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紅豆聽了杜一瑤的話，低著頭一笑，“小姨奶，你說的容易去美國念書，哪那么容易成行啊？首先，我的英語就不好……”

    “誰生下來就會說英語？”杜一瑤不以為然，“慢慢學唄，你又不是沒基礎，這些日子補習，再加上高考，你不是英語都過關了嗎？雖然也許不是很溜，可出去三兩個月，憑你的聰明馬上就會學會的！”

    “那還有別的事兒啊？我奶奶身體不好，我爺天天守著她，我就能把他們倆扔下，自己出國去？我心咋那么大呢？”

    丁紅豆是孝順的，當然舍不得離開了……更何況現在還有楚南國的傷。

    杜一瑤猶豫了一下，“豆兒，你別說我自私！我作為一個長輩，當然先要考慮你的利益！你才18歲，未來有大好的前途，如果南國真的就此站不起來了……你就真想守他一輩子？”

    “嗯？守著他怎么了？”

    “沒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再好好考慮一下！到日本之后，先別急著承諾，觀察一下情況再說！我倒不是說讓你甩了他，我的意思是……你們如果成不了夫妻，也可以做好朋友啊！咱們可以出錢，甚至一直照顧他！只是……別把你的一生搭進去！你還年輕，不懂得陪著一個殘疾丈夫的苦處！南國他是個好孩子，他應該會理解你的！”

    杜一瑤的這番話，雖然聽起來有點“殘酷”，好像也挺沒有人情，可這是她愛丁紅豆的一種表現，她是希望丁紅豆能夠平安快樂的過一生，而不是背著個“負擔”渡日。

    丁紅豆理解她的心情。

    也沒跟她犟。

    只是淡淡的仿如聊家常，“小姨奶，我知道你是好心！可人的選擇不一樣，你看我爺，好多人都說他傻，說他浪費了20年，說他苦了自己大半生，就算是現在，他天天在醫院寸步不離的陪著奶奶，也有好多人勸他放松些！可無論別人怎么說，我爺都不為所動！他覺得陪在奶奶身邊……值！這才是幸福的意義！”

    她的話雖然沒明說。

    可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別說楚南國只是有可能癱瘓了，就算他像杜一珍那樣，成為一個不能交談的植物人，她也會像丁文山守著妻子似的，忠貞不渝的守著自己的男人。

    杜一瑤點了點頭。

    不再勸了，“我懂了！紅豆，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我祝你幸福！”

    ~*~~*~

    時間飛快……

    有麥局長從中斡旋，還有京都政府的大力促成，丁紅豆和楚云松的簽證很快就辦下來了。

    兩個人簡單打點了一下行李，這就出發了。

    丁紅豆以前沒坐過飛機，也沒出過這么遠的門兒……這次有楚云松跟在身邊，處處提點照顧，說實話，她一下子見了很多世面，人生的閱歷已經不是18歲的小村妮了，甚至可以說，比那個年代的許多人都更豐富些。

    民航為他們提供了頭等艙的機票。

    丁紅豆坐在窗邊，俯覽著外面的白云朵朵……第1次坐飛機，本該是興奮激動的心情，可她此刻心里卻只有一件事：擔心著遠在異國他鄉的楚南國。

    楚云松也心事重重的，默默無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空中乘務長來了……穿著漂亮的制服，手里端著個小托盤兒，微微伏下了腰，“你們是楚機長的家屬吧？”

    楚云松點了點頭，“是的，我是他父親！”

    順勢介紹了一下，“這位是南國的未婚妻，小丁！”

    乘務長把托盤遞到了丁紅豆的面前，“這個請你收下！”

    什么呀？

    丁紅豆低頭一瞧，只見托盤上放了一個漂亮的信封，粉底嵌著云紋，一看就不是國產貨，打開來一瞧……

    果不其然！

    里面是一張精美的賀卡，上面寫的是英文：祝你早日恢復健康。

    再打開賀卡的扉頁一看，滿滿的都是各種不同筆跡的簽名和祝福……沒有一點空隙，就連卡片的4個角落里，也都寫滿了字。

    乘務長輕聲的解釋，“我們聽說了楚機長的英勇事跡，他是我們這兒最杰出的飛行員，平時雖然不多說話！可工作兢兢業業，一點也不馬虎，我們都非常敬佩他的為人！現在他受傷了，我們不能趕到日本去看望，大家就請我做代表，把這份祝福轉交給你！希望你能好好照顧他！”

    微微點了點頭。

    轉身緩步離開了。

    丁紅豆握著賀卡，瞧著上面的每一個簽名，每一個祝福……衷心的為楚南國驕傲。

    楚云松也一樣……兒子在同事的口中有這么高的評價，他這個做父親的，感到光榮。

    終于……

    飛機降落在了京都機場。

    楚云松見多識廣，帶著丁紅豆填表入關，丁紅豆在旁邊細細的瞧著，等到一切手續辦理完畢，海關人員在她的護照上蓋了一個戳，她就算是正式踏上了另一個國土……人生中第1次出國了。

    來接機的是小野和袁立斌，還有r航的總經理大倉帶著幾名員工。

    大倉見到楚云松，帶著所有的員工，先來了個90度的鞠躬，“楚先生，感謝你能前來！我代表被救孩子的家長，謝謝你能培養出這樣一個好兒子！”

    這就是極大的禮遇和肯定了，“楚先生，你們在r本停留期間，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請盡管提出來，我和我的公司都會竭盡全力的！”

    楚云松淡淡的點了點頭，直奔主題，“我現在只想先去醫院看看南國！”

