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節
“大多數沉金石都會析出下品魔晶, 上好的可以制造中品魔晶。而上品魔晶……只有傳說中的極品沉金石才能析出。” 謝蘊昭摸了摸臉。她有種自己說不定是石頭成精的錯覺。 “阿寧自然不是沉金石,不必擔憂。”少魔君并未回頭,卻好像看見了她這個動作。 謝蘊昭神色一正, 立即夸贊:“不愧是我夫君,揣度人心真有一套!” 少魔君微微搖頭。他發覺自己已經習慣她這不著調的作風了。 礦洞不算太深,岔路口也不多。少魔君在前領著,兩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綠髓礦的光芒變多了, 充盈在黑暗中。這種礦石的光有一絲刀劍的意味,直直往前, 絕不擴散。 謝蘊昭琢磨:不知道是不是放射性,會不會致癌或者引起變異。 不過既然能用來打造武器、建筑房屋, 應該就沒事吧…… ——滴答。 謝蘊昭忽然停下了腳步。 只是平常的一點滴水聲,卻讓她產生了一絲微妙的感覺。并非危險的預警,而是……好像有什么東西,和她存在著若有若無的聯系。 恰好,少魔君也停下了腳步。 “我們到了。” 道路盡頭是一面凹下去的石壁,上頭掛著幾股水流;泉水從高處而下,在長年累月中將石壁打磨得極為光滑,借著綠髓礦的幽光,隱約能倒映出人影。 泉水在地上積出了一小塊水潭。 謝蘊昭探頭去看,發現水潭不深,底部也散布著綠髓礦。 “似乎沒見著其他石頭。”她說。 “阿寧且看著。” 少魔君微微一笑,拿出一只素白的手套戴上,探手入池。 礦石將他的面容映得鬼氣森森,也將他的白手套映成了綠色。 透明的水流在他手邊粼粼波動。 謝蘊昭凝神去看。 忽然,幽綠之中閃過了一抹湛藍。那點藍色好似晴朗的天空,飛快地從白手套上一閃而過。 少魔君往藍光出現的地方沉下手。很快,他抓住了一個透明的什么東西,“嘩啦”一下提出水面。 離開水面的剎那,那樣東西顯出了原型:一塊深藍近黑的石頭,上頭隱約有一些淺淺的孔洞,剛好能被少魔君一手抓住。 一些灰白色的碎魔晶附著在石頭上。 “沉金石生長在水中,離水方能顯露。”他仔細打量了幾眼石頭,又往謝蘊昭面前隨意一遞,“阿寧可要仔細看看?” 謝蘊昭接過去看了看,發現沉金石的模樣有些眼熟。她試著將碎魔晶掰開,讓沉金石變得更清楚一些。 她遲疑道:“這怎么長得有些像蓮蓬?” “阿寧也發現了。”少魔君隨意道,“的確像蓮蓬。但十萬大山并無蓮花生長,又與世隔絕已久,許是巧合。” 巧合么…… 謝蘊昭忽道:“如果這真是以前的蓮花呢?” 魔晶是愿力的結晶,而謝蘊昭制造魔晶就是通過凝聚愿力完成的。她沒有忘記,自己的這項能力實際傳承于上古,也就是龍女靈蘊的原型——功德金蓮。 現在這所謂的“沉金石”,偏偏又長成了個蓮蓬模樣,讓她不由更進一步懷疑:也許十萬大山就是當年墮入地面的佛國,沉金石就是當年破碎的蓮池遺跡。 她正沉吟,卻聽少魔君說:“早有猜測,稱沉金石或許是上古遺留。但真相如何,與今時今日的我們也并不相干。” “……說得也是。”謝蘊昭一怔,忽地喜笑顏開,笑瞇瞇道,“‘我們’是哪個‘我’哪個‘們’呀?” 少魔君神色自若:“阿寧以為如何,便是如何。” 調戲失敗。 謝蘊昭又一笑,正要將石頭還給他,心中又是一動:“等等,這塊沉金石品級如何?” 他頓了頓,似是在思量,方才道:“隨時能析出下品魔晶,能長時間產出中品魔晶,起碼是上品沉金石。” “上品沉金石,制造的是中品魔晶。”謝蘊昭托著石頭的手往后一縮,巧妙地錯開了他的手掌,“那我隨手便能制造出上品沉金石,夫君有了我,如何還需要特意來找這沉金石?” “而且,夫君分明與我一同來到十萬大山,如何又對這里如此熟悉,又是如何知道這里生長了罕見的沉金石?”她半是試探,也半是暗示,“難不成……夫君能未卜先知,或是夢中來過此地不成?” 謝蘊昭意識到,這是個試探的好機會。 她雖然猜測師兄是被惡念誘發了血脈沖突,從而導致記憶回溯至他們相遇之前,但這畢竟只是她的猜測。他現在表現得多疑又喜怒無常,說不定也是真的腦殼壞了? 記憶沒了,她說不定還能用兒時交情來套套近乎。可要是記憶混亂、性格大變……那她也只能想想別的法子。如果是后一種情形,輕易套近乎說不定會讓他更疑神疑鬼。 現在借這沉金石,正好能投石問路。 