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每個清醒過來的攻城手, 都要來做匯報。 宋野子的臉色還帶著點久病初愈的蒼白,她堅定站在孟秦先面前, 這是她第一次在真實的生命軌跡中面見孟市長, 然而,在廢墟城中,她早已聽過許多次。 “大概就是這樣。” “我在廢墟城中, 重歷了宋家的崛起,也算陪著酆都一起走過了一段時間。不過, 我經(jīng)過的時間, 并沒見到游仙蓁。” “留下的, 只有她當年力薦您擔任市長, 幫助酆都建立了最開始的冥府聯(lián)盟等等傳說。” “很奇怪的是, ”宋野子眼眶發(fā)紅, 想到最好的姐妹曾經(jīng)陪著酆都成長遭了那么多罪, 就覺得心疼流淚, “我在沒進入廢墟城前,完全沒有印象,當時在史書中, 那個幫助酆都成就偉業(yè)的社會主義天賦者是誰,但當我走出廢墟城,我就清清楚楚地記得了。” “您……”您在之前,也不知道游仙蓁是“誰”嗎? 宋野子猶疑地望著孟秦先。 孟秦先似乎看起來有些疲憊, 和大半年前相比,他消瘦了許多,神態(tài)依然堅定,但面色蒼白,“你想問,我是否一直知道,游仙蓁是誰?對嗎?” 宋野子張張嘴,想要為死黨討個說法,豁出去眼一閉:“是的。” “不僅如此,我在廢墟城中,對您和她的緋聞,也略有耳聞。” “雖說沒到風里隨便一吹便能耳聞的地步,但有心打聽,是個人也能說出兩三段。” “您的孟婆分神,當年分裂之時,酆都人大多都知道吧。” “您對我的朋友仙蓁,到底是什么看法?” 孟秦先轉筆,答非所問:“不是緋聞。” 宋野子沒跟上,“什么?” “我說,”孟秦先垂下眼,神態(tài)間隱約的脆弱一如初見游仙蓁時那個稚嫩倔強的帝都少年:“我和她,不是緋聞。” “那是什么?”宋野子不想接話,逼著他回答。 “是事實。”孟秦先毫不避諱,他知道,游仙蓁很重視友情,宋野子的地位,是能夠左右她的看法的。 宋野子:“……” 宋野子被這廝的臭不要臉驚呆了! 如此講,之前好意地過繼姓氏、同住一個屋檐下、諸多照拂,都是什么? 近水樓臺? 孟秦先市長威武形象在宋野子心中轟然倒塌。 此刻她想著自己的死黨,和一只躺在烤架上的小白豬,沒甚差別。 “您,可真是高瞻遠矚啊。”宋野子磨牙,異常敏銳:“還是不對,宇宙海威能無限,就算仙蓁命中有一劫,該去進入時光深處補全歷史又怎樣?” “這無法解釋為什么之前,大部分人都不記得她,而我家作為酆都的老家族,也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一個影子的問題。” 宋家算老嗎? 勉強吧,如果不算已經(jīng)死絕的游仙茶他們的話。 孟秦先有些傷感,他不算年輕人了,幫扶冥府三百年,眼見過那么多代英杰孩子,為酆都出生入死,耗盡心血,征戰(zhàn)宇宙邊疆,甚至尸骨都不知漂浮在哪個黑洞中回收不了——他剝離了多重人格,歷盡千帆,也早不是當年心中只有情愛的孟秦先了。 沒有鮮血暖不化的寒冰。 如果一次不夠,那就千百次。 如果一年不夠,那就三百年。 孟秦先心狠手毒不假,但他不是石頭人,他的心也是熱的。 如果是三百年前幼稚的他,站在現(xiàn)在的地位,肯定不會顧忌什么歷史周期律,什么因果循環(huán),看到游仙蓁只想義無反顧地撲上去擁抱她,管他因果報應的,什么也沒有她重要。 但他是三百年后的孟秦先,他面對的,是同樣收納亡魂三百年的酆都之心。三百年錢,酆都之心的波動都能造成冥府生靈涂炭,三百年后,完整接納宇宙海亡靈、鎮(zhèn)守亡者世界三百年后,酆都之心的體量和威嚴只會越發(fā)高不可攀。 它不能容許一絲一毫的“計劃外”出現(xiàn)。 時間是宇宙間最詭秘莫測的規(guī)律,輕易撥弄不得,只有它玩弄你的份。想想早期功能不健全被時間輪回折磨到求死不能的揚州城吧。 游仙蓁既然是二十一年前出生的人,那就讓她出生。 她本該在二十一歲回歸歷史,那就讓她去。 時間說她是赤條條的清白人,那么,她就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孟市長絕不會允許任何干擾到酆都城和平安穩(wěn)的因素出現(xiàn)。 