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她懷里溫暖,氣息清爽干凈,比任何花香都動人。衛枕流覺得自己有些可笑;他比師妹高大,比她年長,經歷比她多,現在卻像撒嬌的小孩子一樣像賴在她懷里不肯起來。 還偷偷親了一下她溫玉般的頸側。 “師兄,你真的變小孩子了么……” 真好。他想著,閉上眼。 真好。 既然她這么說……過去的路,就不再走了吧。 他不會告訴她,他起初想要這個世界一同陪葬,有了她之后,過去的那個熱忱天真愚蠢的“衛枕流”差些又要在他身上復活,推著他走向那條舊日的道路,只因他會想:如果她熱愛這世界的一切,他就會替她護住這一方天地。 當他閉上眼的時候,記憶中無數次的戰場都會重疊在一起,而那個一遍遍響起的聲音也會重疊在一起。他會想起“過去”,想起自己手中沾滿他人的鮮血,背負著天下的唾罵,在沉默中為邪惡送葬,也將自己一并葬入死亡的淵牢。 他這一次竟然差點想走同樣的道路……那個最初的、愿意奉獻給理想的自己,像一個擺脫不去的影子,也像一點guntang的生命力;他以為那個自己早已逝去,但她又將影子喚醒。 “師妹。”他說。 “嗯?你終于良心發現,知道自己快壓死我了?” 他笑,將她抱緊。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條兩全之路,’他在心中告訴她,‘我就為你開辟出一條嶄新的道路出來?!?/br> 為什么不把這句話告訴她……也許因為她是對的。有太多事情他都沒有告訴她,因為它們太沉重,不適合說給她聽。他只能自己默默地想象一下,假如她聽見這句話,會有什么回答? 一定會說…… ——誰要你開辟,我自己燒出一條就好了! “師妹?!?/br> “嗯?” “師妹說話總是很有趣,讓人想笑?!?/br> 謝蘊昭:……??? “開玩笑的。”他悶笑道,“我是說,師妹十分可愛,十分合我心意,希望今后師妹千萬別厭倦了我,否則我一定難過至極。” ……會重新想要拉著世界一起陪葬也說不定。 她并不以為然,只笑道:“哪里會?師兄沖我一撒嬌,我就被美色沖暈了頭腦,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他在最后一絲酒意中吻她。 “……對了,這個給你。” “這是?” “新出爐的補氣丹和清心丹。我終于把一千卷《丹藥基礎》……抄完一半了。燕師叔讓我新學了清心丹的丹方,你拿去當糖豆子吃吧?!?/br> “師妹……” “是是是,只給你加了蜂蜜。” 蜂蜜的甜味馥郁芬芳。相比之下,酒液的滋味都黯淡了。 “……師兄,我還有個問題,執雨讓我注意的兇案,兇手是誰你有什么線索么?” “沒有?!?/br> “……真的?你答得太快了?!?/br> “又不是我主持調查,我也接觸不到所有證物和線索。不過,如果師妹肯讓我再親一下,我說不定會多發現一些線索?!?/br> “你真的沒有驢我嗎……” 再次吻她時,正值日光漸落、清風吹起,池中荷花搖曳不休。 是因為她喜歡才新栽的荷花。 下一次,再多種些別的什么吧。 * 結果還是被驢了。 師兄根本沒有線索。 謝蘊昭一臉深沉。果然,她就是會被美色沖昏頭腦的昏君,放在古代一定能干出烽火逗佳人一笑的事情來。 沒線索就沒線索吧。兇手是否真的因為小川才犯下惡行還不一定,她盡一盡北斗公民的注意義務就可以,真正破案的責任也不在她頭上。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 果然還是算賬。 修仙有四寶:財、侶、法、地。 財——排在第一位。 最近一年謝蘊昭收益頗豐。去年在蔣青蘿那兒敲了三萬靈石,今年年初又在柳清靈那兒敲了三萬靈石。 再加上她和師父的月俸、零零碎碎賣些靈食的收入,現在她賬面上還剩一萬二千靈石。 是的,只剩一萬二千靈石了。 修仙修仙,哪里都要錢。微夢洞府的陣法每年要消耗一千靈石;靈植養育每個月五百靈石,但因為辰極島上基本沒有消費者,所以大量產出都用來做成各種各樣的靈食,或者直接存起來做成干貨、腌菜。 師父喜歡搗鼓奇花異草,要錢。 謝蘊昭自己需要買些靈草,用來練習煉丹,要錢。 各種一次性消耗的物品,主要是各種法器,也要錢。 偏偏師徒兩人都是一個德性:窮的時候有窮的過法,等有了錢,那就要過有錢的過法。 節約不等于對自己和身邊人摳門——這是微夢洞府的口號。 在這一口號的指導下,六萬靈石迅速收縮成了一萬二千靈石。 