吃飯。陳辛也懨懨地趴在桌上,一動沒動。 裴硯走去陳辛也身邊,一邊走,一邊問:“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 當時江右其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他下意識沒有走進門。遠遠地,就停住了腳步。 聽到響聲,陳辛也原本朝下趴著的頭,側向聲源走來的方向。 裴硯靠近了,注意到陳辛也一只手扶著他的胃,他問:“胃難受?” 陳辛也起身,額頭有一層薄薄的細汗——在江右其的印象里,陳辛也特別能忍痛,原先他經常帶著皮rou傷來學校的時候,無論是什么樣的傷口,都能面無表情,波瀾不驚,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異樣。 有時候徐則厚看不下去,碘酒撒上去消毒,陳辛也能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毫無痛覺。 但這回陳辛也對著裴硯問胃是不是難受,卻說,“有點。” 裴硯拉著他的胳膊,想讓他坐回位置,“那你在教室待著,我給你打飯回來。” 陳辛也冷淡的說,“不用。”冷淡里有不滿。 裴硯還拉著他的胳膊,不讓他走似的,說,“那你先在這兒坐會,我去醫務室老師那里買點藥。你吃了藥,等會好點了,我們再一起去吃飯。” 陳辛也:“不用。去吃飯吧。”聲音依舊冷淡。可以輕易分辨,裴硯說的不是他想要的解決方案。 裴硯還抓著他的胳膊:“那先一起去醫務室,在一起去吃飯。” 陳辛也的聲音沒那么冷硬了,但還是堅持,“吃飯吧。” 裴硯答應了:“好。那先一起吃飯。在一起去醫務室。” “隨便。” 當時江右其的反應是:“……………………” 就很無厘頭的對話。那時候江右其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因為這就是陳辛也的脾氣啊。陰晴不定,古怪孤僻。很久之前他遭遇過一回,無論什么時候想起來,都還是會緊張的那種。 后來那天吃飯的時候,裴硯先領著陳辛也去占好位置,然后給陳辛也打飯,送筷子;再給自己打好飯,然后給陳辛也講,打的這兩個菜都是清淡的,好消化。讓他不要挑食。末了,又給陳辛也打了一小碗熱湯,囑咐陳辛也喝一點,但不要喝太多,喝太多不好消化。 江右其記得自己當時的吐槽應該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專職保姆,相當敬業。陳大佬,你還滿意嗎?” 陳辛也的臉色,就沒那么冷淡了。胃好像也沒那么疼了。江右其的兩句調侃,他聽得好像很是順耳。以至于后來好像最后都沒去醫務室。 但是現在想起來。江右其才終于明白過來。像是陳辛也這么能忍痛的人,胃痛于他而言可能并不是關鍵。關鍵是,他就是想讓裴硯知道他胃痛。之前他身上很多傷但無論多么痛,他都不怎么發作,那是因為他想的那個在意他痛不痛的人還不存在,或者說,不在這里。 所以他胃痛,裴硯關心了,就夠了。要不要藥呢,根本不需要藥。 如果真需要藥的話,裴硯的關心就是醫他的藥。 裴硯關心他,給他忙前忙后,但是能不能離開他的視線范圍呢,不能的。比如裴硯一個人打飯,陳辛也就不愿意。一個人給他去買藥,陳辛也也不愿意。 陳辛也就是要裴硯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一直關心他,給他忙前忙后。關鍵他想要裴硯這樣,但是卻一個字都不會主動說,全靠裴硯自己猜。這就是陳辛也最別扭的地方。 江右其現在想來,才后知后覺理解到陳辛也的這一層意思的。 所以他更加佩服裴硯。竟然在當時就能夠一步步猜到陳辛也的想法。而且一點也沒什么抱怨,或者說,簡直是任勞任怨。 把這一層想通,之前他困惑的,為什么忽然之間,裴硯開始給陳辛也帶早飯,也自然而然有了最高解。 當然早飯這種肯定不會是裴硯自己做的。裴硯畢竟也是大戶人家的少爺。所以都是早餐鋪里買來的。但如果問陳辛也喜歡吃什么早飯,陳辛也是不會說的,說句隨便就是他的答案了。所以裴硯一般都是買包子和豆漿。每次兩人都買的一樣。 有一回,他們中午一塊排隊吃飯,陳辛也忽然去上洗手間。午飯是裴硯幫著買的。裴硯給陳辛也打了一個常吃的菜,一個不常吃的菜。然后裴硯也給自己也打了一份一樣的。 江右其注意到這一點,問:“大佬好像不吃這個菜吧。” 裴硯溫溫一笑,“他不是不吃,只是不常吃。他也不是挑食,只是不太吃。一塊吃一樣的,他就習慣了。” 江右其當時驚詫地瞪大了眼睛:“………………” 潛臺詞應該是:還可以這樣? 現在兩件事一起想來,江右其一時都分辨不出,到底是裴硯縱容了陳辛也的這些小脾氣,還是裴硯制衡了陳辛也的這些小脾氣。 等回憶完的時候,江右其已經恍恍惚惚度過了一下午了。這些細節密密匝匝地砸過來,都無不在告訴自己,他認知的一位大佬,和另一位大佬他們好像有不可告人的關系,最關鍵,他們還都是男的——那他作為知情人要怎么辦? 保密? 必須要保密。當事人都還沒說,他絕對不能亂嚼口舌。但是這秘密太勁爆了啊,他的嘴巴真的難以承載這么重要的秘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