三百年間,不是沒有和她面容相似的人出現(xiàn)過,甚至還有鬼魂。 孟秦先懷抱過無數(shù)次期待,也無數(shù)次落空。 他早已等到骨血都灰燼了,思念都冷透了。 才終于等到了她的出生。 直到那年游仙蓁貿然離家出走,在撒加城顯露出了社會主義天賦的苗頭,他才恍惚覺得,是了,這次應該是她了吧。 除了她,誰還會有這種奇崛的天賦呢。 “你們不記得,自然是應有的道理。” “歷史不容改變,時間大律不容挑釁。” “該歷史重新接軌時,一切可能干擾到正常軌跡的人,都會忘記。” “這不是游仙蓁的特殊性,”孟秦先淡淡說,對宋野子說了一些現(xiàn)在的她未必能聽懂的話,“而且歷史的必然。” “世世代代酆都的市長團,都不會允許,任何撥亂時間軸,導致酆都之心受到影響的事情發(fā)生。” “可是——”宋野子追問。 “沒有可是。”孟秦先終止道。 沉默片刻。 宋野子銳利地問:“我們的集體遺忘,和游仙子有關系嗎?” “您別誤會,我只是,忽然想起來了,讓游統(tǒng)領聲名鵲起的一戰(zhàn)。” 孟秦先垂眸:“你是指,征戰(zhàn)拜占庭?” 宋野子搖頭:“那是他發(fā)跡的年齡,我說的是,上一個十年,他幫助鎮(zhèn)壓了【地府】暴/亂的事情。” “在學校上課時,這一段歷史就很含糊,明明前三十年,母城之心風平浪靜。” “之前我和仙蓁遭遇拉瓦青青時,他費勁巴力都要暗示游仙蓁,說什么酆都現(xiàn)在看到的真相,都是經(jīng)過修改的,游仙子在其□□不可沒。” “我才……” 孟秦先失笑:“你很聰明。” “算是有關系的。” 宋野子屏住呼吸:“難道,游統(tǒng)領的天賦,真能奪天地造化到改變現(xiàn)實嗎?” 孟秦先:“什么是現(xiàn)實呢?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還是記憶中殘留的?” 宋野子回答不出來。 孟秦先好笑,心道能和游仙蓁做死黨的人,果然都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個性。 十六年前,酆都。 連續(xù)三個月,在游老師的指導下,游仙子突飛猛進,代價是天天被親妹揍得鼻青臉腫。 “快點!月亮馬上中天了!再不出來你的一百層噩夢不過關哦!”游仙蓁掐著表,迷宮中,游仙子左突右奔,滿頭大汗:“你別喊了!我知道!” “小辣雞游仙子!菜雞游!唱歌跑調游仙子!三杯倒游仙子!一百層都破不了略略略!”游仙蓁扮鬼臉,激他。 游仙子氣的頭發(fā)都豎起來了:“你放屁!我可棒了!” 游仙蓁哈哈大笑,快樂到原地起飛。 游仙子啊游仙子,你也有今天。 游仙女在一旁嗤笑,“看你這德行,欺負親哥好有成就感了,是不。” “那可是呢,我總算報了他燒我初中情書一箭之仇。”游仙蓁得意洋洋。 情書——? 忽然一陣危險感襲來,游仙蓁一把收起懷表,張開天賦網(wǎng)。 然而,背后空蕩蕩一片黑暗。 她瞇瞇眼睛:“……” “島哥?” 夜空安靜,只能聽到鳥叫。 游仙蓁失笑:“噩夢島你別裝了,我天天混在你造的夢里,你會不知道我的存在?” “好歹也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王牌一區(qū),別讓我小瞧你啊。” 縮在樹葉陰影中的噩夢島:“……” 他惡狠狠瞪了一眼旁邊的白發(fā)男人,自己從樹上跳下來,故作瀟灑地整理五彩頭發(fā),大紅大綠生龍活虎地走了過來:“呦,好久不見。” 游仙蓁涼涼看著他:“怎么就你一個。” 噩夢島裝傻:“啊,那不然呢,你以為還有誰。” 游仙蓁:“……” “行吧,我天賦不是蓋的,你視/jian我和游仙子三月我都知道,別寒暄了,無聊。” 噩夢島嬌嗔,勾住當年老師的肩膀,“你這話說的真難聽。” “酸死了你。”游仙蓁嫌棄地推他,話語卻很關切:“一直以來,一區(qū)發(fā)展的好嗎?” 噩夢島得意聳肩,“看我歷經(jīng)二百余年不倒,依然是酆都領頭羊就能知道啦,肯定發(fā)展好。” “喂,酆都領頭羊明明是地府。” “嘖,你屁話真多。” “我屁話多你第一天知道嗎?不然怎么搞文宣?”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