    “那當然！”大倉向小野使了個眼色，小野趕忙快步跑了過來，接過了丁紅豆和楚云松的行李，安置在汽車的后備箱里，順勢瞄了一眼丁紅豆，心里暗自贊嘆……這女孩長得真漂亮。

    袁立斌也趕了過來。

    先和楚云松說了幾句客氣問候的話。

    丁紅豆心急，“袁副機長，南國哥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了？你能不能先給我們簡單的介紹一下呀！麥局長說的那些都太籠統，總有些不得要領的感覺！南國哥的情緒呢？還好嗎？這些日子他一直住在醫院，沒法和家里通話，我們都……”

    她仿佛意識到自己問的太快太急了，頓了頓，把沒說完的話又咽回去了。

    袁立斌看出了她眼里真切的關愛，友善的笑了笑，“小丁！實話實說，我真沒想到你會來！上車吧，咱們去醫院！邊走邊說！”

    三個人一起上了車。

    袁立斌這才悠悠的開了口，“我們民航局對楚機長這次的傷勢非常重視！r方也一樣！兩邊各自組成了一個醫療隊，通過長途電話進行交流會診，得到的結論基本是一致，必須做手術！由于楚機長現在的身體情況不方便移動，所以，手術地點就在這里！日期是后天！”

    楚云松問出最關鍵的，“那這邊的醫院說沒說……有幾成的把握南國能痊愈呢？”

    袁立斌聳了聳肩，“楚副廳長，你也知道的，醫生從來都是把病情往嚴重的方面說，當然啦，這也沒什么不對，他們是想讓家屬做一個最壞的心理準備……”

    楚云松沒等他說完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醫生也沒有多少把握？”

    “我只能把醫生的原話傳達給你……機會是一半一半！”

    丁紅豆雖然沒接話，可心情卻格外的沉重，不由自主的把視線轉到了窗外……面對著京都的美景，她仿佛一點欣賞的興趣都沒有，眼神是空的，空蕩蕩的，仿佛想透過面前的景物，看清楚未來。

    車子一路行駛到醫院。

    停下了。

    小野恭恭敬敬的下去開了車門。

    大倉的車先到的。

    他站在醫院外的臺階上等著丁紅豆和楚云松，禮貌周到的問，“楚先生，我陪你進病房去看楚機長吧？”

    楚云松擺了擺手，“我感謝你們這么竭力的照顧，可我現在想跟兒子單獨聊一聊！”

    要說的話太多了！

    分別這么久，擔心這么久，馬上就要見到兒子了……他當然想清靜的見見楚南國了。

    大倉表示理解，“那我就不強求了！我們公司已經為你和丁女士訂好了酒店的房間，回頭讓小野把你們送去賓館！”

    轉身從手下的手里接過了一個大紙盒，客客氣氣的遞到了楚云松的面前，“這是我們特意收集好的所有關于楚機長這次救人經過的報道，已經收錄成冊了！有空的時候，你可以瀏覽回顧一下！也許將來的某一天，楚機長的孩子看了這個，也會為自己的父親自豪的！”

    想的還挺周到。

    他把盒子正式的交到了楚云松的手里，這才帶著手下一起鞠了個躬，轉身走了。

    楚云松打開盒子一瞧……里面裝裱了各大報紙和雜志上的全日文報道，楚南國深邃的五官，在頭條版面上顯得尤為英俊不俗。

    丁紅豆沒有心思細看，雖然只粗略的掃了兩眼，還是為自己的男人可以出現在外國報章的頭條上，而感到驕傲。

    她也沒多停留，邁步就進了醫院。

    小野趕忙弓著身在前面引路。

    袁立斌陪著楚云松跟在后面。

    到了病房的門口，丁紅豆的腳步卻停住了……正所謂近鄉情卻，人到眼前了，她的心情反而復雜了，不知道進屋第1句話該說什么？

    是哭？

    還是笑？

    楚云松從后面走過來，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豆兒，別急！你平靜一下心情！隨后再來！”

    當先推門進了病房。

    抬眼往病床上一瞧……只見兒子仰躺在枕頭上，大概是睡著了，睫毛像是蒲扇似的垂在眼瞼處，看上去格外的安靜，人也有點瘦了，面頰略微塌陷，腮幫子上還有青色的胡子茬，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靜靜的放在被單外。

    楚云松緩步走過去，顫抖著手，輕輕的撫摸著兒子的眉眼……這幾天的日夜思念，每分每秒的牽掛，仿佛透過指尖傳來的溫度，一下子就得到了舒緩。

    楚南國的睫毛動了動，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看到病床前的父親，眸子暗了暗，輕輕的叫了一聲“爸”。

    這一聲……

    把楚云松叫的心口忽悠了一下，腿好像也有點軟了，一下子就坐到了兒子的床邊，不由自主的伸出大手，隔著被子，摩挲著兒子胳膊，“南國，爸來晚了，你感覺怎么樣？”

    楚南國淡淡的上揚著嘴角，“爸！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不！你沒有對不起我什么！”楚云松用力的點了點頭，“相反的，我為你所做的一切而驕傲！南國，你放心吧！等這次手術成功之后，你就會像以前一樣，不但會行走自如，還會重新再飛上藍天！”

    楚南國沒接茬。

    將頭微微的側向窗口，視線定格在了窗外湛藍的天空上，靜默了好久，嘴里才輕輕的吐出了幾個字，“紅豆……還好吧？”

    他將視線緩緩的收回，探究的望向了父親的臉，“她知道我受傷了，也許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說什么了？”

    楚云松剛要張口回話。

    只聽得門聲一響……

    丁紅豆娉娉婷婷的站在了門邊，溫柔的喊了一聲，“老楚~”