前段時間她做識玉人也有報酬,一千靈石,拿到之后是一萬三千靈石。 師父培育出來的新品靈植,聽說詢價者頗多,暫時算三千靈石,待入賬。 謝蘊昭拿著紙筆勾勾畫畫半天,阿拉斯減就坐在她腳邊搖尾巴。 哦對,還有阿拉斯減的伙食費。它現在漸漸可以吃些靈食、丹藥,每天還真的似模似樣地跟著修煉,也不知道它坐在那兒到底是睡覺還是真感悟到了天地靈氣。 不過現在,它一定沒有修煉。 因為它正在偷偷用舌頭去舔主人的作業堆。 嘩啦——抄滿《丹藥基礎》的作業紙灑了一地。 “阿、拉、斯、減!”謝蘊昭跳起來。 她剛才專心算賬,一個沒留神,這傻狗就闖了禍。 “歐嗚?”阿拉斯減賣萌歪頭,眼神無辜,仿佛在說“這不是我干的哦”。 阿拉斯減的身長已經和五六歲小孩的身高差不多,身上的皮毛都清晰地分出了黑白,耳朵也可以自由豎起來和放下去。它還沒完全擺脫幼年期的肥嘟嘟、圓溜溜,但也有了些大狗的矯健英姿。 一個字:萌。 謝蘊昭看看自己作業紙上的牙印和口水漬,再看這傻狗的表情,磨了兩下牙,認命地甩出一個“回風術”,將作業紙重新收集起來,又把其中被破壞的挑出來。 “只能重新抄了……有十張?!彼藓奕嗔巳嗌倒返念^,“傻狗!” “歐嗚!”阿拉斯減垂下耳朵和尾巴,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錯事了,蔫巴巴地瞧著她。 謝蘊昭又被看得不忍心了。她把這小胖子抱起來舉高高:“你是不是想玩了?師父今天去洞明峰找燕師叔看靈植,應該沒空帶你玩了?!?/br> 阿拉斯減“歐嗚”一聲,臉上出現了人性化的失落。 “我本來是想去接師門任務賺錢的……”謝蘊昭想了一下,“那你跟我一起去吧。走,出門!” “歐嗚!”阿拉斯減耳朵豎起,開始狂搖尾巴。 謝蘊昭去屋里找出特制項圈,再給阿拉斯減戴上。這是怕它一只凡犬走丟,或者傻乎乎地追著不喜歡凡犬的同門修士走。辰極島修士眾多,隨便一個都能要了這傻狗的命。 所以謝蘊昭和老頭子都不會讓它單獨出去玩,平時要么帶它一起出去遛,要么在院子里陪它玩。如果兩人都有事,就只能帶它去靈獸苑,讓它在旁人的看顧下漫山遍野撒歡。 握住狗繩,謝蘊昭又啰啰嗦嗦跟它叮囑了一遍“不要亂跑、不要亂吃別人給的東西”。阿拉斯減歪頭搖尾巴,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 “走嘍。” 因為要帶一只狗,謝蘊昭還特意買了類似雪橇形狀的飛行器,這樣就能讓傻狗坐在上面。 她不敢飛太高,怕它被凍著,就在低空慢悠悠地飛。 師門任務由各峰自行發放,而且每峰的布告處能同時領取其他峰屬的任務公示,這樣就不用再多跑一趟。但是如果要接任務,還是得去對應的山峰。 謝蘊昭去了天樞山腳。她手里牽著皮毛油光水滑、神態活潑可愛的阿拉斯減,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有人小聲議論: “謝師叔的靈獸一定來歷不凡吧?” “不是,聽說只是凡犬?!?/br> “?。恳恢环踩趺磁涞蒙现x師叔?” 阿拉斯減的尾巴原本搖得很歡快,慢慢的就垂了下去。 天樞的任務發布處名為“隨意樓”,向來人來人往很熱鬧。作為九峰之主,天樞的真傳和內門弟子雖然不多,外門和雜役弟子卻從來不少。 謝蘊昭剛一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就有主事弟子熱情迎了上去。 “謝師叔要接任務了?可有什么看重的條件?” 自從謝蘊昭在搖光山腳悟出日月劍法后,她在本峰的地位就提高不少。等她又顯露星圖打敗柳清靈、在金玉會上大出風頭,本峰追捧她的弟子就變得更多。 某種程度上,修仙者比凡人更現實。凡人會追捧血脈、高位者的寵愛,修仙者卻不會因為一個弱雞得到大佬垂青而真心佩服弱雞。 仙路慢慢、未來難測。他人的垂青和寵愛可能會轉頭成空,今朝的運氣也可能為將來埋下禍根,唯有真正的實力才最為可靠。 因此,謝蘊昭和師兄關系好,大家最多表面笑笑,而心中衡量她的標準甚至會更苛刻,但現在人人都知道她真有實力,其他一切就又成了錦上添花。 謝蘊昭也并不反感別人的言笑晏晏,便笑道:“我要今天就能完成的任務,就在辰極島范圍內……對了,要能帶靈獸同去,所以涉及爭斗的任務暫時也不要?!?/br> “好,您稍等?!?/br> 接待的弟子并不多問她為什么要帶靈獸同去,只在管理用的玉簡中一番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