可惜……少魔君并未表現出她期待的異常。 他眉眼不動,淺笑依舊,只輕描淡寫道:“我有我的消息來源,否則如何能做阿寧的夫君?” 說出最后一句話時,他尾音忽地壓低,又輕飄飄地靠近她耳邊。謝蘊昭一愣之間,已經被他輕輕捏住下巴,在唇上一吻。 少魔君一面含笑親她,一面去拿她手里的沉金石。 謝蘊昭動作一頓。 她不慌不忙,后退一步,拿著沉金石的手往后一躲,閃開他的動作,又輕輕對自己的影子一晃。 想用美人計?窗都沒有。 “不說?也行。不過就是一塊能生產魔晶的石頭而已。既然夫君有我了,這沉金石扔了得了。”她淡定道,“阿拉斯減。” 一個毛茸茸的狗頭立即從影子中冒出來,還迷迷糊糊打了個呵欠,再抽抽鼻子尖。忽然,它眼睛一亮,眼睛盯緊了沉金石,精神即刻振奮起來。 “嗷嗚!” 阿拉斯減根本沒注意四周環境,只見有個好東西被遞到了它面前;作為一只大狗,它當然不假思索地張嘴就咬。 咔嚓。 咔嚓咔嚓。 嚼吧嚼吧嚼吧…… 沉金石被生生啃下來一角,發出令人牙酸的斷裂聲,接著就是咀嚼聲。 少魔君:…… 大狗歡快地嚼著沉金石,謝蘊昭蹲在一邊摸它腦袋,笑瞇瞇說:“好狗狗,好狗狗。” “歐嗚!” 少魔君本能地抬起手,卻見大狗又是一口啃上了沉金石。 阿拉斯減還多瞧了他一眼,有點奇怪地搖了搖尾巴。莫名地,少魔君覺得自己好像看懂了這個眼神:你也要來一口嗎? 他沉默地看著這一幕。沉金石硬度極高,連他都要費些力氣才能破開,眼前這只突然冒出來的狗…… “原來是天犬。”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謝蘊昭,“以惡念為食的上古兇獸……原來阿寧隨身帶著這樣的寵物,難怪有恃無恐。” 天犬可以說是魔族的克星。哪怕眼前這只天犬只有神游境,才只說得上堪堪成年,但天性的克制,足可讓歸真境的魔族也退避三舍。 阿寧本就是神游圓滿,又帶了一只神游境的天犬……派她來接近他的人,還真是大手筆。難道就不怕她隕落在他手上? 少魔君心中一時閃過了許許多多陰暗乃至殘暴的想法。 但表現在面上,他只是輕輕一瞇眼,又伸出手:“阿寧,將沉金石給我。” “嗚嚕……” 阿拉斯減突然一抖耳朵,跳到了謝蘊昭前面,沖少魔君微微齜牙,毛茸茸的尾巴也立了起來。一個充滿警告意味的動作。 謝蘊昭一手按住阿拉斯減的脊背,一手托著被啃了兩口的沉金石。她思忖片刻,笑道:“夫君要沉金石,我當然不會不給。可你也體諒體諒我……我們分明是一同來十萬大山的,夫君拋下我也才一日不到,哪里來的消息來源,我怎么不知道?” 少魔君朝前走了一步。 阿拉斯減忽地豎起毛發,喉嚨里發出“嗚嚕嚕”的威脅聲。 洞內極靜,幽幽光芒中,唯有水聲與呼吸聲清晰可聞。 四周的惡念……在被某種力量收緊。 青年眼中血色濃郁,發絲也被不詳的力量帶動飛舞。但他卻還在笑:“阿寧想說什么?哦……我夢中來過此地,是不是?真有趣,尋常人可不會這般猜測……” 風聲。 大狗的一聲細細嗚咽。 交手時發出的“嘭”的聲響。 “——阿拉斯減回去!” 下一片陰影襲來之際,謝蘊昭只來得及把大狗塞回影子,自己卻被他撲倒在地。 冰涼的石頭硌著她的背。少魔君從上方俯視她,唇邊帶著耐人尋味的笑意。他按住她的手腕,發梢垂在她臉頰旁,有點癢癢的。 謝蘊昭有些懊惱。她雖然理智上明白師兄現在記憶不對頭,情感上卻總是不自覺放松;阿拉斯減雖然厲害,可面對玄德境的少魔君也是束手無策。她不該叫阿拉斯減直接面對他的。 幸好它沒事。 “好了好了你贏了。”她沒好氣,“沉金石拿走,你也給我走遠點。” 要說她心中半點不惱,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少魔君分明是因為沉金石而動怒,此刻卻并未急著拿回石頭。 他只是凝視著她,又俯下/身,離她更近。呼吸如微風拂過。 “阿寧似乎對我的記憶十分感興趣。先是說我們過去是同門,接著又想騙我說,你是同我私奔來此。再接著還想了解我的消息來源。” 他聲音輕而緩,幽涼中帶著一分啞意,像蛇類悄然在她皮膚上爬行,又像…… 謝蘊昭忽然發現,這其實是他在輕輕撫摸她的臉。從臉頰到脖子。 “我越來越好奇了……阿寧究竟是為何而來?你想從我這里要什么?” “地位?” “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