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第102章 謝九的局 “平京城中的其他人已經陷入沉眠。首先要想辦法喚醒他們。” 郭衍看了一眼天空。七星龍淵長劍正與太極大陣博弈, 光華連閃,一時勢均力敵。 他肅聲對兩人說:“我修煉有一門法術,名為‘八方風雨歌’, 可突破大陣, 將聲音傳遞四方。本是年輕時無聊所修的樂修功法, 現在看來也能適用。” “聽著很合適。”謝蘊昭點點頭,“但郭真人, 你的全身靈力封印在榕樹里, 實則也是用于封印蝴蝶玉簡了, 對不對?你若要用法術,是否會被大陣針對?” 這座已經殘破不堪的小院, 就是謝蘊昭最初找到郭衍的地方。當時她就覺得那棵榕樹生機格外蓬勃, 而郭衍也承認說他有草木妖族血統, 才能將修為分離,以躲過大陣追殺。 郭衍笑笑, 眼角皺紋堆積:“多虧衛師侄援手, 我也能騰出手。否則我一個長輩,始終躲在小輩身后,心中也實在慚愧不已。” 事不宜遲, 謝蘊昭當即應下。 衛枕流在一旁沉默著。他直覺不愿師妹和這塊蝴蝶玉簡扯上關系;天靈根修士的靈覺預警幾乎就是未來的征兆。 但看見謝蘊昭的神情,他就知道自己不能阻攔。 有時候,人人都會有那么一些明知不適當,卻必定要去做的事。這時候, 人們身邊的人只需要堅定地支持他們就好。 謝蘊昭將達達放置在阿拉斯減的背上。 郭衍伸出手。 一道湛藍光芒在他空空如也的掌中亮起。 那是一道閃電形狀的光芒。 裹挾著海水氣息的風——憑空生出。 郭真人灰白的胡須和頭發被風吹得上下飛舞。 他捉住閃電,手臂肌rou暴起, 再用力朝上一扔—— 閃電直入云霄,扎入玄色太極圖, 驟然騰起灰色云霧! “八方風雨——起溟滄!” 湛藍閃電正好與太極圖中盤旋的紫雷相遇,登時激起一陣激烈的電光。在一陣緊密的響聲過后,一團淡藍色的光點忽然向四周爆裂開去! 嗡——嗡嗡—— 像有人拿著琵琶,在平京城上空胡亂撥響。 聲音震徹九霄,又帶著清醒銳意,將無數沉眠中的居民喚醒。 ——怎么回事?! 外面有人相互詢問。 又有一道淡藍靈光從上空投下,正正好籠罩在謝蘊昭身上。 郭衍道:“謝師侄!” 謝蘊昭抬頭看著天空云雷滾滾,忽然再生一計。她抓住蝴蝶玉簡,輸入靈力、開啟內容,再將玉簡與淡藍靈光相連。 朱砂紅的文字自蝴蝶玉簡中投映而出,又被淡藍靈光放大百倍,直接出現在了平京上空! 剎那之間,平京城里所有懵懂走上街頭、四處張望察看狀況的人,都看見了天空中的血色文字。 就連寂靜的京郊,沉睡的百姓也惺忪醒來,伸了個懶腰,驚駭地發現窗外天空浮現紅色光芒。 人人都在抬頭看。 天空中的朱砂紅光殷紅,有黑色太極圖作背景,那一個個文字反而更加清晰可見,如鮮血寫就。 最上方是一行泣血大字: ——平京世家與白蓮會書 接著便是: 近百年中關于仙道試驗,成果有二。一為惡念二重身,二為靈根移植方法。 此二法都須以有靈根為土壤,望白蓮會繼續搜羅各地有靈根者,送往平京…… 有人茫然。 有人疑惑。 有人驚駭。 有人…… “謝公!這可如何是好!” “謝公!” 名聲是世家立足的根基。 蝴蝶玉簡就算暴露,他們也可以不認。但他們預想中的“暴露”絕非這類場面,頂多是有人在街頭宣揚…… 誰知道卻是這般的陣仗! 這樣一來,便是虛假妄言也能風傳成真,何況是一樁樁真切的罪愆! 方才還淡然一片的世家眾人,倏然炸鍋了。 謝彰也是面色一變,驚怒交集。 “九郎!”他嘶聲道,“攔住他們!” 月下凌空的黑衣青年,稍稍側了側頭。即便是謝彰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謝九說:“他們用的并非攻擊類法術,我無法阻攔。” “你……” “無量壽佛!” 此時,地上盤坐的沈佛心卻站立起來。他抬起頭,目光與半空中的謝九對視一瞬。 “院中龍女與我有緣,當入我門。”沈佛心轉動佛珠,聲音淡淡,“我須助她一臂之力。” ——“佛心!” 言罷,他不顧沈氏父子的呵斥,顧自抬起右掌、朝前一擊。 朵朵金蓮在空中盛放,轉眼竟搭起一座蓮花高臺。 “謝施主!”沈佛心提高聲音,“請上蓮華臺,為眾生講法!” 片刻過后,一名長發飄動的女修——赫然踏上高臺! 蓮華臺載著她,轉眼升于高空。謝蘊昭從上方俯視整座城市,只見被白光籠罩的建筑綿延無盡,街上的人也像無窮無盡。 而在這片城市之下,還埋了誰的尸骨? 她舉起蝴蝶玉簡。 “平京世家為一己之私勾結白蓮會,戕害無辜民眾,百年中害人無數,這就是證據!” “身在高位不謀其職,反而為禍蒼生,人盡可殺!” “我手中的便是證據!” “殘害百姓的世家子,全都一一記錄在玉簡之中!” 一瞬極靜。 滿城嘩然。 天空中血色靈光變幻,已是開始投映百年中世家的種種惡行: 譬如某年某月某日,白蓮會奉上靈根者數十人,皆被棒殺、挖出靈根…… 整座平京城忽然沸騰起來。 謝彰氣得心口絞痛,再喝道:“九郎!” 謝九微微頷首,提起徒妄劍…… “——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雪白劍光掙脫鎖鏈束縛,正正擊打在黑白變幻的長劍身上。 謝九動作一頓,平靜無波的眼眸對上那人溫潤含笑的面容。 “又是你。”他說,“總是你。” 衛枕流微笑道:“我卻不記得曾與你會面。但你傷了師妹一次,便休想在我面前傷她第二次。至于第一次的賬……” 青年明凈如玉的額頭隱有血色花紋閃現。 他含著微笑,滿眼煞氣:“便算是我們之間不死不休的血仇。” 謝九靜靜地看著他。 忽然,他唇角勾起一絲冷冷的、嘲諷的笑。 “愚蠢。” 話音未散。 平京城忽然再次震顫起來。 這時,謝蘊昭剛剛念到:“……定安五年,沈家殺平京衛氏世仆衛明理,以其靈根移植于沈氏嫡子沈越身上……” 于是怔住。 就在這個時候,天地震蕩。 像是有誰拿一把巨劍,在外面重重劈砍平京大陣,于是讓整個城市都顫抖起來。 轟、轟—— 喀啦啦啦啦啦—— 天空碎了。 與方才衛枕流到來之時不同,這一次……是整個太極圖案都消失了。 從天上的純黑到地面的雪白,連同兩道連接天地的黑白光柱,全都像褪去的海潮,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謝九還飄然在半空,手執徒妄劍,腳下一輪旋轉的黑白太極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